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

  殿宇之中，陷入沉静，只有一朵朵神火在飘动。

  久久之后，风飞云才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或许都没有错，又或许都有错。”

  风飞云凝视着她，“这个故事真的就结束了吗？我怎么感觉那个故事才刚刚开始？”

  她笑了笑，道：“对啊！故事的确才刚刚开始。太古神凤陨落，但是灵魂却不灭，灵魂去了地狱，取走了轮回之印，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也没有出现过。”

  “心灵剑神的心虽然死了，但是人却还活了很久，为自己修筑了一尊神像，留下了记忆本源。然后，她的灵魂也去了地狱，想去找太古神凤，她没有将太古神凤给找到，反而悟到了什么，轮回转世了。”

  风飞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她道。

  风飞云道：“我明白你是如何从太古一直活到现在，你为自己修筑神像，神像积累够足够多的香火和信仰之力，化为神邪！而你的灵魂则轮回转世，转世之后，就能得到你上一世封印的记忆本源，修炼‘道心种神’，然后，转世之体和神邪融合，就能新生。如此反复循环，你也就能够从太古活到现在了。”

  “上官冥纤说过，水月天境之中有很多神邪的资料，都来至不同的时代，相信那都是你的神邪之体吧！”

  “水月圣神就是你这一世的‘神邪之体’，东方镜月就是你这一世的‘灵魂转世之体’，而你的记忆本源就封在银钩阀祖屋的那一幅画中。东方镜月就是在那里得到了自己的记忆本源对吧？”

  风飞云继续道：“在神晋王朝流传着关于‘两人村’的故事，那个故事里面的‘月亮姑娘’就是你上一世的‘灵魂转世之体’，而晋河女神就是你上一世的‘神邪之体’。”

  “我真想知道，你从太古活到现在，到底经历了多少世？为自己修筑了多少尊神像？在奈何桥边走过了多少次？轮回池边又留下了多少脚印？”

  她沉凝许久，久久之后，道：“加上这一世，刚好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世，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个数字。”

  风飞云为之动容，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的生死，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的轮回，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的宿命！

  多少年的轮回，多少年的寂寞？

  多少年的转世，连她都不知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风飞云道：“当你一个人走在酆都城外的时候，可曾看到城头之上的那柄盘蛮巨斧？那是你想要找的人，留下的记号……哎，你怎么会记得，那时你已经在奈何桥头喝下了孟婆汤，将一切都忘了。那时你一定是孤独的，就跟别的鬼魂一样茫然、呆滞，走过奈何桥，走进鬼城，跳进轮回池，然后又是新的一世。”

  她苦涩的道：“孤独？你明白什么是孤独？太古之后，沧海桑田，白云苍狗；星河变迁，山河变幻；若是不经历者，又有谁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么悠远的时间？又有谁能够明白，到底有多久？那其中的孤独滋味，你永远不会懂。”

  “你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圣灵也最多只能活十多万年？修为强大者，也不过区区数十万年？”

  风飞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道：“没有活到十万年的人，永远不知道十万年是什么概念，不会知道亲人和朋友死得一个都不剩的滋味。世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却不知道任何人的名字，那种陌生感，那种来至陌生的恐惧，就算是圣灵的心也会崩溃。都说圣灵轻视感情，其实是因为圣灵不敢重感情，因为圣灵知道对方必定比自己死得更早。”

  “我曾想，若是圣灵真的能够做到六大皆空，万事不饶心，或许圣灵能够活到百万年，甚至更久！”

  “你的意思是说，圣灵都不是老死的，而是因为活得太久，心理承受不住孤独，所以才只能活十多万年？甚至数万年？”风飞云道。

  她瞥了风飞云一眼，道：“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若是太孤独，也肯定比别人死得早。”

  风飞云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实话！”

  她道：“普通人不过区区数十年的寿命，但是圣灵是十多万年的寿命，圣灵承受的孤独，是普通人的十万倍。”

  “圣灵真的会孤独吗？”风飞云表示不信。

  她道：“若是南宫红颜死了，轩辕一一死了，毕宁帅死了，茅乌龟死了……你所认识的人都死绝了，这个世上你一个人都不认识了，但是你还要继续盘坐在洞天里面修炼，追求着连你自己都不确定存在的仙道，那个时候，你真的觉得心中不孤独？”

  风飞云沉默了。

  她道：“只有心中有执念的圣灵，就算肉身死了，意志也不会消散，能够永存于天地之间。只有这样的圣灵，才能活得更久。”

  风飞云还是颇为认同她的这句话，道：“帝冢的心中有执念，凤仆的心中有执念，你的心中也有执念，所以你们的意志能够从太古一直活到现在。帝冢前辈创出《劫灭万道法》，心愿圆满，执念消失，也就离世而去。”

  “圣灵尚且承受不住十万年的寂寞，现在你能明白，一个从太古活到现在的人，心中得承受多大的寂寞和孤独了吧？”她肃然的道。

  十万年和三个量劫法力比起来，简直就如流星飞天过那么短暂。

  风飞云道：“你这都是为了寻找太古神凤？这是你心中的执念？”

  她摇头道：“我的执念，哏哏，我在等待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风飞云道。

  她盯了风飞云一眼，道：“你进门之后的三个问题，都已经问完了，机会也已经用完了。我本已经提醒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可是你还是没有把握住。”

  风飞云猛然回想，果然自己进门之后已经被她引着问出了三个问题，而且她都已经回答。

  “你可知道……这个答案就是我心中的执念，你若问我，我便必定会告诉你。一旦你告诉了我这个答案，那么我的执念也就消失了，就会彻底的死去。就跟帝冢传给你《劫灭万道法》之后一样，心中的执念消失，人也就死了。这是你唯一能够杀死我的机会，我一直都在给你创造机会，只可惜你没有把握住，那么……现在死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唰！”

  她的玉指凝聚出一道剑波，一剑刺过去，简直快得向一道光。

  这是一股强大到无与伦比的剑气，穿透了时间和空间，此刻，就算是一尊无量真圣站在这里，怕是都难逃一死。

  “噗！”

  剑波直接刺进了风飞云的圣胎之中，将风飞云的身体穿透。

  剑波将他的身体钉在了空间之中，一滴滴鲜血从他的腹部流出来，眼中已经带着一种浓烈的不解！

  这一幕简直和风飞云记忆之中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她从风飞云的身边走了过去，背对着他，道：“这是我修改你记忆的时候，给你预备的死法。我早已不是水月婷，你也不是太古神凤。哎！这也是一种命数。不要怪东方镜月，要怪……就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水月婷的身上吧！神火，炼了他吧！”

  说完这话，她便走出了殿宇，驾着白玉古船腾空而去！

  “为什么？”

  风飞云扬起头，长啸一声。

  “轰隆隆！”

  殿宇之中，三十六团神火都向着风飞云的身体轰击过去，将他的体躯给包裹，连绵不断的火焰，在焚炼他的身体。

  剑气穿透圣胎，神火焚炼体躯。

  “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风飞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生命之力在流逝，就算以他圣灵之体都抵挡不住这种生命力的消耗。

  水月婷的这一剑，是灭杀之剑，是斩心之剑。

  为什么？她要突然对我出手？

  为什么？

  水月婷绝对不会骗凤飞云，东方镜月也绝对不会骗风飞云。

  她在讲故事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敌意，明明是一种等待，是一种爱意，为何最后化为了无情的一剑？

  又是一剑！

  “风飞云，你太大意了，明明都已经死在了她手中一次，你居然还相信她的话，真是死一万次都活该！活该啊！”

  风飞云的心头苦涩，身体被神火给炼得一点点的消失，就连圣灵凤骨都被炼成了飞灰。

  “是因为东方镜月，你才相信她的话？才对她放松了警惕？还是说你一直都没有忘掉水月婷？一直都没有真正恨过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愧对她？不，不，这一切都是借口，都是借口。”

  风飞云从来都没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想要活命，就连渡第十次死劫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强烈。

  不死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他不想再一次死得这么糊涂！

  本来他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颇为成功的人，但是水月婷却每次都将他打到万劫不复、一败涂地、一塌糊涂！

  “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我要去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水……月……婷……”

  只要心中的执念足够的强烈，圣灵的意志就不会灭！

  但是，风飞云的身体已经被神火焚炼成了灰烬，就连凤骨都燃烧成了齑粉，只剩一团圣胎悬浮在神火之中。圣胎之中包裹着羽化台，神火的力量已经入侵到圣胎之中，竟然开始焚炼羽化台，似乎要将整个羽化台都给炼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