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饶舌妇人
宦者道:“娘娘不用对臣下说‘对不起’,他是臣子,跪死都是应该的。”
妈的,敢情跪得不是你啊!有种你来跪一个,你小子跪到天亮,我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公公说的是,微臣多跪一会儿也是应该的。”程宗扬说着顺势起身。开玩笑,万一这娘娘听不出来什么是客气话,真让自己多跪一会儿就傻了。
虽然很好奇这位史上四大美女之一的赵飞燕究竟有多美,但程宗扬还是没敢直勾勾把目光放到皇后娘娘脸上。借着起身,他目光顺势上移,先看到一条曳地的长裙,鲜红的丝绸上绣着金黄的凤纹,往上是一条衣带,用金丝镶嵌着攒成花形的珍珠,雕刻着凤鸟的白玉,还有一颗龙眼大的红宝石。
她双手放在身前,长长的衣袖掩住手指,只能看到袖口精致而繁丽的刺绣。臂上缠绕着轻雲般的臂带,肘後悬着一隻香囊,囊上绣着象征多子的石榴。宽大的衣襟微微隆起,上面绣着连绵的合欢纹饰。再往上,是一抹雪白的玉颈,然後是小巧的下巴。
程宗扬目光停了片刻,才移到她唇上。那隻红唇柔软而莹润,衬着如雪的肌肤,红艳得令人惊心动魄,犹如一朵娇美的菡萏。
程宗扬停下目光,不敢再往上移——作为六百石的官员,看到这里都有些逾矩了,再往上看就是找死。不过单看这一唇一颌,面前这女子就已经堪称绝代尤物。
红唇轻分,流淌出一串悦耳的声音,“程大夫,谢谢拿来你的仙符。”
宦者插口道:“娘娘,你不用……”
“这是臣份内之事,”程宗扬打断他,“怎敢让娘娘相谢?”
宦者接口道:“他说的对。”
赵飞燕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确定那宦者不会再开口,才柔声道:“我听说,此符是从上清观卓教御那里求来的,是吗?”
“是。”
“那这符上的银铃……”
“什么银铃?”宦者伸头去瞧。
程宗扬咳了一声,“据臣所知,听闻是为娘娘求的仙符,上清观一位刚入观的姑娘特意献出此铃。”
那隻红唇微微抿紧,流露出一丝激动。
“这银铃很一般嘛。”宦者道:“杂色银子,值不了几个钱。程大夫,你是不是没掏够钱啊?”
死太监!你这是在打娘娘的脸你造吗?程宗扬微笑道:“敢问公公贵姓?”
甬道颇为宽敞,虽然深入地下,却丝毫没有气闷的感觉,里面点着油灯,能看到甬道是用砖石砌成,上面呈拱形,有些地方两边还建了耳房。
走了一盏茶工夫後,身後传来一个声音?声音,“右。”
程宗扬没听明白,拐了个弯才看到甬道分出一条岔道。他依言往右走去,一刻钟之後,甬道到了尽头,向上沿着台阶走了一两丈高,来到一处小房子里。
程宗扬原以为这条甬道直通宫外,出来才发现两人走了这么长一段路,竟然还在长秋宫内。
程宗扬忍不住道:“不是到宫外的吗?”
“不可以的。”赵飞燕道:“这些便道都是各宫自己用的。”
原来只是为了宫内通行而设的便道,并不是什么天子专用的秘道,难怪自己一个外臣,也能堂而皇之的进来。
屋内守着几名小黄门,见到皇后娘娘过来,都连忙跪下。赵飞燕吩咐几句,一名小黄门飞也似的去找单超。片刻後,单超闻讯赶来,俯身向娘娘行礼。
天子已经交待过娘娘出宫的事宜,连出行的车马都已经安排停当。那辆马车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打开车门,里面的装饰却是华贵之极。可惜程宗扬也就是看看,如果敢跟皇后娘娘同乘一辆马车,那完全是奔着宫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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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上清观。
静室内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赵飞燕跪坐在席上,望着案上一株新剪下来的月季,想起妹妹这一路经历的危险,一时间柔肠百转。如果说最开始她是因为自己在宫中孤立无援,迫切想让妹妹入宫,姊妹俩同心在後宫稳住脚步,那么现在她宁愿妹妹留在宫外,平平安安过完此生。即使有一天自己万劫不复,也好留一份寄托。
赵飞燕握了握微凉的指尖,收回心思。她私下出宫,在外面用的是富平侯家人的名义,守门的女童告诉他们,卓教御正在与几位客人见面,暂时无法出来会客,请她在静室等候。那位程大夫似乎和观里的人很熟,问了几句,便自行去寻合德,说是请她前来与自己相见。至于单超等人,赵飞燕不愿让他们见到自己与妹妹相见的情形,把他们留在了外面。
望着那株娇艳欲滴的月季,赵飞燕渐渐静下心来。忽然房门被人拉开,一个女子道:“这里还空着呢,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几名妇人自说自话地涌入室内,她们遍身罗绮,一个个珠光宝气,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进来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原本平静的静室一瞬间变得如同喧嚣的街市,赵飞燕只有暗自苦笑。
前面一个女子对她说道:“你也是来见卓教御的吗?放心,我们不会抢了你的位次,只是这里安静,过来歇歇脚。”
赵飞燕略微欠了欠身,然後低下头去。
平城君见她不作声,也觉无趣,转头对同伴道:“来这边坐。咦,这盆花不错,正好一人一朵。”
几名妇人纷纷伸手,争抢着将那盆月季采摘一空,各自簪在鬓侧,攀比说笑了好一阵子,才各自坐下。
几人说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听得出都是都中勋贵人家的妇人,为首那个叫平城君——这个封号赵飞燕依稀在宫里听过,似乎是自己晋封后位时,前来拜见的封君之一。当时只远远磕了个头,连相貌都未看清楚,没想到竟是如此饶舌的一个妇人。
平城君忽然神秘地说道:“你们听说过那位皇后娘娘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