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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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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殷勤与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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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机密的会谈结束之后,弗朗茨-约瑟夫皇帝邀请夏尔来参加宫廷的舞会,夏尔虽然不怎么喜欢交际但还是答应了,不过夏洛特现在不在,所以他只能另外选舞伴。

  在跳了几曲之后,大家准备跳玛祖卡舞,而夏尔则请求和公主殿下共舞一曲。因为他的地位,这个要求很快就通过了。

  头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宫廷舞会,她由于激动和欣喜而容光焕发,她穿着白纱连衣裙,裙上系着玫瑰色的绦带,显得苗条而又健康。

  “您真是容光焕发,殿下。”两个人刚刚走到了舞池当中,夏尔就适时地恭维了公主。“我敢说您是今天这里最可爱的人。”

  “我敢说您漏掉了您的夫人,先生。”公主笑着回答。

  “哦,我敢说她是这里最漂亮的之一,和您交相辉映。”夏尔马上笑着回应,“但是她毕竟即将做母亲了,所以要论可爱的话,还是您领先。”

  “您这么说都让我不好意思了!”公主的脸微微有些发红,显然对他的夸奖很受用。

  就在这时,乐曲也开始演奏了,夏尔发现乐队演奏的是肖邦的E大调玛祖卡舞曲,这组舞曲调子节奏十分明快,所以需要舞伴之间以不停的动作来配合,不过夏尔对此无所谓,他不在乎用什么曲子。

  两个人的脚步随着乐曲而动。

  “这是肖邦的曲子!我很喜欢他,他是个天才,我们在家里也经常弹他的曲子。”公主一边跳,一边说。

  “没想到您对音乐这么有研究。”

  夏尔微微摇了摇头,颇有些取笑的意思。

  “我当然跟人学过音乐了,”公主一边搭着他的手转了一下,一边略微不满地回答,“难道您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吗?”

  其实你确实什么都不懂,至少现在是这样——夏尔在心里回答。

  “不,当然了。我绝不会这么想的。”夏尔微微欠了欠身,“我只是没想到您对肖邦居然会这么有好感。”

  “我为什么不能对肖邦有好感呢?”公主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片刻之后,她回过了神来。“呀!”

  因为这一下的变故,她的脚步一下子没有跟上节奏。以至于差点踩到了夏尔的脚,好在夏尔正好借助舞曲的调子弯下了腰,挽住了她的腰,才没有让她摔到地上去。

  她想明白夏尔的意思了——肖邦是个波兰人,而且和大多数波兰人一样。是波兰**主义者,一心想要反抗俄普奥三国对波兰的瓜分。

  在1830年,因为波兰的起义失败,肖邦离开故乡波兰移居到巴黎,开始以演奏、教学、作曲为生,并且在这里以自己的音乐天才出了大名,成为享誉欧洲的音乐家。而在1837年,肖邦因波兰人的荣誉感,拒绝了俄国人给他的“沙皇陛下首席钢琴家”的职位和称号。

  肖邦既然是这样一个人,那么在俄奥普看来。他就是个波兰反贼,平常人夸奖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以她的身份,公开夸奖赞扬确实不是什么得体的事——虽然这几个国家的宫廷都用肖邦的舞曲来妆点宴会,但是这种默契还是有的。

  公主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所以显得有些困窘不安。

  她微微动了动口,似乎想要再说些挽回的话,但是最后还是不想说肖邦的坏话,所以干脆想要转开话题。“哎呀,真是抱歉。刚才差点踩着您了,谢谢您!”

  “没关系,我们总是乐意为您效劳的。”夏尔也马上跟着转开了话题,并不纠缠下去。

  她虽然已经成为了奥地利皇帝的未婚妻。但是还没有为自己的新定位做好准备,本质上还是一个巴伐利亚人,当然没有奥地利皇后的那种政治敏感性——不过,正因为没有,所以才显得可爱吧、

  肖邦毫无疑问是个才华横溢的天才,在瞬间出现、照耀世间之后又瞬间瞬间消失。犹如天空当中最为灿烂的烟火,辉煌而短暂。但是,他的生命虽然早早终结了,他的作品却遗留在了世间,而且至少现在依旧为人所赞叹。

  随着乐曲的调子越来越激烈,夏尔和公主的舞步节奏也越来越快了,虽然夏尔平时不怎么喜欢交际,对舞会也没什么兴趣,不过他毕竟从小学习过剑术,所以步伐灵活而且有力,能够很好地带起节奏,让脚步还有些生涩的公主得以尽情发挥。

  一边跳舞,两个人还一边闲谈,夏尔不时地说一些打趣或者恭维的话,把公主哄得十分开心,连带得动作都轻盈了不少。

  “您是对每个人都这么殷勤的吗?”公主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是不是法国人都这样啊?”

  法国人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名声,而夏尔也不打算为他们辩解。

  “对于我喜爱的人,我一贯是亲切友好而且十分热忱的。”夏尔低声回答,同时再度拉住了她的手。

  “喜爱……可是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啊?”公主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眼睛,顺便绕到了另外一边,“难道之前您听说过我吗?”

  “我一年之前就听说过您了,您现在可是欧洲有名的大人物,殿下。”夏尔先是适时地恭维了对方一句,然后再说了实话,“不过,我之所以喜爱您,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公主马上问,好奇心很盛。

  “我有一个妹妹,她比您大上几岁。”夏尔一边保持着舞步,一边悠悠然地说,“她小时候十分天真可爱,也十分听我的话。是的,非常天真可爱……是哪种你见了就忍不住想要呵护的孩子。”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好像是在缅怀着什么一样。

  “我……我大概明白了。”公主眨了眨眼睛,“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再也不见了。”夏尔简短地回答。

  “啊?抱歉……!”公主以为夏尔的意思是妹妹已经死了,所以连声道歉,“我不该这么问……”

  “不,我不是说她过世了,我的意思啊她已经长大了,变了。”夏尔的脸阴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峻了许多,“她变得完全不像是我曾经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了。她做下了很多事情,我最初听到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完全不肯相信。”

  “您的意思是她长大了以后不再那么天真可爱了,”公主睁大了眼睛。更加好奇了。“做下了一些您不能接受的事情?”

  “是的,就是这样。”夏尔沉痛地点了点头,手上也不自觉地用力了,“也许您根本无法理解我的感受。我们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我们,是我将她带大的。从小到大我看着她跟在我身边,一点一点地成长,我将我的爱护和学识都倾囊以赠。您明白吗?我把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俗世的沾染和侵害当成了自己最大的光荣,我让她可以以最随心所欲的方式发挥才情,我曾以为在她身上发现了真正的、完美无暇的爱……”

  “先生,请不要激动!”公主有些吃痛,忍不住抽了抽手,当然,她仍旧好奇地想要听这个“享誉欧洲的大坏蛋”的倾诉。

  “抱歉。殿下,我有些激动了。”夏尔苦笑了一下,略微放松了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曾经很多遍地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招致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没有得到答案。甚至,有时候,我还在怀疑,我曾经看到的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其实是我心中的幻影,她——从来,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只是我强加给别人的一个梦想而已……后来。我只能无奈地接受了事实,她也许本来就不是我认为的那个妹妹。”

  因为勾起了内心当中最隐秘的思绪,他的语气越来越沉痛,以至于脚步也慢慢放慢了。

  公主一边调整自己的步伐跟上夏尔的节奏,一边继续仰头看着夏尔,等着他的叙述。“为什么您会这么想呢?从您的描述来看。她一定很爱您啊?”

  “也许是如此吧,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她了,我现在只能把她当做是一个平常人,而不能当做我最最亲密的人。”夏尔摇了摇头,“我,现在的我……我都不知道她那时候的天真可爱,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了。一想到我最珍贵的回忆居然会是掺了杂质的伪作,我最诚挚的感情被长久地背叛着,我有时候会心疼得难以忍受。”

  “您!您怎么能这么想呢?”公主有些着急了,“先生,您是个大人物,而且做了很多大事,那么您一定会很明白人情才对吧?人都是会长大的,不可能一直天真下去呀?她某一天总会明白不能只按您给定的思维去思考的。再说了,哪怕她一直都在骗您,那也一定是因为很爱您,所以才会一直敷衍您的爱好。”

  “敷衍我的爱好?”夏尔有些惊奇。

  “难道不是这样吗?您喜欢天真可爱的天使,这个要求可是很高的呢,哪有人会一直做个孩子下去,也没有人会喜欢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吧?”公主微微笑了笑,“也许就是在之前某一天,您的妹妹觉醒了自己的乐趣,她从您灌输和维护的那美好的一切走了出来,但是她发现您并不喜欢她这种成长,所以她只能继续缩回去,扮演您一直爱着的那个孩子——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牺牲吗?说到底,是您一直在以别人难以达到的要求去要求别人,使得别人恐怕她当时也活得很辛苦吧……哈,幸亏我没有您这样的哥哥,不然我一定也会觉得很为难的。”

  “……”夏尔的脸色已经僵住了,不过他不是因为公主这么指责他而生气,而是因为公主的指责在他看来居然有几分道理。

  那这么说来,妹妹跳楼之前的那番话,岂不是她的哀鸣与抗议?

  你自己成了这样的人,却要求身边的人做一个天使,随时用纯白无暇的爱来抚慰自己,这也许就是极度的自私吧?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也许确实是吧。

  “先生?”因为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公主禁不住开口问他了。

  “哦,抱歉,我只是一下子走神了。”夏尔连忙抱歉地笑了笑,然后继续拉着公主的手跳舞。

  看来。这位公主确实是相当聪明。她倒不是自己之前所认为的那么懵懂,相反,脑子是很有智慧的,只是不懂人情世故而已。

  说到底。又有什么必要去懂呢?这样就挺好的。

  只可惜……可惜啊,跟错了个丈夫。

  “我大概明白了,您因为妹妹的成长而心里有缺憾,然后可能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影子——所以您才对我这么殷勤!”就在这时,公主一脸‘我发现了!’的表情看着夏尔。“对不对?”

  “是的,就是这样……”夏尔点了点头。

  “那您可别以为我会觉得荣幸,相反我还觉得害怕呢,万一哪天我因为成长而不再天真可爱了,那时候您恐怕又不会将我放在眼里啦!”公主微笑了起来,“您说对不对。”

  考虑了片刻之后,夏尔发现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眼前突然一片模糊,黑发高挑的公主在虚影当中慢慢变了,变成了那个金发碧眼、白皙娇小的孩子,她围在自己的身边。又唱又跳,笑得十分开心。

  “我是……我是多么怀念那个时候啊。”他下意识地说。

  “那时候您一定和她玩得很好。”公主马上断言,“我能感受到您的怀恋。”

  “是啊,是啊,您说得……没错。”

  就在这时候,舞曲来到了最**,按照舞步,接下来公主将会拉着他的手围绕着他转上一圈,而正当公主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夏尔却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然后将她凌空抱起,然后原地转了一圈——就仿佛当年他们一起玩游戏时一样。

  然而,和当年相比,他肯定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当被放下来的时候。公主的脸先是微微涨红了,然后抬起头来,十分不满地看着夏尔。

  “您……您在做什么?”她大声质问。

  夏尔这突如其来、而且过分亲密的动作,以及公主的大声呵斥,很快就让其他人也停下了舞步,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对舞伴。场面变得微妙而又尴尬,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暴风雨一样。只有乐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继续演唱着舞曲,更为这场面增添了几分尴尬。

  “没做什么,殿下,”夏尔潇洒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在向您演示而已——我和我的妹妹在小时候就是这么玩的。既然您刚才好奇地问了我,本着诚实的原则,我觉得我应该以实际的行动跟您演示一下……”

  不过,他的内心可绝不跟表面一样平静,事实上在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所有视线的焦点、甚至弗朗茨-约瑟夫皇帝都已经不满地看了过来时,他的内心早已经是翻江倒海。

  天哪,我也许已经为欧洲外交界留下一个大笑话了,用不了十天全欧洲都会知道我抱着奥国的未来皇后飘了一圈!尤其是,她还是个孩子。

  已经醒过神来的夏尔,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之下所干下的傻事。然而,在这种可怕的场合,一个人不能犯傻,即使犯傻也决不能露怯,而要把犯傻强装成风雅。

  所以,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尴尬或者抱歉,而且强撑着镇定,以无比亲切的笑容看着这位公主,好像真的浑没有把自己刚才的失礼当成一回事一样。

  他知道自己这么一玩,已经被这些保守的奥地利人看成了“又一个自以为浪漫的、不懂礼节的无耻法国人”,不过其实他也不大在乎,因为他知道,奥地利人用得着他,这个小插曲并不能改变这一点。

  接着,他重新朝公主伸出了手,“殿下,请继续和我把这段曲子跳完吧,为了奥地利。”

  公主脸上阴晴不定,但是最后,还是重新搭住了公主的手。

  在她的忍耐之下,舞曲终于结束了。

  “上帝都会感激您的宽容。”这时,夏尔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就在几分钟之前,您得到了一个最为诚挚的朋友,我也替我的妹妹感谢您。”

  “可是我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先生,您刚才太失礼了!”公主还是满面的怒容。

  “我只对不喜欢的人礼节备至。”夏尔摇了摇头,并没有将她的指责放在心上,“殿下,您用您的智慧和可爱感染了我,而不是您的头衔和地位。所以您放心,只要您还有这些,您就会有我这个朋友。虽然现在看来也许您并不需要,但是终有一天您会发现这种友谊的重要性的——我,可以号令一个国家,虽然并不能随心所欲。您如果未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的话,尽管来找我吧!”

  接着,还没有管公主怎么答复,也没有再管旁人的视线,他自顾自地拿起了公主的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就离开了舞池。

  “真是个怪物。”看着他慨然离开的背影,公主心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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