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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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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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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滂沱一夜未休。

  天色蒙蒙亮李二陛下便起身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开始处理公文。

  待到辰时初刻有宦官进入殿中将申国公高士廉送抵皇宫的一纸奏章呈递给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默默放下手中朱笔展开奏章仔仔细细的看了。

  而后轻叹一声将奏章放置于案头起身站到窗前推开窗子一蓬雨水被风势裹挟着谢谢吹入殿内一股湿润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二陛下负手而立眼前的亭台楼阁尽皆笼罩在迷蒙雨幕之中如真似幻令人看不真切……

  心潮起伏亦如这瓢泼大雨一般翻腾未休!

  这么做是对?是错?

  恍然间武德九年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又浮现在脑海之中他李二虽然是不世之豪雄却亦非冷血无情之人然则在那个时候、那个环境下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和犹豫羽箭穿透太子建成的胸膛将其射落马下钢刀斩断齐王元吉的脖颈令其身首异处两家阖府数百家眷除去几位嫡系女眷之外尽遭屠戮……

  不是他太狠而是容不得他留手。

  太子建成事先于玄武门埋伏重兵他则是将计就计一击反杀!

  孰对?

  孰错?

  根本没有对错。

  当时他李二率领麾下天策府众将横扫群雄荡平八荒功勋盖日威名赫赫天下豪雄莫不闻之丧胆气势滔天隐隐然有取代太子之势。太子建成怎么敢坐视李二起势将身家性命都交付到所谓的手足之情上?

  他必须剪除李二方能稳住储君之位。

  而李二呢?

  太子建成既然要对他下手他又如何觉察不到?

  且不说束手就擒引颈就戮非是他李二的性格即便是他顾念兄弟之情手足之谊愿意一死那么他的妻子儿女何辜?身边这些运筹帷幄计谋无双、纵横沙场百战无敌的文臣武将们又岂能甘心?

  时势造英雄他李二在隋末天下板荡的局势当中树起了自己的威风证实了一个男人的价值而后又在玄武门下别无选择的被时势推着杀出了一条通往皇座的血路……

  时也命也。

  没有恩仇没有对错。

  眼下似乎自己的儿子们隐隐间亦如当年一般从亲密无间兄友弟恭中渐渐有了隔阂。

  等到时势将他们一步一步的推着未来的某一日是否会再现当年玄武门下的血火之光?

  李二陛下紧紧握住了手掌……

  不会啊!

  太子懦弱晋王仁厚这两人又是一母同胞即便是一方获胜又岂会生出杀之而后快的歹心?

  朕教出来的儿子绝不会这般泯灭亲情!

  *****

  正自恍惚间殿外脚步声响将李二陛下从思绪当中惊醒回过头便见到一身常服颇显老态的房玄龄进入殿内躬身施礼。

  “老臣见过陛下。”

  “速速平身这几日身体可将养得好些?”

  房玄龄已然告病多日未曾上朝。

  “多谢陛下挂念想来是年老体衰的缘故名贵的药草耗费不少却是未见多少成效。”

  房玄龄苦笑不已。

  “唉这都是昔年跟着朕在军中奔波劳累伤了根本朕心甚愧啊!”

  李二陛下上前亲热的拉住房玄龄的手神情诚挚目露愧色。

  这倒不是他演戏而是真情流露。

  他帐下能人无数但若是论起功绩即便是用兵如神如李靖、李绩。勇冠三军如程咬金、尉迟恭忠心耿耿如李道宗、李孝恭却都不如长孙无忌与房玄龄。

  这二人虽然是文臣但是运筹帷幄调拨钱粮夜以继日呕心沥血这才使得整个天策府运转自如为他李二陛下立下赫赫功勋……

  房玄龄忙道:“陛下说得哪里话?老臣固然有些微功劳但陛下对老臣亦是推心置腹、恩宠有加老臣感恩戴德必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诶说什么死而后己?吾等当年奋勇征战所为的不就是一个封妻荫子、风风光光?现在朕侥幸坐了皇帝你们这些老臣自然要跟着朕好生享受才是鞠躬尽瘁可以死而后己大可不必。”

  李二陛下拉着房玄龄到了桌案前坐下命侍女奉上香茗而后摆摆手将侍女内侍尽皆斥退。

  房玄龄神情微凝正襟危坐知道李二陛下今次宣召他入宫必是有要事商谈。

  李二陛下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桌案上下意识的轻轻叩击沉默片刻将一旁刚刚呈递进宫的奏章拿起递给房玄龄说道:“这是申国公的奏章玄龄且先看看。”

  “喏。”

  房玄龄双手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

  昨日短短半天时间晋王殿下查案子查到申国公府上并且将一位管事带走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长安就连这漫天大雨都阻隔不住。

  房玄龄自然有所耳闻再联系前因后果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看法。

  现在见到这封奏章愈发肯定了他的猜测——皇帝只是要高士廉空出吏部尚书的职位……

  或许陛下的意思仅止于此毕竟高士廉无论今日的地位亦或是以往的功绩哪怕是碍于故去的文德皇后的颜面李二陛下亦不可能对高士廉打压太过只要其空出吏部尚书的位置就行了。

  可高士廉毕竟是两朝元老也是有尊严、有脾气的要我吏部尚书的职位?可以非但如此我还将尚书右仆射的位置一并腾出来若有必要便是这个申国公的爵位还给你也无妨……

  奏章里当然不会这么说怒火肯定有但是以高士廉的智慧怎会说出这等情商低劣的言辞?

  但是通篇的怨气却无不昭示着高士廉的愤怒……

  如无意外陛下这是为难了将他召进宫里来商议对策。

  房玄龄细细斟酌一番抬起头直言问道:“陛下当真打定主意易储?”

  李二陛下神情一僵沉吟不语。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那便是一个大不敬的罪过储君乃是皇家之事皇帝固然会征求大臣意见但一个大臣主动问起这件事……是何居心?

  不过放在房玄龄身上自然没问题。

  毕竟是跟随自己崛起之时的潜邸老臣忠心方面早已历经无数考验房氏又非是长孙氏那样的世家门阀没有别的政治述求自然一心一意忠于李二陛下全无贰心。

  见李二陛下不语房玄龄又问道:“想来陛下尚未下定决心?”

  李二陛下这才喟然一叹无奈道:“说实话朕对太子不甚满意无论是魏王亦或是晋王都要更胜一筹。然则若是当真易储古往今来废太子的下场又是历历在目……都是朕的骨血朕又如何忍心?”

  房玄龄恍然。

  说来说去已经不是易不易储的问题了而是易储之后如何保证废太子依旧能够太太平平的享受荣华富贵而非是一杯毒酒亦或三尺白绫将之赐死……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见到房玄龄的神色李二陛下唯恐他反对又道:“魏王或许寡情可晋王乃是朕在身边亲手养大最是性情仁厚待人宽和若是他成为储君定然会善待兄弟不至于不忍言之事发生。”

  房玄龄苦笑摇头直言不讳道:“陛下英明神武、睿智无双却为何在这件事上这般糊涂呢?古之废太子皆不得善终难道当真是君王不能容之?非也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一国难容二主无论哪一朝哪一代终究是有人得意有人失意废太子的特殊身份便注定了哪怕落魄至极照样会有心怀叵测之辈趁机依附以谋求利益。试想这等情形之下留着废太子便如同在自己的身后竖着一柄刀子哪一个君王会容许这等威胁存在?就算再是仁厚之君主一旦皇位攸关便再也无半点亲情。”

  最后这一句话简直就像一柄锐利的钢刀制止的捅入李二陛下的肺腑将他所有的侥幸、期盼悉数捅碎!

  您自己当年是如何得了这皇位又是如何对待隐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难道您自己都忘了么?

  绝对的权力面前从来没有“仁慈”的立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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