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断崖式口碑
彼得·罗吉尔是圣莫妮卡中学的一名英文课教师，不过，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自由影评人。彼得从小就痴迷于电影，在加州大学读书时，尝试着向几份报纸投递了一些影评文章，幸运地被采纳发表，毕业之后，当发现这份额外的活计可以让他在圣莫妮卡高档社区供养一套不错的房子时，便坚持下来，十多多年过去，也在圈子里变得小有名气，还发表了几本影评合集。
周日就是复活节，彼得本打算在家里陪妻子和孩子，不过临时接到了《好莱坞报道者》关于《一级恐惧》的影评邀约，《一级恐惧》是R级犯罪惊悚片，并不适合一家人共同观影，彼得便在吃过晚餐后，独自开车赶往圣莫妮卡市区。
停好车，走进经常观影的那家多厅电影院，时间临近九点钟，恰好是下一场放映即将开始的时刻，加入排队买票的人群，彼得想起最近关于《七宗罪》和《一级恐惧》的媒体讨论。
彼得收到了新线内部试映的邀请，两个星期前就已经看过《七宗罪》，虽然不太喜欢这部影片令人绝望的主题，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大卫·芬奇那种环环相扣的叙事手法让人拍案叫绝，在提交给《好莱坞报道者》的影评中，彼得给《七宗罪》打了8分。
至于《一级恐惧》，这部电影好像最近几周才加大了宣传力度，甚至还气势汹汹地想要与《七宗罪》一决高下。
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彼得当然清楚其中的猫腻，虽然不少报纸上都出现《一级恐惧》压倒《七宗罪》的影评，但这些基本上都是公信力不高的二三流报纸，大部分主流报纸并没有如此轻率地站队。不过，既然派拉蒙敢打出《一级恐惧》超越《七宗罪》的口号，这部影片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彼得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
正顺着买票的队伍缓慢朝前挪动，售票窗口前突然出现轻微的骚动，彼得望过去，原来是两对青年男女在观看哪部电影上产生了分歧，在售票员的催促下，四个人最终分成了两拨，分别选择了《七宗罪》和《一级恐惧》。
彼得对这个小插曲并不是太在意，只是有些羡慕地几个青年男女的旺盛精力，洛杉矶四月份的夜晚温度依旧有些清冷，这些年轻人却穿着单薄的衣衫，倮露的肌肤上还呈现淡淡的晒痕，彼得判断几个人白天应该在圣莫妮卡海滩冲浪，因为他大学时期就非常喜欢这项运动，只不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啤酒肚，或许，自己现在连冲浪板都爬不上去了吧。
并没有纠结已经逝去的青春，彼得拿到电影票，又买了一份爆米花，朝放映厅走去。
找到位置坐下，习惯性地看了眼四周，上座率大概在四成左右，彼得还意外地发现刚才与同伴发生争执的那对男女，就坐在与自己隔了一个空位的地方，其中的女孩注意到彼得看过来，还礼貌地点了下头。
彼得也微微颔首，收回目光，却听到女孩对男友道：“扎克，只是一部电影而已，我们没必要和文森特他们分开的。”
名叫扎克的青年道：“米歇尔，我白天就说了啊，我对宗教电影没兴趣，而且报纸上好像也说这部影片比那部靠宣传炒起来的《七宗罪》要出色的多。”
米歇尔似乎撇了撇嘴，道：“你怎么知道这部电影不是靠广告宣传的？”
“但它的口碑应该要比《七宗罪》强啊，好像，还有个非常出彩的演员，”扎克说着，又搂住女友，稍微压低声音，调笑道：“没和他们一起也不错啊，至少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嗯哼……”
米歇尔推开扎克，笑骂道：“走开啊，讨厌。”
彼得听着这些对话，感觉有些不自在，正考虑着要不要换个位置，放映厅灯光暗了下来，那对男女也安静下来，彼得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段贴片广告后，出现了派拉蒙影业的片头。
电影开始于一段关于律师应该坚持法理还是追求正义的探讨，理查·基尔饰演的律师马丁·维尔坚持律师就应该尽可能地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法庭上的胜利，无论对方是否真的有罪。
如果这是一部PG-13级别以下的影片，按照正治正确的思路，这段对话很可能就暗示着电影是关于马丁·维尔从一个唯利是图的冷漠律师朝正义守护者转化的故事。
当然，既然这是一个R级犯罪惊悚片，主题就很难预料了。
故事发生在芝加哥，一位主教被残忍杀害，名叫艾伦·斯坦普勒的嫌疑人很快被抓获。
因为与控方律师珍妮特·维纳布尔的一些情感纠葛，马丁·维尔决定担任艾伦的辩护人，在与艾伦的交流中，马丁·维尔逐渐发现对方可能是一个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精神病人，于是向法庭申请对艾伦进行精神鉴定。
情节进展到这里，坐在放映厅里的彼得看了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45分钟，而这四十五分钟里，除了艾伦可能是精神病患者这个重要的情节转折，电影并没有给出太多有用的信息，甚至，在彼得看来，很多细节都显得非常多余，导演似乎是在铺垫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毫无疑问，这些冗长的铺垫只会让观众逐渐失去观影兴趣
因为对电影有些失望，彼得不自觉地开始走神，附近那对情侣一直很安静，让他有些意外，于是看过去，发现名叫米歇尔的女孩竟然靠在男孩肩膀上睡着了。
彼得笑了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影片缓慢的节奏确实会让人昏昏欲睡。
电影情节却在继续，虽然艾伦身上的很多迹象都证明了他患有精神病的可能性，但医生莫莉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反而是马丁，他意外发现了一盒主教强迫艾伦与其女友当着他的面作爱的录像带，这盒录像带立刻成为艾伦杀死主教作案动机的关键证据，马丁愤怒地质问艾伦为什么向自己隐瞒这件事，意外激发了艾伦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格洛伊。
原本已经对这部电影失去了兴趣的彼得，看着银幕上那个唯唯诺诺甚至有些口吃的艾伦突然变成一个暴躁凶戾的恶徒，他才终于打起精神，电影院里也出现了一下骚动，有人发出轻微的赞叹。
遗憾的是，艾伦‘多重人格障碍’发作的过程并没有被拍摄下来，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马丁使了一些手段，在庭审现场当面将艾伦的另外一面激发出来，最终使得法院判定艾伦的病症，取消对艾伦的指控并将其送到精神病院。
当这件事似乎将要结束的时候，电影情节再次出现翻转，马丁与艾伦的最后一次见面，意外注意到艾伦话语中的破绽，发现艾伦并没有多重人格分裂症，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艾伦精妙伪装的结果。
最终，马丁神情迷茫地走出监狱，广场上萧索冷清的定格画面，似乎在对影片开头时马丁自己那番论调的莫大嘲讽。
字幕升起，放映厅内的观众开始起身开始离场，彼得隐隐能够听到一些人的评论声。
“太无聊了，我竟然为这样一部电影浪费了两个多小时。”
“早知道就去看《七宗罪》了，至少那部电影里有黛安·克鲁格可以养眼。”
“报纸上不是说这部电影比《七宗罪》还出色吗，如果两部电影都是这种水平，我宁愿这个复活节都呆在家里看电视。”
“那个名叫爱德华·诺顿的家伙表演确实非常不错，但也没有媒体上吹捧的那么好啊。”
“我差一点就睡着了。”
“……”
彼得等待了一会儿，站起身，左手边那对情侣也起身朝外走去，还能看到女孩睡意朦胧地靠在男友身上揉眼睛地小动作。
顺着人流走出放映厅，离开电影院，彼得意外地发现当初遇到的那四个人就走在自己前面，好像也是要去不远处的停车位。
“这部电影真是太刺激了，凯文·史派西竟然利用自己完成了最后两种原罪惩罚，而且，黛安·克鲁格真他妈漂亮，最近竟然被杀掉了，可惜没有头颅的特写……”
一个高瘦的青年兴致勃勃地叙述着观看《七宗罪》的感受，挽着他手臂的女孩笑着打断道：“嘿，文森特，你说这句话的语气真是太变太了。”
“好吧，宝贝，”文森特转换了话题，问身旁的同伴：“《一级恐惧》怎么样？”
扎克没有回答，他的女友米歇尔却不隐瞒，笑道：“很闷，反正，我是睡着了，扎克，你觉得呢？”
扎克迟疑了下，道：“至少，那个名叫爱德华·诺顿的家伙演技非常出彩。”
“呵呵，”米歇尔自觉地将扎克的话当成了嘴硬，对同伴道：“或者，我们明天再来看一遍《七宗罪》吧。”
文森特挥舞着手臂道：“当然，你们真该去看看，那个什么《一级恐惧》，让它见鬼去吧。”
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彼得无意偷听几个青年人的对话，很快钻进自己的车子。
开车行驶在深夜略显空旷的街道上，彼得开始考虑关于《一级恐惧》的影评。
他觉得自己最多只能为这部影片打6.5分，其中0.5分还是爱德华·诺顿的表演加成。不过，爱德华·诺顿的表演虽然惊艳，却不足以弥补这部电影的整体平庸。
导演为了追求一种欧亨利式的意外结局，刻意地在影片前期添加了大量没有任何必要的细节。
虽然这些日子媒体上的很多评论都津津乐道于电影结局的反转，但在彼得看来，这种刻意追求的翻转，才是影片最大的败笔。
如果影片从一开始就放弃这种翻转，那么，导演完全可以根据艾伦多重人格障碍讲述一个更加紧凑的惊悚悬疑片，而不是将大量篇幅都用在为最后的反转结局进行铺垫。
在这些冗余铺垫下，直到影片开始七十多分钟，电影才出现一次能够让人打起精神的剧情冲突，但是，七十分钟，足以让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对电影失去耐心，从刚刚那个名叫米歇尔的女孩在影院中睡着就可以看出这点。
构思着影评文章，彼得也感觉到，这段日子关于《一级恐惧》的媒体舆伦操纵似乎太明显了一点，甚至，彼得预感到，派拉蒙这次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复活节期间，整个好莱坞电影市场，能够引起人们关注的，也就只有《七宗罪》和《一级恐惧》，受到最近一段时间媒体的影响，两部电影的热度都非常高。
不过，在影片大规模上映之后，很多人才发现，《一级恐惧》远远没有媒体评论的那么出色，至少，远远无法与剧情紧凑情节环环相扣的《七宗罪》相比。
期望越大，往往就失望越大。
互联网还没有大规模普及，普通人很难发表自己的观点，不过，在电影大规模公映之后，媒体评论却再也难以操控。
“一部情节冗长的失败之作，爱德华·诺顿的表演虽然精彩，却无法扭转影片整体的平庸，相比于《七宗罪》环环相扣的紧凑情节设置，我是在看不出这部影片的精彩之处在哪里。”
“导演沉溺于打造一场欧亨利式的意外结局，却忽略了观众是否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两个小时，只为一个并不会再为他们带来多少惊喜的结局。”
“很难想象一些人竟然将这部平庸的作品与《七宗罪》相比，《七宗罪》无疑是自《沉默的羔羊》以来，最近几年最出色的惊悚悬疑片，而《一级恐惧》除了爱德华·诺顿可圈可点的表演外，并没有给观众带来任何惊喜。”
“……”
在媒体评论爆发的同时，萤火虫也及时停止了所有对于《一级恐惧》口碑操纵的小动作，失去了大量正面影评的支撑，《一级恐惧》原本隐隐开始压制《七宗罪》的口碑迅速出现断崖式的滑落。甚至，一些原本看好爱德华·诺顿表演的媒体，因为影片上映之前《一级恐惧》的舆伦炒作，也纷纷产生反弹情绪，对于影片的评论更加苛刻起来。
两部影片4月5日同时上映，首周三天，《七宗罪》以1390万美元票房，轻松夺得当周票房冠军宝座。而《一级恐惧》虽然口碑迅速滑落，但凭借与《七宗罪》不相上下的话题度，首周末依旧取得了1120多万美元的票房。
随后，完整的一周，《七宗罪》票房累计达到1840万美元。《一级恐惧》的口碑虽然开始崩塌，《首周票房依旧达到1550多万美元，相比于双方相差600块银幕的放映规模，《一级恐惧》的平均上座率并不比《七宗罪》差多少。
派拉蒙原本还有些担心崩坏的口碑会影响到《一级恐惧》的票房，不过，在看到首周末1120万美元，首周1550万美元的总票房数据后，顿时安下心来。至少，前期的话题炒作还是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的，派拉蒙原本预计影片的首周票房只有1200万左右。
大部分电影从业者都明白一个道理，一部电影的营销规模，决定了它的票房起点高度，但一部电影的口碑，却决定了影片的票房曲线长度。
虽然凭借与《七宗罪》的联带宣传，《一级恐惧》首周票房并不比《七宗罪》差太多，但随着两部电影的口碑开始迅速分化，两部影片随后的票房曲线也开始大相径庭。
凭借着坚挺的口碑，《七宗罪》次周票房跌幅只有非常微弱的9.7%，达到1660万美元。《一级恐惧》电影口碑的崩坏，却造成了这部同类型惊悚片次周46%的票房跌幅，相比于《七宗罪》的1660万美元次周票房，《一级恐惧》仅收获837万，只相当于《七宗罪》的一半。
时间来到第三周，《七宗罪》票房跌幅依旧只有堪称神奇的15%，票房达到1411万美元，而此时，《一级恐惧》的周票房数据却已经被远远甩开，影迷由期望转变为失望的逆反心理，导致电影上座率再一次大幅降低，第三周只收获477万美元，差不多只是《七宗罪》的零头，爱德华·诺顿的精彩表演也在影片口碑反差的影响下，被冲淡的所剩无几。
进入五月份，《七宗罪》第四周的票房已经维持在千万级别，达到1132万美元。《一级恐惧》的票房跌幅虽然开始缩小，但319万美元的周票房，也预示着这部电影进入了下画的边缘。
四周的放映时间，《七宗罪》累计票房达到6043万美元，而《一级恐惧》总票房却只有3183万美元，堪堪突破成本线。
以当前的票房曲线，《七宗罪》注定能够挺到火热的暑期档，票房破亿难度不大，《一级恐惧》却最多只能在院线内待上两周时间。
至此，两部电影孰优孰劣，胜负再无悬念。
值得一提的是，在《七宗罪》和《一级恐惧》针锋相对的过程中，《红番区》默默地在北美影院内坚持了六周时间，最终累计票房4300万美元，遗憾地未能接近5000万，不过，这份票房数据也让公司非常满意，新线为这部影片前后投入的资金也只有1000万美元，仅仅凭借票房分成，公司就将获得超过100%的盈利。
《红番区》在媒体上也获得了不错的评价，杰克成更是得到了一个最可爱的动作演员的称号。
随后，新线还在六月份即将举办的MTV电影奖上为杰克成申请了最佳打斗场面提名。只不过，鉴于《七宗罪》和《一级恐惧》上映过程中的龃龉，杰克成想要拿到这个奖项，成功率几近于无。
毕竟，MTV电视台是维亚康姆旗下的媒体，双方刚刚撕了一场，别人怎么可能还会把奖杯给你。
什么，公正性，别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