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筑梦师的委托
在黑夜这个绝佳势力的掩护下邪恶与丑陋四处游荡,寻找着猎物,无所顾忌的放矢...不,是有所顾忌的,它们害怕光的侵扰将夜取而代之,这样它们便不能像在黑暗中自由自在、肆意狂欢,任凭怎样将邪恶的气息释放进空气,它们沉浸于弥漫着邪恶的黑暗之中,得意的狞笑,让邪恶随着那可怕的笑声传播、蔓延开来,无穷无尽。只有永久的黑暗才能满足它们,它们极度奢求要得到永久的黑暗。
魔法拥有者们分属了不同的立场,立场不同就会激发出对峙,对峙达不到妥协,便进一步扩大分歧,分歧再发展迈向了分化,零散的粒子不断被周围已经聚集的、较大的团体所吸引,直到最后魔力拥有者衍生出了两个如同白昼和黑夜的最大阵营:昂族和魔族。它们也顺其自然成为了两个最大对峙的代名词,而排除在昂族和魔族之外的非魔力拥有者是占多数的。
焕-殇和焕-芙就是湮没在这绝大多数中的两个普通女孩儿,她们出生于一个没有魔力甚至没有见识过魔力实质的普通之家,普通人中的普通人,但命运并不按这条路给她们作安排,能够解读命运的,恐怕不是疯子就是死人。
她们的父亲焕-托特,她们的母亲叶-璠儿,当他们还是一对年少夫妻时就已经名声在外,即便他们才刚刚稳固了焕氏家族世代传承的生计——入殓师。
这种生计很特殊也很具有争议,也许没有多少人知晓入殓师这个行业,但它确切的存在。说白了,是与死人打交道;说深刻些,是为已亡人祈祷,安抚尸身内游离未散的灵魂。尽管非魔力拥有者的大众并不相信灵魂的存在,但是对于死后未知的揣测使他们选择让自己相信祈祷是起一定作用的。
入殓师的行当并不是个敛财路,他们生活过得一直很拮据,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筑梦师的男人上门找到了他们。
筑梦师的名字叫让蒂-汉留塔,他的来历绝非托特和璠儿两个非魔力拥有者所能揣度,如果他们当初知道这位筑梦师带着四十几岁的面相活过了一百一十多年,知道他是个魔力拥有者,知道他曾与什么样的人打过交道,知道他面颊靠左耳处伤疤里没完没了流出的液体代表什么,知道他的人生观、处世观,知道他将给他们命运带来的转折,他们绝不会接手他的这笔委托。
筑梦师的工作是为已对现实生活无所留恋并全然将其摒弃的人筑造一个个人理想中、往往与现实有着巨大反差的梦境,从此这个人的余生就进入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过上他理想中的生活,在梦里面。
活在梦里,死在现实里。没错,要以魔力为酬劳,生命作代价。
让蒂-汉留塔曾经接手的一位客人跟魔族统领有着密切联系,那是在九十多年前了。
而现在,这位伟大的筑梦师,如果可以给出如此的评价,他要为他自己筑梦。
汉留塔拥有的魔力足够为他自己筑造一个美轮美奂的绝佳梦境,只要他能够想得到的他就可以运用得上。筑梦是筑造思想的余生,同时代表肉体的终结,他为何要摒弃这个现实中的世界,是厌倦了,亦或是逃避,对此他自己心知肚明,但对于他的委托人他只能守口如瓶,即便他向他们透露只言片语,两个非魔力拥有者也不会选择相信,他们会把他说的当成一连篇鬼话听进去然后从眼神中以安慰和同情的方式流出,事实上,对于他说他自己是个筑梦师的说法他们也是以如此方式对待的。
什么筑梦师?会有人让自己永远活在梦里面,并且可以自己建造梦境...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只是个厌倦了生活、想要自杀的人希冀自己死后会有人为自己的躯壳做祷告,所以他找到了他们,入殓师...在托特和璠儿看来就是如此简单,唯一不简单的就是这个人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酬劳,因此他们答应了这宗委托。
筑梦师已经为自己选择好了死亡地点。他带他们来到厄贝斯加边境,进入了一片竹林,然后到了竹林的尽头,他们上了山,人迹罕至,这种地方最适合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诡异事件,托特感受到了些许异常,但还没有到让他却步的程度。
筑梦开始了...
事实上在两个入殓师看来,是自杀开始了。
让蒂-汉留塔喝下了他为自己配置的药水,念了一句很长的咒语后便平静的躺进了玻璃棺材。
他们并没有立即为他合上棺盖,因为他还有呼吸。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筑梦师汉留塔再三嘱咐过他们,他的躯体会在服下药水后的十二个时辰内停止呼吸,躯体生命体征的丧失就表示着梦境的筑造完毕,所以他们要不定时地察看他的呼吸状态,确保他的筑梦成功。当然,另一种情况也存在,这即是汉留塔委托入殓师的真正意图:梦境有可能筑造不成功,出现这种状况是十分可怕的,一旦筑梦失败,这个人的思维就会游离在单调色的梦境里,而躯体还保持着各项生命体征,就像一个有生命的人身体失去了活动能力、意识困在了单调的空白领域,直到他的躯体受到损伤或是自然衰老到真正的死去,他的意识也就跟着死去了...故而,入殓师的作用在他而言,就是利用他们防备以及应对这种最坏情况的发生。
按他跟他们讲的,如果十二个时辰过后他仍存有气息,那就要他们两个中的一个参与进到他的梦境里,帮助他从空白领域中找寻出口,然后重新筑梦。
焕-托特在听到筑梦师的这番嘱托时心中想的是:他喝了自己为自己配制的毒药水在十二个时辰内不死亡的可能性不太大,所以他并不觉得答应这位筑梦师死前一系列古怪的要求有什么不妥。
只是再小概率的事件也有其发生的时候...不幸在这位筑梦师身上真的发生了。
一个时辰的呼吸余存都使托特和璠儿两位入殓师惊讶不已,所以当十二个时辰过后筑梦师的呼吸仍然没有停止的事实着实吓到了他们...
难道他是在耍弄他们?他只不过是在睡觉,喝下去的药水起到的只是让他沉睡不醒的作用...他们如是推断,于是在又过去了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们开始尝试将汉留塔摇醒,然而他们的尝试是无效的,无论怎么做他们都无法叫醒他。
璠儿有些动摇了,她开始相信筑梦师汉留塔的话了,她说服托特她要进入筑梦师的梦里帮他摆脱困境,于是她服下了筑梦师留下的备用药水,念完了药水瓶上贴的咒语,握住筑梦师的手,她也昏睡过去了。
托特担忧地守在妻子身边,他担心的不是妻子会和筑梦师一样醒不过来,而是妻子会不会忽然中断呼吸。
还好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璠儿在昏睡了八个时辰之后苏醒过来,但筑梦师汉留塔依旧在沉睡。
璠儿告诉托特,筑梦师汉留塔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能够筑造梦境,但这次他遇到了障碍,致使他滑进了空白领域,在她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梦的缺口,但是无法跨越,于是汉留塔告诉她让她苏醒之后去找一个叫梭朗的人,这个人是个非魔力拥有者,曾经协助过汉留塔筑梦,就居住在厄贝斯加国度的罗德索伽大街,找他来,他会知道如何帮汉留塔越过缺口。
托特觉得璠儿被这个筑梦师同化了思维,她说的话让他听起来觉得不着边际,于是他们之间开始了激烈的争论,但是争论的双方历来有个规律: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们已经在山上待了三天之久,之后在竹林中托特追上了一怒之下擅自下决定要自己去找梭朗的璠儿,在又一次的争吵之中托特被一颗断竹划破了手背,稍后两个人各自平定了情绪,最终是托特妥协了,他答应和璠儿一同去找梭朗这个人。
但是又一件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他们根本走不出这片竹林。除了返回到那座山上,他们无处可去。
托特这才认可了与筑梦师相关的一切,同时也意识到他和璠儿彻头彻尾的被利用了...筑梦师汉留塔不管怀揣什么意图想要终结自己的生命,而让思维存在于自己建造的美梦之中,他都不能让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从一开始他选择的这个死亡场所就是因为他知道山下的竹林不是寻常的林子,走进去的人走不出去,这是一片饱含魔法的竹林。这样,在他的打算里,他完成筑梦之后,完全不用担心他的两个委托人会把消息透露出去,因为他们走不出迷竹林,他们只能被困在山上,但是在他算盘之外的是,他自己如今竟被困在了失败的梦境里,并且靠入殓师的介入也无法重新筑梦,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而现在,他想要他的委托人寻觅另一位协筑师为他解围,但拜他刻意选择的场地所赐,他们即便想要帮他也去不到哪,他们根本无法走出迷竹林。
他在害了别人的同时也害了自己,不但美梦没有建成,还把自己困在了空白梦境里将要长达几十年之久,直到躯体老化,衰亡。
托特和璠儿没有出路,他们只有一个选择,留在山上的一间曾经是守坟人还是什么人留下的破败木房子里,过着最原始、最贴近自然的生活,并于次年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之后的十六年里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尝试寻找走出竹林的出路,这似乎也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处境中还存在着一个隐患,那就是璠儿。自从那次介入进汉留塔的梦境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与以前大相径庭了,她总是在怀疑一件事,那就是此时此刻的她并不在现实世界里,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从梦中醒过来,她觉得她现在是活在梦里面,这一家四口的场景是她在汉留塔的连带梦境里筑造出来的,而真实的托特,她的丈夫是独自一个人正在现实世界中等她苏醒,所以她要从现今的梦境中醒来,去陪伴她以为在现实中孤零零的焕-托特。
尽管托特一再强调和解释他们此刻就是活在现实世界中,这种想法还是跟随了璠儿十六年,直到几天前,焕-托特的又一次不屑尝试让他终于发现了迷竹林的出路,而她,突然间意识到她将要离开这个地方,她的梦境将会发展得越来越离谱,于是她鬼使神差般在托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一人来到筑梦师汉留塔的玻璃棺前...她又一次介入进了汉留塔的梦境以求寻出答案,这次她只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醒来了,醒来后做的事就是捕捉了一只托特饲养的白鸽、在半张纸条上写下“梭朗,厄贝斯加,罗德索伽大街”一行字...之后她又回到了汉留塔的玻璃棺处,第三次介入他的空白梦境,这一次的介入她无法醒来了...
...当托特看到纸条上那行字,他就明白了筑梦师汉留塔恶毒的诡计...只有替汉留塔找到梭朗这个人他才有可能挽救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