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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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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桑梓念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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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坐陪觞,似是温酒不觉凉。未醉眼前多迷瘴,颙望,且使灯摇托惋怅。

  “嗯,听我爹讲,当初为我起名的人也是如此说的。”庞俦略显意外地向徐宝点头,认同这个说法。

  徐宝……谁起的名?这么没水平?俦是人长寿的意思?欺负我念书少是不?好吧,那就长寿。

  接着庞俦去提热水,把螃蟹放在盆里烫,按照他们的说法是热去寒毒,按照徐宝知道的是,熟螃蟹凉了后很容易有细菌。

  不管只哪种解释,烫烫总是好的。

  庞俦不但有热水,还有三合油,他自己调的,因为端过来时与张柽说:“后面的香油用没了,明天你去西水那里,记得从徐大个的摊子上拿。”

  徐宝愣是从他的话中把‘拿’字给听出轻读的感觉,很随意、很自然的那种。

  “行。”张柽同样没在乎。

  徐宝微张嘴,愣下神,接着点头,算是为自己点的,他跟自己说:一点香油不值多少钱,干一行、吃一行,或许牙人不从跟自己本姓的大个的摊子上‘拿’,徐大个才会担心。

  如是一想,他心中舒服了,帮忙把酒倒进盆里,盆再坐到一个更大的盆里,添热水,温酒。

  这样温酒有个好处,短时间内不会把一斤酒给温成十五两,下面烧火的话,蒸发太快。说青梅煮酒论英雄,先不提英雄不英雄,酒得快点喝,否则最后没有酒,只剩下酸梅汤,放点冰糖就更好了。

  螃蟹一热,庞俦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呼呼吹两下,把大钳子掰下来,然后一副很会吃的样子用钳子去撬螃蟹壳,一下、两下……咔吧……钳子断了,正好能吃里面的肉。

  徐宝当没瞧见,他也捞起个,用手就给抠开,母的,里面有黄,还不小呢,他犹豫下,如果再吃,就是今天吃的第九只螃蟹,吃太多了好吗?

  吃九只螃蟹好不好还没有结论,倒是他抠螃蟹的动作让有的人看着不好了,庞俦把自己没撬开的螃蟹啪的一声扔徐宝面前,道:“小宝,嗯~?”

  徐宝一愣,第十只?

  张柽眼疾手快,把那螃蟹又拿起来,扔回庞俦的面前,说道:“小宝在于家店里吃很多了,不用再给他,若他还能再吃下去,他自己拿,说起来今天在店里,我可算是长见识喽,事情是这样的,许吏员……”

  他把事情像讲趣味性的故事般与庞俦说上一遍,他记性不错,关键的几首词竟然全背下来了,一直到良颜突然发难,徐宝瞬间拆招,对联给于家店,于掌柜的免费又给钱。

  庞俦一边听,脸色一边变,余光扫向徐宝时的神情也不同了。

  待张柽说完今天的螃蟹要感谢小宝时,庞俦已经笑容满面,热切地看向徐宝,说道:“宝郎当真是好本事,要多吃,看看哪个是母的,挑大的拿,喝酒,喝酒。”

  他说话的工夫从盆里舀出一提酒,给倒进徐宝面前的碗里。

  徐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庞俦是想让自己帮他掰螃蟹,不是掰不掰的问题,是在心态上欺负人,所以张柽才又给扔回去,并且介绍情况。

  唉~!都是混底层的,何必呢,你欺负我一次,你的思想境界能升华?一会儿可以睡个安稳觉?做美梦?我要是现在不碰这碗酒,说不吃了呢?你是不是会总担心我记恨你,然后做噩梦,或睡不着?

  心里想着,徐宝还是端起酒喝一口,一直拎着酒提子没坐下的庞俦才轻轻呼出口气,笑着坐回去。

  他一个是怕徐宝不懂规矩,不喝那酒,一个是怕徐宝懂规矩,还是不喝那酒,现在看到徐宝刻意把碗端起来喝,又‘轻轻’‘放下’,知道徐宝懂,而且告诉自己人家不生气了。

  “徐郎的才华果然了得。”庞俦再夸,自己也把螃蟹给抠开了。

  徐宝回个微笑,没说谦虚的话,倒是想着,你对我的称呼能不能固定下。

  庞俦吃口螃蟹肉,又猛夸鲜,黄儿香,再转头与张柽说:“呆会儿你俩去睡,我方才睡足了,我继续趴案子上眯瞪。哦,你把后屋立柜里的新席子拿出来。”

  “行,老庞多辛苦。”张柽没客气,今天喝的酒有些多,再熬两个时辰,睡一小会儿,怕缓不过来。而庞俦则不同,他先前保证睡了至少一个时辰,喝完酒,还能继续睡,到寅时老六接班,他还是睡,明天他在行里呆着,不像自己得去两门。

  接下来庞俦说话一直想把话题往徐宝身上引,徐宝还惦记着自己的茶叶蛋,没精力应付,张柽就帮忙把话题引到行里,说行里的各种事情给徐宝听。

  这样徐宝就知道了,牙行不是只有一个,牙人也不是非要入牙行,有厉害的牙人跑单帮。

  能跑单帮的懂得规矩多,认识的人也多,各种事情全能处理,甚至包括谁想在衙门里当个差给搭桥。

  当然,这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牙人全有自己的牙行。

  能在牙行里当头头的,有的以前是跑单帮的,后来组建牙行,当然要过官府那一关。

  还有的是进别人的牙行,一步步提升,等老牙头儿离休或者是挂了,接替位置,对,是离休,不是退休,老牙头儿的晚年福利待遇好着呢。

  最让徐宝上心的事情是西水门和万胜门那里,张柽所在的牙行不是天天在那里派人管,只在那里忙一旬,下一旬换别的牙行,然后再换。

  不是三个牙行来回换着玩,可能是五个,更可能是十个。

  怎么分呢?一个是看谁那一旬收上来交给官府的市场管理费多;一个是看摆摊儿的摊子是否整齐;一个是看卫生收拾的怎样;一个是看投诉;一个是看有没有群体~性~事件。

  这个投诉不是随便投的,得等时机。

  比如说张柽,他看到有人摆摊子卖自行车,十二档变速的那种,还有儿童款的,想起家中有个七岁的儿子和四岁的女儿。

  他就找理由硬拿了一辆,回去给女儿,女儿高兴,骑着到处转悠,儿子试试,发现不行,腿长,弯不过来,哭,于是他第二天又去人家那里拿一辆,其他牙人或许也有跟着学的,他儿子得了车,也高兴了,带着妹妹骑车围绕皇宫不停地转。

  那一圈全是显贵,有人的孩子一看,我也要,没有不行。家大人想起来了,万胜门那里有卖的,不等下班呢,就先请个假,开着车去了。

  到地方一瞧,没有啊。

  跟周围一打听,人家说了,卖自行车那个据说搬城东四百里的乡下大集去了。

  当官的先加个油,主要是怕油少回不来,继续往那开,到地方找见人,气呼呼问,怎换地方了?对方答,赔不起,一天白送一辆车,谁受得了。并把事情一说。

  当官的决定要为民作主,周围在内城工作的同僚家中全有孩子,不能总往四百多里的地方跑,耽误工作,影响民生,关键的是开车费油,路况也不好,土路颠簸。

  他便与卖自行车的说,放心,事情我管了,一定要规范市场、规范管理人员,之前那个是临时招来的,我们都不知道。

  你要相信皇上、相信官府,这样,明天你再去那摆摊,那两辆车给你还回来,顺便你改一辆自行车,改成轮椅,回头你卖他,我把他腿给敲断。

  至于说群体~性~事件,码头有扛活的人,张柽过去收钱,以前一人一天给两文,他非要人家给二十文,一大帮人不干了,他们不冲撞官府,他们去另外的码头抢别人的买卖,这里没人装卸货,那边都打了好几次了。

  张柽保证挨收拾,他的牙行短时间内是甭想接活了。

  一部分规矩徐宝听明白,他却更担心,他的干豆腐卷要卖八文钱一串儿,一串就是一张干豆腐,加上葱、香菜和酱,成本还不到半文,其中还包含了人工成本和物流成本,利润太高,保证有人惦记。

  似是看出徐宝的担忧,张柽宽慰他:“小宝,我这还有四天,到月底结束,等下月初,我过去一趟,与接替行的人说,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但是……”

  “多谢张兄,我会做,他愿意吃呢,就吃饱他,他不喜欢吃,少不了他的辛苦钱,张哥也辛苦。”

  徐宝晓事理,人家愿意拿便拿,拿出去是卖还是给别人,自己管不着,若不想拿,或拿的干豆腐卷少,再给钱。

  顺便要同样给张柽钱的意思说出来。

  张柽却脸色一板:“小宝,往后不准给大哥这么说话,你叫我一声哥,我就认你这个弟弟,明日,哦,今日我早休班,你备好东西,跟我回家,见了我娘,你得跟着叫,你侄子喜欢吃麦糖,你要多买。”

  庞俦帮衬着说:“小宝,你不了解你张哥这人,热心肠,直性子,见不得别人客气,还不给你张哥赔个不是,要不晚上他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徐宝见庞俦瞪眼说瞎话,也不揭破,而是满面愧疚的样子端起酒,对张柽说道:“大哥,是小弟方才想差了,主要是小弟逃难来的,一路上吃过不少亏,总是怕这怕那的,倒是忘了大哥不是那等人,大哥海涵。”

  说完他就仰头喝酒。

  张柽连忙拦:“慢些慢些,别急,喝多了该,老庞你也是的,说这个干啥,相处久了,兄弟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庞俦又陪着说笑,三个人都很高兴,亲如一家似的。只不过徐宝更想家了,因为在村子里无须这般。

  别看村子里教得是纵横之道,但对自己人却从来不用,也没人敢用,非要说个派别,那是儒家。

  村子里的自己人不用耍心思,想干啥就干啥,喝多了耍酒疯都没问题,给你送村里的医疗站拷起来打葡萄糖静脉点滴。

  不像外面很多学校,教给孩子的是法家和墨家的思想,前者告诉你要守法,后者告诉你要兼爱、非攻、不浪费,尊重师长、友爱同学什么的。

  而后在教你这两种思想的时候,让你和你的家长深刻地感受到纵横之术,正常课堂上不教你知识点,然后让你补课,在补课的课堂上教。

  这就是差别,村子里教给你世事多么恶劣,却对你最温和。

  徐宝想家,不是因眼下在异乡漂泊,只怀念曾经安心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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