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小子真有种!
“……”
夏姬和桓兴再度震惊无语,又一次失声了。
明明是秦昭王吃了亏,他却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承认他有错,这事太难以让人置信了,夏姬和桓兴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把秦昭王这副羞愧之情看在眼里,又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这是做梦吧?”桓兴惊疑不定,用手一掐大腿,一阵剧痛袭来,他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君上怎会认错呢?”紧接着,桓兴就是奇怪了。
做为君王应当维护自己的威颜和脸面,即使有错也不能认,秦昭王偏偏就认了,还真是让人震憾。
君王有错改错,绝不能认错!这才是合格的君王!
秦昭王不仅一脸的羞愧,心中还隐隐作疼,似乎被人剜心似的。
“寡人这是怎生了?怎么会心疼?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寡人记得,只有老大客死魏国之后,寡人有过这种感觉。怎生见到秦异人又有这种感觉呢?”不仅桓兴在好奇,就是秦昭王本人也是好奇。
秦昭王是一代风云雄杰,以统一天下为猛志,对于他来说,只有功业,没有亲情。即使儿子孙子,为了功业也可以舍弃,可以说他心如铁石,不会触动亲情。然而,此时此刻,他的亲情就是被秦异人的话触动了,还是一阵阵揪心般的疼痛。
在当初派秦异人质赵之时,秦昭王并非不明白秦异人这是去送死。有去无回。只是,他当时为了上党之地,为了一统大业,不得不如此做。
与大业比起来,孙子算得了什么?秦异人即使死了,他还有上百个孙子呢,有秦异人一个不多,无他一个不少,他狠得起心肠。
而眼下,他却狠不起心肠了。原委何在?
就在于,秦昭王的年岁不小了,他如今已经是六十余岁的人了,来日无多。还能活几多时日谁也不知道。
众所周知,老人对于儿孙总是那么眷恋,尤是来日无多的老人,总是在想着念着儿孙,谁谁谁见着了,还有谁谁谁没有见着,这是人之常情。
秦昭王虽是贵为秦国的国君,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亲情。以前。他能硬起心肠。派自己的儿孙去送死,眼下嘛,他来日无多,这种刚硬的心肠很难维持了。
更别说,秦异人大放异采。很是抢眼,在山东之地干的事儿,件件让人称道,让人赞叹。在秦昭王心里。他早就对秦异人异常赏识了,每当有秦异人的好消息传来时,他都要欢喜上好一阵子。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在第一时间赶来见秦异人,想好好增进一下爷孙感情。
当然,他对秦异人没甚印象,往昔并不重视秦异人,能硬起心肠派秦异人去送死,那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秦异人无才无识,不足以堪大任。
在当初,秦昭王决心要派人质赵,给太子赢柱的命令中说,要太子赢柱从诸子中挑选一个没有才干、没有见识的儿子送去赵国为质。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派一个没用的废物去送死。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华阳夫人横插一脚,把秦异人这个太子诸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派去了赵国。
这事,秦昭王是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秦异人这个王孙无足轻重,一个没有用的废物,能够废物利用一下也是好的,死就死了。直到秦异人在山东之地混得风生水起,大放异采之后,秦昭王这才恍然,这个孙子不一般,很是了得。为此,他特的命桓兴探察了一番,知道这是华阳夫的诡计。
当时,他一怒之下,就有杀掉华阳夫人的打算,只是因为太子赢柱离不了华阳夫人,华阳夫人这才逃过一劫。
如今,听着秦异人无比委屈的话语,秦昭王心底最深处的柔软部分终于被触动了,他只觉很是羞愧,愧对这个才干不凡的孙子。
“有戏!”秦异人把秦昭王的表情看在眼里,听着他的话语,心中暗喜。
秦异人在赌,他赌的就是秦昭王年岁不小了,对亲情特别珍视。是以,秦异人大打感情牌,就是要唤起秦昭王的亲情。
果然,这一手很是有效,秦昭王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这仅仅是第一步,还得乘胜追击。”秦异人很是清楚,虽然他触动了秦昭王心底的柔软处,却是不足以免罪,还得继续。
“孤家寡人的滋味好受吗?好受吗?”秦异人使劲摇着秦昭王,吼得山响,眼泪扑漱漱直流,委屈无比,比起被轮了一百回的小媳妇还要委屈:“我被赵国折磨了三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时节,你做过什么?你有过只言片语问候吗?你有关心过我吗?你对我不闻不问,让我自生自灭,我压根儿就不是你的孙子,我不是你的孙子,是不是?”
嘴上吼得山响,秦异人心里却是暗喜:“哥这演技也不差嘛,眼泪说来就
来,要是不穿越了,说不定能整个影帝啥的。”
有时候,眼泪是最好的武器!
眼下就是眼泪的威力赛过刀剑的时候,秦异人哭得那叫一个委屈,眼泪比喷泉还要多,哭声悲恸,裂人肝肠。
“呜呜。”夏姬早就有所耳闻,秦异人在山东之地过得很苦。她曾当面问过秦异人,秦异人为了不让她伤心,没有说实话。如今,她亲耳听见,对于她来说,如同拿刀子在捅她的心,只觉一颗心快要裂开似的,哭得异常伤心。
秦异人是假哭,她是真哭,这母子二人的眼泪齐下,这威力就大了,一代风云雄杰秦昭王有些手忙脚乱。道:“异人,是寡……爷爷的不是。是爷爷的错,你莫要哭了,好不好?”
此时此刻的秦昭王,哪里象令天下谈之色变的风云人物,他完全就是一个慈祥的爷爷,一脸的怜爱,右手伸出,要为秦异人擦眼泪。
“啪!”秦异人右手一伸,气鼓鼓的把他的手拍开:“我没有爷爷。我没爷爷!我是石窠里蹦出来的,除了我娘,没人疼我。”
这话的杀伤力太大了,夏姬一下把秦异人搂在怀里。哭得更伤心了,紧紧拥着秦异人道:“异人,有娘在,你莫要伤心,莫要伤心,好不好?”
她在劝秦异人,却是自己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来。
“娘,我这是在演戏,你跟着哭什么劲呢?你太实在了。”秦异人在心里如是想,嘴上却是道:“我只有娘。没有爹。没有爷爷。爷不爷,孙不孙;父不父,子不子!呜呜!”
“爷不爷,孙不孙?父不父,子不子?”秦昭王嘀咕一句。一阵苦涩,不住摇头,道:“异人,王侯之家。就是如此。这都怨你命不好,生在王侯之家。”
王侯之家最不缺的就是权势,最缺的就是亲情。为了权势,可以兄弟反目,可以父子成仇,更有骨肉相残之事,秦异人一句“爷不爷,孙不孙;父不父,子不子”很好的道出了这一残酷的现实。
这话深得秦昭王之心,引起了他的共鸣,他是感慨万千。
以前,他为了功业,为了一统伟业,他就是这么干的。眼下,听了这话,方知其中的苦涩,真是让人难受。
“异人公子真是了得!”桓兴听在耳里,感慨在心头:“久闻异人公子善于借势,果是不假。以君上之明,也是陷了进去。”
桓兴是个精明人,他很是明白,事情到了眼下这份上,秦昭王再难追究秦异人的罪过了,这事可以说已经过去了。
秦异人明明是大不敬,顶撞了秦昭王不说,还揪了秦昭王的衣襟,还狠狠啐了秦昭王。不仅仅啐秦昭王,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啐秦昭王,这是弥天大罪,秦异人就是有一千颗脑袋也不够砍。
然而,在秦异人一通运作下,秦昭王竟然火气顿消,一脸的怜爱。
瞧秦昭王这份表情,要是还要追究秦异人的罪过,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原本以秦异人是死定了,哪里想得到,竟是这种结果,桓兴是好一通诧异。细细回想起来,秦异人的举动是环环相扣,一环扣一环。
先是利用秦昭王长子之死说事,成功的让秦昭王心有所忌,怒气大消。然后,秦异人再大打感情牌,大说特说自己的委屈与苦处,大肆指责秦昭王无所作为,没有尽到一个当爷爷的责任,这让秦昭王大是羞愧。
在秦异人的指责中,最有力的就是秦昭王连派人运送秦异人的尸骨回国的打算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秦异人毕竟是秦昭王的亲孙子,即使他再无用,客死在外的话,秦昭王应该把他的尸骨运回来安葬,让他魂归故里。
这才是一个爷爷应该做的,秦昭王连这种想法都没有,这说不过去,即使以秦昭王之心性刚硬,也是认可这种说法。
最后,秦异人再用一句“爷不爷,孙不孙;父不父,子不子”来收尾,即使秦昭王真的是铁石心肠,也是狠不起心了。
“异人,你莫要伤心了,这事都过去了,不会再有类似之事……”秦昭王忙劝慰。
“呜呜!”秦异人哭得更加伤心了。
“异人,你放心吧,只要有爷爷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秦昭王忙保证。
在秦昭王的再三保证下,在夏姬的再三劝慰下,秦异人这才“好不容易”收住哭声,这事算是结束了。
秦昭王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把秦异人仔仔细细打量一通,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点着秦异人的额头,笑骂一句:“你小子真有种!”
秦昭王有二十多个儿子,上百王孙,谁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出。如秦异人这般,敢与他顶撞,敢揪他衣襟,敢啐他的,除了秦异人没有第二个,这得要多大的胆子?
“不愧是我们赢氏子孙!”紧接着,秦昭王又赞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