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纯白空间09
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令人毛骨悚然，佟凛一行人心知肯定是往左边去的那些人出事了，反应迅速的离开岔路朝另一边跑去。
由于有照明设备，行动起来更方便。在不绝于耳的惨呼声中，他们都拿出了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刚到水边就见水面翻腾着激烈的水花，漾着一圈圈波纹拍在他们脚下。
通道更深处传来疾速涉水的声音，很快就看到宗正带着身后的人，疯了一样仓惶往这边跑来。
佟凛身后的一行人见状心知不妙，立刻举枪戒备。
宗正看到前面的灯光立刻大吼道：“快走，离开水边！”
宗正那边的人神情全都极为扭曲，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水边的人小心翼翼的退后两步，并未走远，但见宗正那边的情况不由得心中惊疑。
夺路狂奔的队伍末尾方向惨呼连连，不断有人落水的声音夹杂其中，在看不清楚的黑暗中有个一人多高的影子正快速移动，如影随形般紧紧的坠在宗正队伍后面。
佟凛瞳仁紧缩，一边让身后的人赶快后退，一边催促宗正他们加快速度。
不消片刻宗正终于跑过水路，但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依旧受了刺激一样朝通道另一端跑去。
“快跑！快啊！”宗正警示般大喊。
然而站在水边那些人都看愣了，忘了要转身逃走。
水道里几个黑影在强光下显出形状，那模样叫人不知该如何形容。密密麻麻的某种小型生物组成了一个个庞大的人形，正挪腾双腿朝佟凛他们跑来，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惨叫声正是这些异形发出来的，其中还隐隐能听到类似啃噬啮咬的声音。
“开枪！”不知谁喊了一句，八支电浆枪齐齐开火，在那些人形身体上开了一个又一个洞。
但是很快，更多螺壳一样的生物再次把洞堵住，丝毫没有降低速度。
“这什么鬼东西！”水边的几人很快就放弃了，一边开枪一边退后。
眼看着那些恐怖的生物群就要扑到岸上，佟凛一把推开里水边最近的人，单膝跪地将拳套插入水中。
合金拳套在水中释放出强大的电流，冰蓝色的光焰在水面劈啪作响，如同长蛇一般直窜出去。
水面被炸起一道道水柱，人形的生物群轰然溃散，在水中激腾翻涌。随着它们被炸开散落，被包裹在其中的东西也显露了出来——都是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人体，有几个还能依稀看出生前的容貌，正是他们的队友。
十几秒钟之后，喧嚣沸腾的通道里重归安静，空气中弥漫着肉被烧焦的气味，水面窜起渺渺白烟，水里一片血肉模糊。
“呕——”水边有几个已经忍不住吐了。
跑出老远的宗正他们也缓缓的走了回来，看着水里的惨状，想起自己差一点也被啃成筛子，脊背的寒意怎么也无法驱散。
众人沉默之际，佟凛起身甩了甩拳套上的水滴：“有人受伤吗？”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哑咒般无法发出声音，半晌之后宗正才摇头艰难道：“没有……一旦受伤就再也起不来了。”
与佟凛他们分开后，宗正一行人涉水而行。一开始积水的确很浅，还不到小腿的一半，而且迎面吹来的山风越来越清晰，显然出口就在不远处。
四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一行人很快便放松下来，由于地下的温度比外面更低，那几个没穿作训服的忍受不了寒冷，想要更快的通过这片水道找到出口，于是加快了速度在前面小跑。
水道里的积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膝盖了。宗正有些不放心：“如果你们发现出口就喊一声，我去通知夏晓楼他们。”
有人调笑道：“队长，你对室友真不是一般上心啊。”
“胡说什么，”宗正不悦道，“往右边走的大概有十个人，又不是只有夏晓楼一个。”
跑在前面的人不屑道：“我就说夏晓楼那个脑残做不出什么正确的判断吧，怎么样，现在事实证明……嗷！”
男人话未说完，便是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扑倒在水中。
旁边的人看不清他倒在哪里，只能听到一阵激烈的水花扑腾声，心里不免疑惑，水面再深也就刚过膝盖，至于搞的跟溺水一样吗？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倒下去的人叫声撕心裂肺，一股血腥味也自水中浮散开来。
有人试着在水中摸索队友，手上立刻传来钻心蚀骨的疼痛，忍不住也大叫出声。一种细细密密让人颤栗的声音越来越大，水里的动静简直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沸腾。
暗淡的视线中，就见水中站起一个蠕动的轮廓，挥舞着手臂向身旁的队友求救，可是一旦被他触碰到，那些恐怖的生物立刻又将下一个人覆盖得严严实实。
宗正浑身一震，立刻下令命众人调头往回跑，一路上不断有人倒在水中哀嚎翻滚，然而其他人已是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去施救。
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宗正他们依然无法忘记刚刚那一幕，队友的痛呼惨叫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人颤声问道。
佟凛捡起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只大小和形状与螺蛳差不多的东西道：“螺旋虫。”
听到这个名词，所有人脸都绿了。螺旋虫一般生活在温度较低的水域中，体型很小，却有着尖锐无匹的口器，无论人畜，只要进入水下，就会被它们疯狂的咬穿皮肉，甚至能够在骨头上打洞。
虽然在黑暗中没有亲眼见到队友被钻成血窟窿的惨状，但那些叫声令每个人脑海里都不由自主的想象出了一幅幅血腥凄惨的画面，尤其是被大量螺旋虫咬住后，直到咽气之前都只能承受蚀骨之痛，那种滋味简直令人发指。
又有人想要吐了
“队长，清点一下人数吧。”在众人犹自恍惚之际，佟凛提醒道。
宗正这才回过神来。待清点完毕，他这做队长的心里一凉，出发时小队五十个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三十一个了。
涉水前的豪言壮语都变成了心有戚戚，此时再看佟凛，已经没人有嘲弄的心思，从一开始他的判断就都是正确的，错的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想到之前他们还大言不惭，说要等佟凛求救的时候一定会去救他，现在他们却全都是被他所救，一个个在佟凛面前都感到脸上无光。
佟凛看了看士气低落的队长和队员，语气冷淡道：“我们小队可能是所有队伍中情况比较糟糕的一支，但这正是对我们的磨练和考验。真正的战场比眼下经历的要惨烈百倍，在生存环境更为恶劣的星球，死的人会比现在多。”
这一千二百人中，像曹奠一样真正亲历过战场的人，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人还是头一回看到队友惨死在自己身边，心理上承受的压力令他们已经丧失了前行的动力。
“还记得吗，其他两个区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如果不能抢在他们之前找到失踪的队员，第一次的任务就等于是失败了。”佟凛穿过两列人走到最前面继续道，“战争就是这么残酷，越早适应你能活的时间就越久。”
有些人脸上出现动容之色，显然被激起了好胜心，还有一些仰头深呼吸了几口，再次直起身体的时候，眼神已经不再恍惚。
宗正作为队长，压力比其他人更大，即便勉强打起了精神，内心的自责依旧让他十分沮丧。
内心的动摇和犹豫，会让人变得止步不前，更会影响人的判断力，对于一个队伍的领袖来说，这是最致命的。
佟凛一巴掌呼在宗正后脑勺上，迎着他惊讶的目光道：“发什么呆，难受想哭？要不要借你肩膀，反正他们都认为咱俩有一腿，你干脆抱着我哭吧。”
四周传来低低的笑声，但没有丝毫恶意，宗正也忍不住苦笑出声。
想不到佟凛这么大度，对他们之前的讽刺和揶揄丝毫没放在心上，为了给他们打气还当成笑话来说。这么一来更让他们感到不好意思，不过在笑过之后，压抑沉闷的气氛也消散了些许。
现在不是为死去队友默哀的时候，他们还得继续前进，直到离开地下工事并完成任务。
宗正终于恢复了精气神道：“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想要抢在其他队伍之前找到伯恩斯他们，就得赶快行动了。”
靠在墙上和坐在地上的人纷纷起身，眼神比刚才坚定了许多。来到右边通道的岔路里把所有武器带上后，佟凛又把装武器的金属箱拆打成一条一条。
“条件有限，狼多肉少，”佟凛戴着合金拳套，把金属板处理了一下，交给那些没能拿到武器的人，“有总比没有好。”
现在基本上人手一把武器，拿到电浆枪的走在队伍的最前和最末端，三十余人保持警惕匀速前进，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然而经历过刚才那一幕惨剧后，再无一人敢有丝毫松懈。
近半小时后，人工修葺的痕迹越来越少，脚下基本都是泥土，显然他们已经离开了简陋的地下工事，进入了地穴之中。
“前面不会是死路吧？”有人问道。
这时佟凛举手示意停止前进，他敏锐强大的精神力探测到了强烈的生命体活动信号。
他做了个手势让其他人原地待命，示意宗正跟他一起到前面去探查。二人放轻脚步往前走了一段，头顶传来微弱的声音，土层时不时有细碎的土屑掉落下来。
宗正端着电浆枪指了指头顶，悄声道：“难不成我们头顶上是什么生物的洞穴？”
佟凛回道：“感应很弱，可能不在正上方，但有微弱的能量源。”
宗正心中一动，在山林中能够发出能量源的，只有他们的个人终端，难道上面有他们的战友在？
由于生命体活动的频率非常低，即便上面真是某种怪物的巢穴，它们可能也不在其中，而是外出觅食了。佟凛决定上去看看，让宗正等在原地。
合金拳套的坚硬程度非比寻常，挖土打洞不在话下，没多久佟凛就如同穿山甲一样在头顶掏了个洞出来，踩着宗正的手架跳了上去。
上面果然是个洞穴，佟凛谨慎的观察过后，确认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便身手敏捷的翻了上来。
洞穴里的气味很难闻，佟凛将照明工具调暗，小心的搜寻了一番，在角落里发现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正是伯恩斯和李珂。
他俩都只穿着内裤，赤/裸的身体上布满血痕，仿佛上过刀山一样惨烈。接近零度的气温对他俩来说既是坏事也是好事，由于血液流动速度减缓，出血量并不很大。
佟凛立刻返回洞口让宗正通知其他人上来。地下已经无路可走，正好可以从这个巢穴出去。
三十余人鱼贯涌出，见到地上躺着的两个蠢货，不禁又悲又喜。因为他们俩，多少人没有作训服穿，这一路不是冻的要死，就是引起枭兽注意，还有几个因为跑的太快死在了前头。
虽然恨不得上去踹他们两脚，不过发现目标又令众人振奋起来，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抢在了其他队伍前面。
佟凛示意另外两个照明设备关掉，只留他手里这一个开着。两名队员扛起地上倒着的人，一行人排开队形朝外走去。
一路悄无声息，不多时便看到了出口微弱的亮光。就在所有人眼前一亮的时候，洞口闪过几个黑影。
佟凛急忙躬身闪到凸起的石块后，示意其他人隐蔽。
洞口的黑影移动速度很快，忽闪忽闪好像没有实体，只是一个个影子而已。
好在它们都在往洞外闪去，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佟凛等了一会儿，虽然能够探测到有生物在附近徘徊，但数量不多，且都离洞口有一段距离，便再次带领队伍继续前进。
眼看就要到洞口离开这里逃出生天，佟凛放慢脚步，让身后的人先出去。
一个接一个很顺利的通过洞口，然而当扛着伯恩斯的人经过时，这蠢货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恢复了意识，。
睁眼一看，夏晓楼那张脸倒挂在眼前，伯恩斯疯了一样挣动着叫了起来：“夏晓楼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干死你！”
他这一晚，本来是准备冲个澡去睡觉，冷不防被人打晕拖了出去，一路上时醒时晕，感觉浑身都在被刀割。现在见到佟凛，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伯恩斯两眼喷火，恨不能扑上去咬死他。
随着伯恩斯这一声喊，洞口周围立刻响起了骚动声，树林里闪过一道道黑影，以让人望而生畏的速度逼近，没有留给他们任何突破口。
已经出了洞口的人不得不再度退回洞中，持枪的队员瞄准晃动的目标，心里越发不安，这东西速度太快了，根本就看不清它的移动轨迹。
正僵持之际，一个黑影猛的蹿了过来，手里好像拿着尖利的武器，挥动之下发出撕裂空气的风声。
只听几声枪响，电浆枪的光轨在黑暗中流光闪烁，一发发子弹激射而出，却全都射到了空气中。黑影迅猛闪避开来，一声厉啸直扑到宗正面前，举起手中的利刃朝他脸上划去。
宗正还来不及反应，领子被人猛然扯住，他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后拽去。
佟凛一手甩开宗正，一手握住黑影的“武器”，吼了一嗓子“进洞”，将悬在半空的黑影扯落在地。
四周的生物似乎被激怒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潮水涌动一般朝他们推来。
拿着电浆枪的队员掩护其他人退入巢穴，枪口喷射的火舌将四周映亮，那些黑影的体形与人类很像，只是手臂的长度是人类的两倍不止，如同螳螂一样弯折，末端并不是手，而是尖锐锋刀般的肢体。
这就是教官口中在夜间把人拖走的怪物，名为蚀影人，但并非人类，只是体形与人相似而已。手臂的骨骼坚硬如合金一般，边缘极其锋利，是非常危险的生物，
蚀影人很快便蹿了上来，这种时候电浆枪根本来不及瞄准，乱光扫射之下，竟没有几枪击中绝影人，还不如能量剑来的好用。
佟凛抡起手里的蚀影人砸向它的同伴，大吼道：“它们的腹部非常柔软，瞄准它们的肚子！”
话虽然都听清了，但真要在乱战之中瞄准蚀影人的腹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们坚硬的手臂能够弹开子弹，轻微的伤口对它们来说不足为惧，反而令它们更加狂暴。
钻出来的洞口只能容下一人通过，他们不可能一个接一个的下去，留在外面的人等相当于等死。
眼看着无路可退，空中突然闪过火花，点亮了所有人黯淡的眸子，就见两道霹雳从天而降，奔舞如龙，噼啪作响着抽射在最近的蚀影人身上。
佟凛将合金拳套的电压调至最大，溢出的电流几乎涌到他的手臂上。他以非人类的速度冲进了蚀影人的包围中，仿佛能够预判它们的行动一般飞快闪过它们的攻击，且每一拳都直击要害。
他如同一道亮蓝色的闪电将蚀影人一个接一个掀翻在地，速度完全不亚于这种以快著称的生物，每挥出一拳都带着耀眼的轨迹，宛如从天而降的雷电。
凄厉的尖啸一声接一声，刺目的血浆一股接一股，地上倒下的蚀影人越来越多，佟凛幻化成一道极速杀戮的光影，令宗正和其他人都看傻了眼，满心的震撼都快装不下了，只想痛快的呐喊两声。
转瞬间，拥有压倒性数量的蚀影人便被清了个干净，佟凛站在尸山血海中，面色平静，唯有双眼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死神，带着浑身的颤栗和满心的敬畏不敢接近。
佟凛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臂，看了看他们：“还愣着干吗，趁没有更多的蚀影人出现赶紧走。”
宗正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穿过蚀影人的尸体往洞外跑去。
此时长夜将尽，天际泛白，经过一场厮杀，一夜奔逃，所有人都一身狼藉，面露疲态。好在山林中多是夜行性生物，这会儿已经销声匿迹隐藏进了深山。
他们不敢放慢脚步，匆匆往基地赶去。路上宗正跑到佟凛身边，担心的看着他的手道：“你没事吧？”
合金拳套威力巨大，人体所承受的负荷也很大，尤其是电流释放量最大的情况下，身体可能会严重受损。
佟凛脱下一只拳套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放心吧。”
宗正看他那只手完好无损，连皮儿都没破一点，不禁十分惊愕。b级体质怎么可能承受那么大的负荷却毫发无伤？看佟凛一身轻松的样子，体质绝对不在s之下，甚至可能比s更高。
宗正想起之前在宿舍还说让佟凛跟在他身后寻求保护，脸上顿时烧了起来。他看着佟凛的背影，不断回想着山洞里那超神的一幕，脸上似乎更热了。
当基地出现在眼前，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忍不住热泪盈眶的欢呼起来。
一架侦察舰从他们头顶飞过，佟凛嘴角噙笑目送它往指挥中心去了。
没过多久，天光大亮，各小队也陆续返回。他们有的一夜都在林中乱转，有的遭遇了大量的枭兽袭击，彻夜奔逃，无功而返，一个个脸上都神情黯淡。
出发前操场上约有四百人，现在只有不到三百五十人。佟凛这一队折损的人数最多，但也是唯一完成搜救任务的小队。
教官在台上等候多时，一脸冷漠的注视着垂头丧气的学员，待确认所有小队都已到齐，他冷笑一声道：“都受到‘山中居民’的热情款待了吗？”
操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变成了木头桩子，失去了最初抵达时跃跃欲试的勇气。
教官身后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分成八个画面一起播放这一夜每个小队的经历。手无寸铁，突遇险情，仓皇狼狈，丑态百出，屏幕上标识出的那些基站、补给舱、临时工事，他们一个也没有发现。
他们对自己的表现十分羞愧，简直不忍直视。
不少人都在看右下角的画面，眼看着那支小队就要离开巢穴，伯恩斯那一声大叫令操场上大部分人都忍不住骂了一句猪队友。
但是很快，所有人全都被佟凛单挑蚀影人那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时候，教官突然从台上下来走到佟凛面前，神情冷峻如冰山一般：“我是不是说过，不能离开搜索范围？你带头违抗命令，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