第131章 流光
“小惜……你……”顾翔突然哽咽，“要是你爷爷听到你这席话，一定会非常欣慰。”
老爷子以前常叹气，说顾家菜以后后继无人。他一直心里惭愧，没有给顾家生个儿子，老爷子离开的时候，心里是带着遗憾的。
顾家菜传男不传女。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旧时代旧社会了。
女儿有这样的志气，不仅不输男儿，反倒比许多男儿更加有勇气有抱负，他真的还要守着那些陈规旧矩吗？
顾翔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小惜，你真的决定了吗？”他最后确定一遍。
“当然。”顾惜笑道。
顾翔点头：“好，只要你真的想清楚了，那爸不反对。”
顾惜见父亲同意了，面露欣喜之色。
顾翔也笑了起来。
这时，马思正从外面跑进来道：“老大老大，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激动？”顾惜问。
“御膳斋搬走了！他们不在这条街营业了。”
马思正兴奋道，在他看来，这就是御膳斋输了以后灰溜溜离开的表现。
那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顾惜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那的确是个好消息。”
她清楚，御膳斋会离开，可不是真的输得甘心，应该是因为临水街改建的竞标失败，李开阳自知在此处混不下去，才撤退吧。
但不管怎么说，前世踩着望仙楼往上爬，最后驰名中外的御膳斋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她心里是真真的解了气。
她感激老天让她重来一回。
她一定会好好把握这珍贵的一生，好好将望仙楼发扬光大。
晚上。
顾翔从望仙楼回来。
对顾惜道：“小惜，你跟我来一下。”
顾惜见父亲神情严肃，微愣了下，跟在他身后。
“爸，你这是要带我去祠堂？”她看着前面的路，忍不住问。
“嗯。”
顾翔没回头，走到祠堂，将门打开。
顾家的小院里专门设立了一个小祠堂，是用来供奉顾氏先祖的，准确而言，是供奉顾家菜各代传人的。
虽然顾惜重生回来，便当众以顾家传人自居。
但她明白，她不算。
父亲这是要……
她站在门口，惊讶地望着父亲的背影。
“进来吧。”顾翔回头对她说。
“爸，你真的想好了？可顾家菜只传男不传女。”
“有些规矩是时候变了。而且顾家现在就剩你一个血脉，不传你难道要看着顾家菜失传？我想顾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想看到这种局面。”
顾惜犹豫了下，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幽暗的祠堂里，前面摆放着数十张木牌，每一张木牌上面都写着一个名字。
顾翔点了蜡烛，祠堂里稍微亮了一些。
“小惜，跪下。”顾翔道。
顾惜跪在前面，目光落在了上方，爷爷的遗照上。
近几代顾氏传人都有相片，他们每一个都为顾家菜的传承做了贡献。
爷爷所在的年代可以说是最艰难的，闹饥荒、闹革命，外来品的冲击，望仙楼也曾数次在风雨中飘摇，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望着照片中爷爷不苟言笑的脸，顾惜却分外的想念。
如果……如果爷爷还活着的话多好。
“顾家列祖列宗在上，子孙顾翔在此，代家父常鸣，替顾家最后一血脉顾惜授予顾家刀，传其顾家菜。顾惜虽为女孩，但满腔抱负更胜男儿，且她厨艺天赋卓绝，必能将顾家菜发扬，不负顾家菜各代传人先人的期望。望列祖列宗莫要怪罪！”
他手里捧着三支香，高举胸前，说完上述一番话，躬身拜了三拜，起身，将香插进香炉里。
另外点了三支香，递给顾惜。
顾惜接过，对着先人们拜了拜。
顾翔从前面的长案拿出一个盒子，双手捧着，送到顾惜面前。
顾惜微微一愣，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把黑色的菜刀。
“这是顾家传承数百年的菜刀，由陨铁打造而成，当然先祖便是用着这一把菜刀做出了极品美食，成为一代御厨。”
顾翔感叹：“这刀，各代顾家菜传人都十分珍惜，当初皇宫被攻陷的时候，顾家先人什么都不带，也要护着这把宝刀。数百年来，曾几度险些遗失，幸而至今还在。你爷爷从你太爷爷手里传承到这把刀后，便将其供奉在祠堂里，珍重而远敬。”
顾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她从来没有看见过。
前世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把宝刀。
数百年的刀，而且还是御厨专用，那可是古董。
她捧着盒子的手只觉得重若千金，不由更加小心。
一手握着刀柄，将刀拿了出来。
她注意到，刀面靠刀柄的地方刻着两个字，借着烛光仔细一瞧，念道：“流光？”
“流光，是那位让人打造这把菜刀的先祖所起的。据说这刀刚打造而成的时候，霞光满天，而刀身亦是流光溢彩，先祖高兴，便将其取名为流光。”
顾惜手腕转动，刀身跟着旋转，虽然表面看上去是黑的，但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真的有刀光流转一样。
刀刃看上去更是锋利无比，一点儿都不像是一把沉淀了数百年岁月的老刀。
这时，顾翔将一本疑似菜谱的册子放到盒子上面。
“这是……”顾惜惊讶，难道这是顾家的菜谱？可《御膳宝鉴》不是丢了吗？
“这是你爷爷临终前那段时间忍着病痛的折磨写的。”顾翔伤感道，声音沙哑。
顾惜瞬间明白过来。
顾家真正至宝《御膳宝鉴》在那场大火中消失，爷爷也是因为那场大火才会病逝。
这本册子自然不可能是《御膳宝鉴》。
只是她从来都没想过，爷爷在临终前，居然还写下了这样一本菜谱。
翻看着里面的记载，小楷字，写得密密麻麻，一开始很是端正，越到后面越是潦草。
可以想见，在写下这些菜谱的时候，爷爷是如何度过生命的最后阶段。
顾惜鼻子酸涩。
爷爷是真的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厨房，给了顾家菜。
她将这本菜谱捧在怀里，贴着心口。
在她看来，这本菜谱比那把先人传下来的宝刀更为珍贵。
……
从祠堂里出来后，顾惜的心情一时还平复不了。
她仍旧将那把流光刀供奉在了祠堂里，爷爷临终写的这本菜谱则带了出来。
一直知道爷爷心中带着遗憾，却不知他的遗憾深至此。
爷爷是担心再也找不到《御膳宝鉴》，所以才会忍着病痛折磨记下这本菜谱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顾惜将菜谱从头到尾仔细翻阅了一遍。
这一晚，她直至凌晨方睡。
次日她又早早起来，起来在院子里锻炼了半个小时，洗漱完后便进厨房里忙。
爷爷写的菜谱并不单单是介绍几道菜的做法，里面更多的是讲述做菜的精髓。
做菜本就不是死板的事，一通百通，掌握基础和原理，那么便可以不变应万变，呈现出五彩缤纷的美食世界。
顾惜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菜谱上的东西。
她想要进步，想要努力实现抱负，让爷爷泉下有知感到欣慰。
如果可以，她还希望自己能过尽快找到《御膳宝鉴》。
只要有了钱，要找一件遗失的东西，会比现在容易得多。
她突然觉得程唯曦定的那份目标太慢了！
她需要快！更快！
……
时间飞逝。
转眼顾惜中考结束。
经过近一年的时间，顾惜长了个儿，人也出落得愈发的标志。
而这近一年的成长，也让她变得更加与众不同。
如今，人们提到望仙楼，最先想到的便是顾惜。
顾惜除了学习以外，其余时间基本都在厨房里和锅碗瓢盆打交道。
她不断地充实着自己，学习，学习，再学习，从菜谱，从郝大山和顾翔那里，以及从系统那里，她有学不完的东西。
别人只觉她进步神速，唯有她自己觉得还不够快。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比别人多出一倍、两倍的时间。
今天要去学校开毕业典礼。
顾惜看看时间，快来不及了，对兰斯道：“我先去学校了，你慢慢吃。”
兰斯如今每天都会吃点食物，但只吃她做的，别人做的他依然动都不动。
唯一遗憾的是，兰斯依然需要喝血，但数量已经比以前少了些。
兰斯站起身说：“我跟你一起去！”
顾惜回房里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兰斯已经牵了自行车在门口等她。
她微微一笑，跳到后座上。
兰斯坐在前面，长脚一蹬，车轮飞快地向前转动。
不到十分钟，自行车便停在了校门口。
顾惜跳下车，朝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外面天气热，等下太阳就升高了。”
兰斯抿着唇点头，却站在车子旁没动，静静看着她。
顾惜已经习惯了他，知道他是要看着她进校门，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校门内走去。
“小惜！”静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顾惜扭头一看，就见穆静思穿着一身小清新长裙从旁边走过来。
“早啊，思思。”
“一大早就看到某些人秀恩爱，唉，什么时候我才能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呢？”穆静思故意唉声叹气，眼里全是调侃的笑意。
顾惜白了她一眼：“什么秀恩爱？兰斯是我家人。”
“家人？一个黑发黑眼的华夏人，一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能成为一家人，你说这是什么关系？”穆静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们的关系已经更近一步了，我居然还不知道，你瞒得可真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