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门
海棠看着身边健硕如牛的夫君,心里暗暗拿下主意。侧身而卧,和睡熟的二虎拉开了一点距离,也就放心的睡了。
梦里,又是一片化不开的白雾,噤若寒蝉。自己却不如曾那般飘忽。一摸腰间,兵符竟然还在。海棠握住兵符,在白雾中探寻。海家兵符是一把玉刀,锋利无比,世代流传。据说是海家祖宗得了一块奇石,这奇石为上古神兽白虎打坐修炼所坐之石。此石散漫灵气,生性凶猛,得此石者,定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常胜大将。海家出兵之人,必带此兵符。
正在迷雾中行走,但闻潺潺溪水声。海棠随着水声而去。迷雾渐渐散去,好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里隐着一茅草屋。海棠握了握兵符,就果敢的向茅草屋走去。
“嗖”一个光影从身后闪过,海棠一跃而起,举刀向光影戳去。只听“嘭”的一声,海棠重重的落到了地上,她并没有跃起,只是简单的一跳,落地没站稳,摔倒了。海棠诧异的起身,恐是摔重了,怎么也站不起来。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海棠将军好身手。这狗啃食摔的,我服。”男子的声音轻盈剔透,听着心里甚然舒服。
海棠抬眼一看,一着月白色宽服的修长男子立于自己面前,气质非凡。海棠索性坐在地上,也不正眼瞧那男子,甩甩自己手腕“仙家也不必耻笑海棠,海棠成今天这般手无束鸡之力,想必是拜仙家所赐。敢问仙家尊姓大名?”
“海棠将军不仅武艺高强,这嘴上功夫也了得啊。可你得看看自己现在的小身板。真自不量力。我是虎玉守护,原新。你战死沙场,魂魄被这虎玉锁住。是我受人之托,将你魂魄压到这个娇美娘身上,这美娇娘气息已尽,放你再适合不过。”
“受谁之托?”海棠自己爬起身来,打打身上的灰土。
“所托之人很后悔让你扛起紫云刀,为国为家出征;他很后悔,那日之战,自己没能代替你去;他更后悔,没能最后再抱抱你。他以世代不再承虎玉庇护为誓,求我,让你来世不再打打杀杀,做一回真正的姑娘。”
海棠瞬间崩溃,跪在地上,一声哀嚎“爹!”这是海棠将军的声音,简单的一个字,却气势如虹,悲天动地。
原新拉起海棠“海棠。梦要醒了,海棠将军已经战死沙场。希望你能记得父亲的恳求,适应小娇娘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跟着你夫君好好过日子。有生之年,会有重逢。”
海棠喃喃的喊着“不要!不要!”睁开眼却见二虎拿了个毛巾在床边坐着看自己。脸上依旧冷寂,可看见海棠醒来,眼神稍稍一动,自己的小娇娘可是醒了,怕是昨晚自己粗鲁,吓着了这个小孩子。
二虎将毛巾在温水里浸浸,轻缓的将海棠额上的汗珠抚掉“日后不再强迫你便是。你吓出病,可叫我如何是好?”
海棠眼眸一低,想起梦里之事,竟又嘤嘤的哭了起来。二虎平日最烦女人哭,换作以前,女人这样哭,定会赏她一个大嘴巴子。可今天,看着床上这个娇嫩的人儿哭,怎么也生气不起来,那眉眼间,好似隐了万水千山的韵味,小泣的声音也如山间的小黄鹂鸟,清脆温婉。
二虎拿毛巾擦掉豆大的泪珠,晨曦中的海棠如画如诗,脸上晕染着淡淡的红云,眼神悲伤动情,这可人儿是做了什么噩梦,竟如此悲伤?!二虎被自己的想法一震,怎么就一晚,自己就想着关切她了?
“先起来吃饭吧。吃完饭,要回门。”二虎站起身,山一般的身躯挡住了门外射进来的光,浑身散着金光,甚是威武。海棠看着眼前的手里还攥着毛巾的男人,眉目疏朗,一双黑眸,深邃内敛,眼神却又有气吞山河之气度。海棠见多了元帅将军小少将,可这般气势,却也少见。她心里甚至觉得庆幸,自己夫君是这般气势。
海棠看着自己破败的衣服,哀怨的看向二虎。二虎一愣,随即出了里屋。海棠一阵翻箱倒柜才算是把原身家陪嫁的衣服找出来。找了一件绿裙套在身上,想照照镜子,在屋内硬是没发现镜子。一想,这二虎是猎户,平日也不会注重仪态,这女人家家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倒也奇怪了。
二虎已经将饭端在了桌上,早饭有米粥和馒头,还有一碟腌肉。海棠吃了一看腌肉,口感嫩而不腻,暗自叫绝,自己部队里要有这等腌肉高手,早能把他兴安攻打十遍了。
两人吃饭时,并无交谈。二虎本就是一个冷淡之人,平日里话也不多。海棠是还在熟悉的阶段,少说为宜。
饭毕,海棠就出了屋子,站在门口打着裙子上的灰,晒着暖暖的太阳。二虎一脸纳闷的走出屋子看着海棠。海棠也一脸懵懂的看着二虎。
“海棠,吃完饭,要洗碗的。”二虎轻叹一口气,这美人是中看不中用,就闻李秀才偏宠这幺女,伐柯来提亲只说这孩子不会做饭,可没说家务也不会做啊。在农村,这样的老婆,是万万不让进门的,李秀才这么着急把这娇嫩欲滴的姑娘嫁给自己,怕是也想到了这点。
海棠鼓了鼓腮帮子,头一低,低眉顺眼的去了厨房。二虎看她这番表情,又气又好笑。
海棠一边洗碗一边暗骂,我海棠的手拉得了大弓举得起大刀,现在却沦落到此,做一介村妇。原新啊原新,你是多恨我海家,还守护神呢,长得倒是清雅,肚子里可真是小坏水。
洗完碗,海棠跟在二虎身后,只见二虎提了两只山鸡,一兜子山野蘑菇,两条野鱼。竟有几分心疼“带这么多去啊?”
二虎淡淡一笑“你还真把家。”
对于海棠,那些只是陌生人。看看自己家徒四壁,想想这些野货拿到镇子能换些碎银,就更加心疼。
一脸小哀怨的到了海棠娘家。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翘首立于门槛上。一见二虎,一脸狐疑,转而才看见被二虎挡的踏踏实实的海棠,脸立即笑成了一朵花。不用想,这个就是原身的父亲,李秀才。
李秀才迎了上来“恩公到访。李某在此迎接。”
海棠暗暗撇嘴,这酸腐味让她一习武之人,实在是受不了。
“岳父大人,何来此言,让小婿怎敢担待?”二虎拱手作揖。海棠被两个人一派文绉绉酸的七荤八素。正想赶紧进院。手却被牵了起来,二虎粗糙宽厚的手轻轻握住海棠的小手就往院内走。
这一细微动作,李秀才看在眼中,抚着几根胡须微笑着。
一进家门,一个穿着朴素,却也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透着华贵气质的中年女人就迎了上来,海棠一愣,这气质绝非乡野村妇能配的。中年女人先是给二虎道了一声喜,二虎也回了一句“岳母大人。”这是原身的娘。二虎被中年女人请到了正堂上位,在西坝村,女婿进门就是客。看二虎坐好,就命一个年轻女子倒茶。那年轻女子跟自己长得倒也几分相像,这该是原身的阿姐。可这回门,是娘家的事情,自己的姐姐早该嫁人,怎会出现在这?海棠拼命的搜索原身仅存的意识,却一无所获。
二虎看见阿姐也有点吃惊,海棠的娘赶忙解释“二虎女婿,别见怪。这是海棠的三姐李青秋。家中丈夫被征去给皇帝修皇陵,得病死了。婆婆也在去年暴毙,家中无人。这就回到了我这。”
“修皇陵?”二虎正在喝茶,突然一愣。“怎么没征到西坝村?”
“女婿,你住的那地可是山高皇帝远。西坝村征工之时,里君爬了两次山寻你,累的半死,都没寻到。后来一想你是外乡人,不再本村典籍上,也就不再找你。”李秀才刚好进来,听到这番话,摸着胡须对答。
二虎微微点头,算是示意明白了。海棠却觉得好玩。自己从小就跟着父亲兄长在议事厅议论战事,学习兵法。却不曾知,这人间烟火甚是无聊好玩。
海棠被娘拉到了里屋,娘一个劲抹眼泪。却被三姐制止“娘,刚过门的新娘子都不哭,你哭什么?”娘也制止眼泪,摸着海棠的小手“告诉你,你昨晚受苦了没?我看二虎那虎背熊腰,都是吓人,你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能撑住吗?昨晚行了几次?”海棠瞪大一双杏眼,脸红到耳朵根,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娘。这西坝村民风还真是豪迈,自己的娘跟自己讨论夫妻之事,好似再平常不过。
海棠娘一看女儿那羞红的表情,心中也有了许些明白。笑着就叫三姐拿来一个药包塞到海棠手里“这是助孕良方,早点生娃。”海棠哭笑不得的接了过来。这西坝村远离战事,活的还真逍遥自在,自己麾下多少士兵,有家不能回,有老婆不能生。
海棠跟着娘和三姐聊闲一会村里的家长里短,也主要听她们说。自己插不上什么话。但也听出一些原身的事,比如原身绣的一手好女红。到了吃饭的点,娘和阿姐去了厨房忙活。一阵子功夫,摆好一桌子饭菜。
二虎端于主座,李秀才陪着吃了几杯自家酿的酒。酒坛上,李秀才枯柴般的字体写了三个字“回门酒”。海棠暗笑,还真是没什么学识,也不给酒起个风雅的名字。海棠发现,只有二虎在喝酒,李秀才只喝了两杯便不再喝,一看李秀才那一推就能骨折的身材,怕也不会喝酒。自己平时在军中常与将士们饮酒,自是有几分馋酒。看着二虎一个人喝,心中馋虫勾引,举起李秀才面前的酒杯“夫君,你我二人对饮一杯,如何?”
二虎正欲喝下杯中酒,听见海棠银铃般的声音,抬眸一望。自家娘子正举个小酒杯,噘着小嘴,一脸馋猫样的看着自己。二虎又看看李秀才,李秀才被自家女儿这豪爽的举动吓到了“海棠!放下杯子。你一个妇道人家,喝什么酒!”二虎却将海棠举着的酒杯倒满了酒“岳父大人,就让海棠喝一点吧。她回娘家也是高兴。”海棠一看倒满了酒,就拿小舌头舔了舔,酒还不错就是曲子味大了点,也不碍事。一饮而尽。喉咙爽快的发出一声“啊!”
二虎放下杯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站着喝酒的海棠,一杯酒下肚,白皙的小脸添了两朵红霞,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裙,便如透明一般,好似没喝够,一双灵动的眼睛又盯向桌上的酒坛。二虎冷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