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辞行
“痴儿世间岂有不死之人?以前笃信修仙之道欲求长生恨天不老。只是经过此次一场大病算是看明白了所谓长生不老皆是虚妄荒诞。冬去春回月有圆缺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人岂可逆天而行?早有大臣劝谏某还不信如今那些个所谓的金丹差点要了这条老命才算是看得清清楚楚……某这一生荣耀与诋毁并存备受折磨心魔难解。但是临到老来看着你们兄弟之间友爱和谐没有走上某当年那条不堪回首的老路着实欣慰。”
这一场大病险些要了老命却不仅让李二陛下看清了那些个所谓的“仙道”“圣僧”妄言诓骗的嘴脸也体悟了天道轮回不可更改的真谛。
春夏秋冬生旺死绝此乃自然之道。
或许的确有长生之存在但那大抵也只是在一片虚无的状态之中……从投胎开始便历经天道有感知便有变化有变化便有终结。
如此便是长生又有何用?
李恪心中黯然。
对于父皇他心中满是崇拜和尊敬却也有着埋怨和不满。
论起才华诸位兄弟之中有谁比得上他李恪?
然而就只是因为一个血统的身份便被父皇无情的拒绝在储君之外……宁可让优柔寡断的太子继续坐着储君之位甚至允许浮夸轻佻的青雀去染指这个位置也不让自己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机会?
难道血统能够比帝国的传承更加重要?
只是如今大局已定再多的怨尤也无济于事。
心中反倒释然开朗……
感慨一番见到父皇亦是心绪难平便笑着说道:“真是羡慕房二那厮呀!啧啧勒石燕然、封狼居胥自古以来华夏儿郎无上之军功居然就这般被他轻而易举的收入囊中自此名震天下、彪炳史册当世之武将无出其右!这份运道儿臣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李二陛下也放下心事在这个即将远行的儿子面前也没了那份君父的沉稳笑这摇摇头遗憾道:“岂止是你羡慕?为父也羡慕啊!为父为了东征高句丽绸缪数年之久调动百万兵马粮秣不可计数结果呢?未等出师反倒是这棒槌率领一卫之师借着一个‘假传圣旨’的机会便兵出白道一路狂飙突进攻城掠地居然生生被他踏破薛延陀牙帐横行漠北……娘咧!早知薛延陀这般没用老子干脆就自己上了哪里轮得到他?”
这话虽然听上去似是调侃实则却也就八分真意。
他绸缪多年心心念念征伐高句丽为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征服这一块古之帝王从未曾征服过的土地将其纳入大唐之版图提升自己的历史地位向着“千古一帝”的崇高理想更进一步!
结果咧?
房俊那个棒槌跟玩儿一样率领着不足五万的兵马一路斩将夺旗横行无忌居然硬生生的复制了勒石燕然、封狼居胥的上古传说……
这可是华夏自古以来最崇高无上的军功!
纵然是在贞观一朝有此殊功他李二陛下亦会沾一份荣光就像霍去病成就了汉武帝的霸业一般使得大唐的军功在此攀上一层楼可说到底这也不是他直接指挥或者参与的战役这份荣光难免大打折扣。
早知道薛延陀这般废物火器这般犀利老子还打什么高句丽?
兵出白道覆灭薛延陀不就完了么……
感慨了一阵李二陛下又叮嘱道:“此去新罗山高水长建功立业尚在其次定要保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真。府中王妃子女还是不要随行的好待到汝去新罗安顿下来再行派人接过去方才稳妥。”
此时正事谈完二人之间非是君臣而是父子李二陛下自然要殷殷叮嘱一番。
他记着吴王妃杨氏身子骨弱前些年在江南之时便染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回天乏术这回可不能折腾她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说实话他其实对于这个优秀的儿子颇有歉意非但不能给予其竞争储君的机会甚至要将其远远的打发到新罗那等穷乡僻壤苦寒之地自此吴王一脉将再无可能祭祀宗庙而是远赴新罗另立一宗。
在这个年代这是极为残酷的。
然而为了储君稳固、将来的皇位传承他也不得不狠心做此决断……但是他虽然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却也是一个舔犊情深的父亲。
看着面前这张酷肖自己的俊朗面庞心中自是愧疚难消。
李恪乃是聪慧之人自是感受到父皇的心情勉强一笑洒然道:“父皇不必惦念由陆路出发新罗自是千山万水但若是从海路前往不过是舟船之上悠闲数日即可抵达完全没有车马之劳顿。水师尽在房俊之掌控儿臣早已行文水师大都督苏定方告知行程待到儿臣顺着运河抵达华亭镇便会安排水师战船护送前往新罗。有水师控制水路即便在新罗有何不测亦能够就近支援起码安全上无需忧虑。”
李二陛下颔首道:“如此甚好切记安全为先。苏定方此人性情稳重、智谋过人乃是不可多得之帅才汝可与之好生笼络有备无患。”
“喏!”
“行啦去宫里见见你母妃自从确定你前往新罗你母妃便整日里以泪洗面就连某前去探视都被侍女拦在门外……怨气大得很呐!去好生劝劝她男儿汉志在四方总归是要离开父母的羽翼开拓一片功业难不成一辈子靠着爹娘混吃等死?生离死别人之定数要想开一些。”
“喏儿臣这就去问候母妃。”
“嗯去吧。”
李二陛下摆摆手李恪便起身施礼转身走向门口。
王德从外入内与李恪走个碰头急忙躬身施礼让在一旁。
李恪微微颔首继续向外走。
王德这才入内禀报道:“陛下善德女王在宫门处求见陛下。”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恪脚步微微一顿……善德女王?
心中好奇想要问问王德那女人所为何事但是脑袋转了一半忽然醒悟连忙又转了回来脚下加快步伐就待出门而去。
身后传来李二陛下没好气的呵斥:“鬼鬼祟祟的想听就留下来难不成你老子是那般喜猎渔色之辈?”
李恪脚步顿住心忖:难道不是?
只是父皇发话不敢不从只得收住脚步转过身来口中说道:“儿臣离行在即诸事缠身那个啥……要不儿臣先走?”
自家老爹是个什么德性他又岂会不知?
那善德女王明艳端方正值一个女人最优美璀璨的年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优雅而又贤淑的气质又兼且身份高贵实乃男人心目之中最极品的向往恨不得将其华美的一群统统剥去摁在身下恣意鞑伐。
这样的一个女人以自家老爹的性子能忍住不吃下去才见了鬼……
可自己身为人子留在此地那多尴尬?
李二陛下手指头点了点李恪哼了一声道:“就你鬼心思多!让你留下就留下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李恪唯唯诺诺不敢多说只是束手站在一旁浑身不自在。
瞅着自家儿子这幅摸样李二陛下哭笑不得。
他这一生可谓肆意妄为虽然计较着历史地位、后世评论尽可能去压制自己刚烈的性子与朝堂大臣相处甚欢更是勇于纳谏但是在自身享受上却从未有过苛待。
前两年还将长城徐氏的闺女召入宫中封为才人小姑娘才十几岁李二陛下比她祖父还大两岁……
只是今年以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精力渐渐感到难以为继以往那些个荒诞的乐趣如今依然提不起多少兴致。
否则新罗金氏这一对姊妹花哪里还轮得着比的人惦记着?
老早就召入宫中侍寝了……
可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如今自己对于美色没了多少兴趣却是连自家儿子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