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姿

  晚饭才过，方萧就回来了。

  “吃过没有？”顾盼问道。

  “累着了，不想吃。”他往她床上一躺，再不说话。没过一会，居然真得睡着了。

  顾盼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看起来似乎比出门前瘦了些，睡着了眉头还有些紧。

  这事，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他一定不知道背后是皇帝搞的鬼，而这些事，顾盼又不能告诉他。

  一来不清楚方萧三兄弟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二来也无法解释她是怎么偷听到这消息的。

  现在最让顾盼担心的是，一方面她分享了方萧的秘密，另一方面她还有着自己的小秘密。

  知道的事情越多，秘密越多，也就意味着烦恼越多，就越不可能得到从前想要的平静生活。

  她越想越愁。

  只要她还在这个院子里，那么同方萧的夫妻关系是切割不了的。虽说他看着比以前顺眼多了，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相处，但是如果想要和他用朋友式的关系相处，那是天方夜谭的。因为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附属品而已，是可以随时抛弃的。

  他大约是睡得熟了，眉头渐松。

  顾盼看着方萧，心里暗自叹息。

  别看他贵为王爷，但是很多事他也是无能为力的，任性不得的。若是他不知道利用和放弃，恐怕不知道死了几回了吧。

  看着他熟睡的模样，顾盼以为他会一觉睡到大天亮。想不到，到了自己困了想歇息的时候，他倒是醒来了，伸了个懒腰对她说：“饿了。”

  幸亏让小厨房候着了，她刚想吩咐下去，他道：“下碗面就行。”

  倒是不难伺候。

  一碗面下肚，他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明日要早朝么？”她问他。

  “明日在家歇息一天，不去。”他回答

  面太烫，他有些出汗，顾盼递了巾子过去。

  “你来擦，”他不满意：“你这王妃怎么当的，都不知道伺候本王。”

  这都大半夜伺候下来了，还叫不伺候。顾盼心里腹诽，却没回嘴。想这件事闹得纷纷扬扬，早就满大街传开了吧。别人都不知道实情，都只会笑话他。他的难堪不是一点半点吧，却还要装着若无其事。她就不想同他斗嘴，再惹他不高兴了。

  见她老老实实替他抹了抹汗，并没有其他回应，他有些不适应，瞧了她一眼：“怎么哑巴了？”

  两人视线一对，他立即明白了她的小心思，皱眉：“你没意思起来真没意思。”

  她紧跟着也醒悟过来。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自己的体贴，跟自己斗嘴，是他排压的一种方式。

  “被你折腾一晚上，该睡的点伺候着你吃饭，哪有精神说话！”她没好气起来。

  他果然笑起来：“你还是说实话可爱些。”

  是你听到的实话太少了吧，顾盼心里想，嘴里却哼道：“我有不可爱的时候么？”

  方萧被这句话惊到了，张大嘴，面条还挂在嘴里：“怎地这般皮厚？”

  自己从前的说话方式出来了，他又接受不了了。看他的奇怪模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吃面吧。”

  他见她有些困顿：“你先歇着吧。”

  “我再陪你一会，”她笑嘻嘻：“省得等会又被人落下口实，什么偷懒啦，不伺候啦，什么不把某人放在眼里啦。”

  方萧笑着问：“某人是谁？谁这么大胆子，敢数落本王的王妃。”

  顾盼道：“就是不识好人心的某人。”

  两人相视一笑，方萧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除了不识好人心，还是有眼无珠的某人。”

  这是他头一回承认自己从前对她的态度错了。

  顾盼知道，这是一种依赖，在有人同你分享了不能为外人所道的秘密之后的一种依赖。

  他握着她的手，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有些热起来了，抬眼看她，她却连一分红晕也没有增加。

  通常这时候的女人不是该羞羞答答，欲拒还迎的么，她怎么没半点反应，方萧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若是和其她女人一样，那便不是她了，他喜欢的，不正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她么。

  在这枯燥压抑不知还有没有未来的环境里，能有一抹亮色已经不错了。

  他不由得想起刚才在皇宫里，皇帝同他的对话。

  “这回你又要受委屈了，”皇帝叹息：“真是为难你了。”

  “臣弟是尽臣子的本分，哪顾得上这些听这些人嚼舌头。”他道。

  “朕这弟弟实在让人不省心，朕不将他看管他在眼皮子底下，放他去外处逍遥，他却还要搞出这许多事来。”皇帝皱着眉头。

  他们亲兄弟，方萧不敢评价，只有听着的份。

  “不过他越这么做，倒是越容易暴露他的野心，”皇帝又道：“他以为他将离间你我兄弟这招，做得天衣无缝，然后你把这一切有怪到朕的头上，接着他便可以拉拢你了。”

  “臣弟知道这都是他做的得手脚，”方萧斩钉截铁：“臣弟只愿为皇上万死不辞！”

  “朕自然是知道的，朕无所出，连累着你也没有自己的子嗣，这有了一个，却还要.....唉......”皇帝又在叹息着。

  方萧赶紧道：“皇上龙马精神，岂会无后，臣弟仰着皇上的鸿福，又不在乎这一时。”

  皇帝拍了怕方萧的肩头：“你没了孩子，还损了名誉，朕实在觉得对不住你。”

  方萧道：“臣弟别无所求，只愿国泰民安，便是刀山火海，也愿意为皇上去闯。”

  皇帝赞赏得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你已经知晓了他做下的事，他只以为是朕逼迫着你做的，你铁定只会在心里怨恨朕。他一心想拉拢你，出了这档子事，又算是拉拢你的一个砝码。”

  方萧道：“前次臣弟故意替那秦首义说话，皇上您佯怒，许久不曾招臣弟入朝，后来又当众呵斥臣弟靠王妃走关系，慎王已经觉得有机可乘了。在臣弟生辰时，送了礼单过来，臣弟也照收了。他接着又出了这招，就是等着臣弟彻底投靠他。”

  皇帝又点了头道：“这个秋天，朕便要派你去巡视了。这几次事情一出，就造成你对朕不满的假象。你到了他的封地，行事也能方便些，若是打探到更多的消息，有了真凭实据，也就不枉费你受了这许多的冤屈。”

  “臣弟定不负君令！”方萧义无反顾。

  皇帝握住了他的手，感慨着：“若是他有你一半的心，何至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