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来自星星的猪
看着红蝚在谷底停止住翻滚,露出肮脏的下盘,乔蒙尘悬了好半天的小心脏,才算稍稍回落一些。他盯着猢哥那头黄绒绒的猴毛,还在犹豫该不该张嘴提问。
“凡夫俗子,能干掉这么大的地蝚也很不错了……哎,几时才会出现……”猢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乔蒙尘吐槽它心中一直无法实现的愿望。不过,后面的话音很小,乔蒙尘无法听得更清楚。
重又下到谷底,迎面而来浓郁的土腥味儿,呛得乔蒙尘差点吐出来。但从昨夜到现在滴米未进,干呕出的黄胆水使他手脚发麻,颈部动脉更在疙疙瘩瘩的脖子上跳个不停。可能是除掉了两只怪物,负责看护他的孟二心情很好,看见乔蒙尘的难受样,孟二居然主动拍拍他的肩膀,拿出水袋递给他。
旁边,秃头石中逵和孟三,竟然不嫌弃红蝚身上难闻的气味,开始动手剖开它的脑袋。烧焦的红蝚尸体本身就够臭的,剥开厚皮后,土腥味连同红蝚的内脏气味,熏得猢哥都直皱眉。孟三的攻击力不行,但绝对是个吃得了苦的主;他三下两下扒开死蝚的内脏,从中抽出两片足有七八米长的透明骨头。
骨头很轻,孟大接过去后将它们丢到沙子中来回翻滚几次,等到骨头上的粘液和血丝差不多被搓干净,他才掏出绳子来准备绑起来。
“截一小段就行了,剩下的等我们回来再取。”猢哥挠着头这道下了命令。
忙完这些,石中逵抬头看看天,然后问猢哥:“快到中午了,要不先填饱肚子再走?”
猢哥点点头,指着乔蒙尘说“这小子可能早就饿了”。接着,它又是一招手,让大家避开地鱿尸体往前再多走几步。
等众人坐下来,孟二从背囊中掏出些干粮来,依次发给大家。乔蒙尘拿到手的是块比他脸还大的圆饼,圆饼的硬度,让他想起以前的同学从新疆带来的烤馕。
顾不得手上干不干净,早就饿得冒虚汗的乔蒙尘张口大嚼起来。“哎呀”,这第一口咬下去,又涩又咸的口感几乎让乔蒙尘重新吐出来,这是谁做的饼啊,要多难吃就多难吃。看到乔蒙尘痛苦的表情,石中逵瞪他一眼,意思好像在说:将就一点吧,鱼翅燕窝的确好吃,只不过……没有!
就着水,孟大孟二孟三却吃得香甜,浑然不像咽不下肚子的样儿。大家没有异样,反倒让乔蒙尘怀疑自己的味蕾是不是出了问题。他咽喉的被损部位早就复原了,不会是又溃烂了吧?他忍着这难以下咽的粗劣面饼,将它咀嚼得足够通过食道,然后,咽下去……
毫无异状!那么,会不会是……乔蒙尘突然注意到,猢哥远远选择在那边打坐,并没有吃东西。孟二看见他的表情,咧嘴一笑:“神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不用管它。”
乔蒙尘壮了壮胆,对孟二说:“大哥,我的这个饼不好吃,能不能……”
“我是二哥,”孟二愣了愣,掰了一小块自己的饼交给乔蒙尘,“都是石村长的老婆做的,味道有什么不对吗?”
接过孟二给的饼,乔蒙尘尝试着咬了一小口,还是同样的咸涩,同样无法下咽。可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好吃呢?还是来到这个至今无法叫得上名字的奇怪星球后,自己的味蕾也出问题了?
即便口感极差无法咀嚼,饿得心慌的乔蒙尘还是吞下一大半,并灌了很多水。没有法子,想要生存下去,唯有克服所有困难,包括忍受石中逵老婆那烂得不能再烂的厨艺。
经过短暂的休息,他们已经来到早上出发时看见的最低洼之处。时近正午,高悬在天空中那轮橙黄的“太阳”还是不温不火的,虽然看起来离地面很近,却没有炫目刺眼的光线,如果目力够好,都能看见它表面刮起的狂暴而高温飓风。
真希望这种不冷不热、晴空万里的天气能永远保持下去,尤其是他们正步入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漠边缘。极目远望,高低起伏的荒漠融入亮得发白的天光,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吹过,行走在其中却不觉得燥热,相反,还有一些凉意。比起刚才出现地蝚的山谷来,这里竟然要湿润得多,起码没有扬尘,不用再将口鼻捂严实。
越往荒漠中心走,这种离奇的现象越甚:褐色的沙粒含水分极重,有些地方稀稀疏疏冒出一些野草来,不高但生机勃勃。
这是什么情况?
有样东西从乔蒙尘眼前电闪掠过,速度极快,待他转过头,那团麻黄色的东西已飞得不见踪影了。见乔蒙尘诧异的脸嘴,孟二热心地当起导游来,他说那是一只荒鸨,必定是被走在头里的猢哥等人惊动,荒鸨才从巢中飞走的。
果然,走不了几步,就发现荒鸨遗弃的鸟巢。鸟巢里面铺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绒羽——不可能是荒鸨从自己身上拔下来的;外面是柳枝编的巣体,圆圆的很漂亮,同手编比起来毫不逊色。只是,与豪宅相比,里面的住户很不起眼,三枚外壳带着麻斑、比鸡蛋大不了多少鸨蛋被遗留下来。
见无人留意鸟蛋,乔蒙尘犹豫一下,坑爹的面饼最终占了上风,让他伸出罪恶之手。孟二见状,嘿嘿一笑没有阻拦。
风不扬尘、日不暴晒,行走在这海绵一样的“荒漠”上很有一些惬意。只可惜好景不长,莽苍荒野上的单调颜色,让这几个在褐色荒漠中移动的小黑点,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一声尖利的啸叫,唬得众人肝颤不已。在他们头顶上,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笼罩过来,迅速扩大的阴影遮住了光线,投在地面变成一片巨大而恐怖的身形。它出现得极其迅猛,众人反应过来已来不及了。
“啊呀!是蒙鹫……”走队伍最末端的孟二话音未落,却听见“啪”的一声,人已被怪鸟的翅膀击中,旋即,便被一只黑黝黝的爪子捞起,眼睁睁看着离开了地面。
这只蒙鹫喙长嘴尖、面目狰狞,全身上下覆满淡紫色的鸟羽,尾部却突兀地坠着长长的红尾巴。最为奇怪的是,在它胁下生有两只前爪,爪尖闪着锋利的趾甲,孟二就是被这趾甲牢牢勾住衣襟的。这么健硕魁梧的大汉,竟像玩偶一样毫无抵抗力,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蒙鹫体型骇人,青睛白珠的邪恶眼神令人望而生畏。与它对视的一瞬间,乔蒙尘这才发现它的背上还骑着一个人!不对,准确来说,是一个形似人类的生物:淡紫色的装束几乎与蒙鹫毛色浑然一体,两只森森獠牙裸露在状如豕嘴的前端,眼珠赤红耳如蒲扇,紧握缰绳的手上留着长长的指甲。
这是由一头猪进化成的猪妖吗?
孟大孟三心如电闪,双双扑过来拼命像拦住蒙鹫;石中逵也祭出体内真火,箭一般射向猪妖。
只是,蒙鹫的身形神鬼难测,不等几人攻击到位,它在空中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准备原路退回,眼看就要带着孟二飞走。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飘来一袭长袍,打掉蒙鹫和猪妖的如意算盘。
不,那不是天外飞仙随意丢弃的袍子,而是猢哥装逼的扮相!
不知什么时候,猢哥穿上出发前装入行囊的红袍子,像一尊天神般威风凛凛地拦住蒙鹫的飞行路线。它出现得也非常突然,敌我双方谁也没有注意到,以至于一击得手的蒙鹫根本来不及收势,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双方在空中撞了个瓷实。蒙鹫虽然体型巨大,孟二却也不是吃素的,单看那满身疙瘩肉的体态,即便是弱智,都能看出最少也有三百来斤;而且虽然被抓得牢实,孟二焉能束手就擒,自然口中骂声不绝、全身乱动不已。两个条件加在一起,蒙鹫钢爪下的孟二就掉了下来。
这么一来,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不过,从六七米的高空坠落,虽然下面是海绵一样的沙丘,也把孟二摔得够呛,趴在那里半天爬不起来。同时掉下来的,还有面目骇人的猪妖。孰知这畜生很有些道行,半空中一个倒踢,毫发无损地落在地上。
猪妖的身材比起石中逵等人更加高大,满是鬣毛的手中执着一把铸成圆弧形、发着暗色冷光的圆刃。出师不利,猪妖的愤怒可想而知。它嘴里发出与近亲如出一辙的哼哼声,挥动着的圆刃旋出一圈圈晦暗的刃锋,全都朝猢哥射来。
猢哥晃动青螭棒,缠绕棒身的青螭张开嘴巴,把迫近的刃锋尽数吸吮完毕。一击不中,猪妖立刻换招,它口中念动符咒,三个一模一样的幻影猪妖被召唤出来。这样,连同真身,四个狂性大发的猪妖逼了上去,围着猢哥就是一通乱砍。
蒙鹫坠落后的下场更为不幸一些,右胁下的前爪受了点伤。因为它恰巧掉在一块圆石上,而这石头,是在这片海绵般的沙丘上绝无仅有的。蒙鹫好像很怕疼,嘶哑的叫声更激怒了石中逵几人,不消动员,他们全部扑上来对付这只为虎作伥的凶禽。
石中逵一抖降魔杵,空气随即幻化出一个金光头陀,手持大杵砸向蒙鹫。孟大的开山斧、孟三的震地槌,挟着刚猛至极的煞气,也将蒙鹫逼得无法脱身。
落毛凤凰不如鸡!从体型、外观看,蒙鹫实在很吓人。不过也是仅此而已,比起稍早前遭遇到的地鱿,它的抵抗力简直弱到爆。石中逵等人祭出的杀招,让它无处遁形。鸟羽脱落、伤口遍布,几个回合就把蒙鹫放倒了。看来,圈养的宠物各项能力值退化严重,远远比不上野生的来得厉害。
在另一边,被围在猪妖幻阵中的猢哥突然凌空飞起,体内绽放出一道星辉,这淬炼天地造化的神曦演化出一个圆球光环,光环不断向外扩散,“砰”的一声惊天巨响,有如山崩地裂。
猪妖幻阵土崩瓦解,真身猪妖的衣衫尽裂,脊背、前胸的鬣毛焦黄一片,血从口鼻耳中不断涌出,一条猪命就此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