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最深的算计
季殊深深地看了眼苏世擎的律师。
她没听错吧，什么叫虽然终生残疾但好在性命无忧？听他的语气，似乎任明美现在没死就该谢天谢地了！是不是依他来看，任明美就该自认倒霉？
她冷冷地说：“何大律师这话恐怕说错了对象，我来是配合警方合作，如何劝苏世擎是你这个律师的工作。”
何律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摸了摸额头的虚汗。季殊这个女人吃软不吃硬，他这么说肯定惹了季殊不满，想要挽回一下，季殊已经直接绕过他走到方脸警官面前。
“楼总，很抱歉，您不能进去。”方脸警官面对脸色冷峻的楼廷，心中直叹气，自己可真是时运不济，一桩案子竟然牵扯到这尊大佛。
他已经恶补了这三人的关系，局里的心理医生提醒过他苏世擎的精神状况不大对劲，这个时候，要是让楼廷跟季殊一起进去，万一出了事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律师也在一旁说：“我当事人只肯见季总一人。”
楼廷一声轻嗤：“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我不放心我太太单独见他！”他的语气不容商量。
无论如何，他也不允许季殊单独见苏世擎，苏世擎能把任明美从二十六楼推下去就说明这个人现在很危险。
“我们警员会在场……”方脸警官的话只说了一半，瞥见楼廷愈加冷冽的眼神，暗暗咧嘴。
季殊轻轻拉了拉楼廷的手臂，没有打算叫警官为难，况且，她觉得有警察在，苏世擎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她也想知道，苏世擎见自己是为什么事。
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自警局外大步走进来，径直走到楼廷面前，恭敬叫了声：“楼总，楼太太。”
方脸警官和何律师看见这人，同时感到头疼。要说这安城里的最难缠的律师，除了墨家那位墨先生，就属面前这个。
在墨渊还没成为律师之前，这位宋大律师就是安城律政界的传奇，据说好几年前已经提前退离休了，传闻在给新城当律师，没想到这传闻是真的。
宋大律师进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他们在为什么争执，直接说道：“我们楼太太是为了协助警方破案才会来此，想必我们太太跟苏世擎的关系诸位也知道。据我所知，现在苏世擎的情绪不太稳定，我强烈要求，必须由我们楼总陪同，否则，为了我们太太的安全考虑，我们只能拒绝警官提出的要求。”
方脸警官就没觉得自己能拦住楼廷，见他们律师都到了，更没法拦了，只好说道：“楼总也可以进去。不过，要是嫌疑人看到二位情绪失控的话，还请二位及时离开。”
苏世擎被转移到一间探监室里，从他进来之后，他就预料到自己会见到季殊，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幻。而当他看到出现在探监室里的楼廷和季殊时，眼神顿变，猛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屁股刚离开板凳，被后面的狱警压了下去，他挣扎，没有成功。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得有些狰狞，望着季殊笑道：“你们一起来了刚好，楼总不在场，有的事情我还正愁没法证实！”
楼廷的脸色微变，猛地朝苏世擎看去。
隔着一张桌子，季殊望向对面的苏世擎，他的下巴已经冒出了胡茬。
苏世擎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外表，衣服要一丝不苟，胡子要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要梳得整整齐齐。而眼前这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全是褶皱的衬衫的男人跟他有很大的区别。
到现在，她还没搞清楚在帝豪酒店里发生了什么，不止是她，除了不说话的苏世擎和还在昏迷的任明美，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殊在看苏世擎的时候后者也在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眼前的季殊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有很大的区别，她身上的锋芒敛了许多，他看到陪在她身边的楼廷，更加相信任明美的话！
苏世擎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起先还不明显，慢慢地，越来越明显，怎么也克制不住，好像有两个人拉着他的嘴角往两边扯的那种感觉。他问季殊：“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去见任明美吗？”
季殊觉得眼前的苏世擎特别陌生，他的眼神中透着令人心惊的偏执，听见他的话，摇摇头。
苏世擎说：“因为她告诉我，她知道BELOVE马上面临的倒闭的原因。”
他的目光朝楼廷看去，察觉到他眼底的深色，笑容更深。
楼廷看起来好像面无表情一般，似乎没有察觉到苏世擎故意看向他的那一眼，神情如常。
苏世擎又说：“她还告诉我，为什么她恨你。她接近我，不止是为了我的钱，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要报复你，因为你夺走了她的一切！”
季殊想起任明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时说的话，望向苏世擎：“因为设计师大赛。”
“你知道还能这么淡定，说明你知道的不全。”
苏世擎说着，声音忽然一变，又急又冷：“她为了拿到大赛的冠军出卖了自己的身体，然而，冠军却被你夺走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获得冠军吗？季殊，不是因为你有天赋，也不是因为你的作品有多优秀，而是因为这个男人！”
他猛地抬起手。带着手铐的双手指向她身旁的楼廷。
季殊下意识地朝楼廷看去。
楼廷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眼苏世擎，语气如常：“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楼廷！你少装了！”苏世擎狠狠瞪着他：“你早就布好了局等着我们钻进去。我和小殊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你！BELOVE跟GT签合同那天发消息给季殊提醒她的人是你对吧，你知道以小殊的性格肯定不会相信你的话，所以你故意发那样的信息，刺激她完成跟GT的合约！”
“所以呢？”楼廷漫不经心地问。让BELOVE跟GT把合同签成难道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苏世擎到了嘴边的话在看见楼廷风淡云轻的样子后，僵在了嘴边。他深深地看着他，脑筋飞速的运转。楼廷一点也不担心，跟他料想的大相径庭。他眯着双眼，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猜到BELOVE跟GT签约，我会把季殊逼走，而你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一整夜，他想了又想，起初怎么都想不透楼廷这么帮季殊图什么？帮季殊不就是帮自己，他们越来越强大，对楼廷没有半点利益。
直到刚刚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楼廷不是没有利益，他一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是让季殊离开自己！
有什么比背叛离开更能让人死心？
苏世擎终于想通，摇着头看楼廷，这个男人的心计比他想的要深得多！
他看向季殊，缓缓地说道：“任明美亲口告诉我，你成为那届设计师大赛的冠军是因为楼廷跟所有的评委打了招呼。而在比赛结束之后，BELOVE接到一个又一个合同，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我，是楼廷在背后授意！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对你真是用情至深，可是，季殊我要告诉你的是，他帮BELOVE，是为了离间我们！我们走到今天都是因为楼廷！”
如果没有楼廷在后面推波助澜，BELOVE不会发展这么快，他们被BELOVE，被BELOVE背后的楼廷推着不断往前走，往前走，然后两个人越走越远。
苏世擎更清楚楼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希望季殊可以看清自己嘛，但是他没有那么容易得逞。他的阴谋持续了五年，直到BELOVE拿下GT合同那天。
季殊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不肯相信苏世擎说的话。
她不想让自己去想，却控制不住想到，在她远去巴厘岛的时候，像尾巴一样跟着她的肖燃，从安城赶过来的楼廷。甚至，想到在民政局领结婚证那天。
她的退缩，他的激将法，直到他们领了那个证，他把两本结婚证一起收走时的情景。
楼廷闭了闭眼睛，缓缓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世擎看到季殊眼中的抗拒，阴沉地一笑。
他要见季殊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楼廷算计他这么久，是时候该付出代价了！他把自己害的这么惨，还想抱的美人归？做梦！
以为他刚看到楼廷出现的那刻是愤怒吗？不！是兴奋！他没有想到楼廷会来，正愁这场大戏唱的不够好，结果他来了。真好，他欢迎他都来不及。
至于坐牢。BELOVE没了，他已经一无所有，坐不坐牢对他来说还有区别吗？他现在就见不得楼廷好。你不是喜欢季殊吗，我就让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
苏世擎承认自己心计深，但到楼廷面前，他连皮毛都算不上。这个男人不仅心计深沉，而且心狠手辣。他拆散自己和季殊，还把季殊吃的死死的，现在也把他算计死了。这么阴险的人，季殊真的能接受他吗？
“季殊，你真的要好好感谢我。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你身边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世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守在监控屏幕前的方脸警官立马紧张起来，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却能看见苏世擎忽然陷入癫狂的模样，立马呼叫里面的人带苏世擎下去。
“任明美是我推下去的！”
苏世擎奋力摆脱身后的警官，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季殊：“她千不该万不该告诉我这些事。季殊，你跟我一样可怜，都只是别人手里的玩具！楼廷现在喜欢你，他会宠着你，等他不喜欢你的那天，你就会跟我一样的下场！被他算计死都不知道原因！”
楼廷立即握住季殊的手腕：“不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苏世擎的声音被厚厚的铁门阻隔。季殊看着楼廷，像看一个陌生人，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警局的，当她看到楼廷拦在她面前的时候，抬起头直直地望着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全是。”
“对不起，我现在心里太乱了，我需要静一下。”季殊没有再听楼廷接下来要说的话，绕过他直接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开车来的。
她心乱如麻。她清楚地知道苏世擎说这些话的目的，因为他痛苦，他希望自己跟他一样痛苦。
她希望自己能够不受苏世擎的影响，却控制不住想。
她曾经也发现自己走的太顺了，在事业上简直到了事事顺心的地步，原来不是运气好，而是楼廷在后面支持。
他做了那么多，她竟从来没有注意到他。
季殊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她神经太粗了吗？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甚至，在巴厘岛见到他之前，她对他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八卦报道上。
现在，却有人告诉她，早在五年前，楼廷就已经在暗中帮助她。他帮助的出发点只是为了帮助她，还是像苏世擎说的，他在等她认清苏世擎的为人。
她理不清，脑子不够用。第一次见面时，楼廷出现在她酒店房间门口的样子不停地出现在她脑海里。那次正式见面是他预谋好的吗？
沈乐看到季殊进来的时候，觉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怎么跑来了？
“小白呢？”季殊只看见沈乐一人，她想找季白。
“他去纽约了。”沈乐说道，饶有兴趣得盯着她的脸。这副模样，好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朝她凑过去：“又被甩了？”
季殊顿时被气着了，气呼呼地朝她看去：“我被甩了你就那么高兴？”
“当然不高兴！你被甩了又要来找季白，以前以为你们是堂兄妹，我不会往别处想，现在可不好说。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季殊好想把面前的苹果塞进对面沈乐嘴里，好让她闭嘴。她郁闷了片刻，重新望向她：“学姐，我是不是很蠢？”
沈乐看她这样，心想没被甩也差不多了，朝她问：“楼廷干什么了？”
季殊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好一会才说：“如果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之后，忽然发现早在几年前他就默默对你好，不让你知道。但是他对你好，其实是想让你跟你当时的男朋友分手。你会怎么样？”
“你说楼廷？”
季殊没回答，等于默认。
沈乐摇摇头：“要是有个男人这么对我，我会觉得他肯定是爱死我了。世上这么痴情的男人大概已经绝种了吧！”
“可你……”季殊蹙着眉：“你不觉得可怕吗？”
“我觉得你可怕！”沈乐直接敲她的头：“你啊，说句不好听的，你就一根筋。被你喜欢的人要幸福死了，一根筋默默付出，但是喜欢你的人就得累死！一个男人默默为你付出五年你都不知道，你是猪脑袋吗？我看你是被苏世擎那块猪油蒙了心！”
沈乐真的要对她无语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楼廷对她，连麦克斯那个外国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竟然还在怀疑！她真要为楼廷默哀了，那么多好女人不要，偏偏看上这一根筋的。
季殊抱着脑袋趴在了桌子上，她觉得沈乐骂她骂的一点都不冤，她怎么会那么蠢？更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她不是觉得楼廷可怕，而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楼廷，更加不知道，如何回报楼廷的这一份感情！
她的脑子里都要成一团浆糊了，已经完全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如果这就是苏世擎想要的结果，她真的要去监狱里面恭喜他一下，他成功了！
楼廷看着季殊坐进出租车里，站在原地忘记去追。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再抬起腿的时候，整条腿都麻了。
他肯定是疯了才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不择手段。有一段时间，他自己都鄙视自己。明明撞见苏世擎跟任明美往来，明明已经看透苏世擎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提醒季殊一句，叫她小心。反而他还更加大力的支持BELOVE发展。
苏世擎有句话说的没错，他跟季殊走到今天，他确实功不可没。
他那么害怕季殊再跟苏世擎，再跟BELOVE有任何往来，就是怕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他做的事。他甚至都想象不到，季殊知道后会怎么样。那么骄傲，那么倔强的一个女人，她怎么能容忍的了他的算计？
楼初看到自家大哥进门的时候，脸上满是震惊，他大哥这是怎么了？
楼廷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的楼初，径直朝二楼走去。推开书房的门，一阵风吹了进来。
他抬起眼睛，走到酒柜旁，连酒杯都没有拿，拿着酒瓶直接喝了起来。
红酒划过喉咙，竟是难以忍受的苦涩。如果季殊恨他，也是他咎由自取！
楼初在楼下坐了近半个小时实在坐不住了，安静到诡异的二楼令她心里一惊。大哥的样子太不正常了，难道是跟大嫂吵架了？
她轻手轻脚地朝楼上走去，趴在书房的门口朝里面看去。
楼廷坐在沙发上，脚底下摆着好几个空酒瓶，她一看酒瓶，暗暗咂舌，这么多不同种类的酒一起喝，她大哥是不要命了吗？她刚打算进去阻止，却见楼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房的办公桌后面，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
楼初眯着眼睛仔细瞧，好像是一个相册。
楼廷完全没有察觉到楼初的存在，他翻开相册，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在上面，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好像在对待一件珍宝。
楼初惊呆了。她从未见过她大哥这样，不禁猜测那本相册里到底是什么，趴在门口不敢进去打扰，又不放心现在就离开。
楼廷一页一页地翻着相册，每一页都看得格外仔细，有时候，嘴角还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小殊……”
低低的呢喃撞进楼初的耳朵里，她猛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楼廷。
爷爷不是承认过，大哥跟大嫂结婚是他逼迫的吗？按爷爷所说的，他们认识最多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半年，就算大哥爱上了大嫂，也不会变成这样吧？大哥的样子，明明是深爱一个人才会有的表现！
楼初忽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眸中露出迷恋和深情的楼廷。
不知过了多久，酒劲上来，楼廷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楼初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她试探地叫了声“大哥”，见自己叫完楼廷没有任何反应，再次朝他靠近，目光落在被楼廷枕在臂弯下的那本相册上面。
翻开的相册，她一眼看到季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