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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瑶奄奄一息地躺在肮脏地上,破烂的囚服上满是血污。那日起到现在受到的折磨,让她身体动也动不了。
二皇子想要知道她背后的神秘人是谁,偏偏又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软磨威胁了几天,没能问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就把逼供犯人的那一套给上了上来。
——不过现在的云瑶本来就和犯人没什么两样了。
可是云瑶怎么敢把所有事情说出来,若真是说出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她背后不是什么神秘人,而是某种力量,那她受到的折磨定然不会因此而减轻,反而会愈来愈可怕。
对于古代人来说,这可是巫术或者妖术一般的存在。
更何况,在这个地方就算被折磨到死了,也不是现实的世界,她何必为了书里面的虚幻世界,而失去更多现实里面的东西呢。暴露出系统,那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比受折磨、比死亡可怕得多。
云瑶蜷缩着身子,想到了上一世的洛萝。
即便犯下的是弑君之罪,被打入天牢之后,洛萝也没受到一丁点身体上的折磨。云瑶曾几番试图暗示狱卒,可是文冬青却帮着洛萝挡了下来,甚至还做了杀鸡儆猴的事情来警告其他狱卒。
所以洛萝就算是秽气入体了,就算是病入膏肓了,也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身傲骨铮铮。
但是现在的云瑶在天牢里面被折磨了这么久,没有任何人关照过她,她哪里有洛萝的待遇,云瑶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的,最后还是把这些不服气全部归于了女主光环和玛丽苏光环上面去。她只是个女配角,哪里能有女主的待遇呢。
云瑶苦笑了下。
从前几日开始,针对她的拷问和折磨忽然停了下来,云瑶成日提心吊胆的,最后终于迎来了一个人——不是想要知道秘密的二皇子,不是曾经对她产生莫大兴趣的文冬青。
是洛萝。
她看着那张艳丽十足,又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脸,气愤和嫉恨就一点一点的蔓延上来,她全身血液里面奔腾着的,都是对洛萝产生的怨毒,她也想让洛萝受到她所受的屈辱,她也想让洛萝屈辱地躺在这个地方,然后她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云瑶忘了,上一世的时候,洛萝虽然没有受到身体上的虐待,一颗全然献给了文冬青的心,却被他二人成日踩在脚下,把洛萝的自尊当成笑话。洛萝入狱之后,时不时来关照一下她,来刺激一下她的人,可不就是她云瑶。
“你来看我笑话的?”
云瑶用尽了力气,一点一点的挤出来这句毫不客气的话。
她支离破碎的声音让洛萝微微皱了一皱眉,隔了那层铁栏,躺在地上的云瑶像是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的,洛萝虽然不同情她,心里到底有点不舒服,给身边陪着的狱卒抬了抬下巴,那狱卒以前听上面说过云瑶是个可怕又古怪的女人,支吾一下:“这……”
洛萝晓得他犹豫,淡淡道:“没关系的。”
狱卒可算是拿出钥匙替她把门打了开去。
云瑶看着洛萝走了进来,站在她身边,低头俯视着她。自故事中期开始,就一点一点的崩坏,后面的剧情改变实在是有些大,她也不确定现在一切剧情都能回归她的掌控之中。可是,既然洛萝能够出现在这个地方,那就是说明……
云瑶也看着她。
她的目中有恨有毒,可洛萝的目光依然清澈干净,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对上她的时候坦坦荡荡。
云瑶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要学她那样勾起一个高傲的笑容,可惜她方动了一动,就扯上了伤口,疼得一抽一抽的,本来的笑容也变成了呲牙咧嘴。
云瑶很快压下了表情,洛萝也并没有因为她方才那个扭曲的笑容而露出轻蔑或是同情的目光,她依然是冷冷的。云瑶却受不了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移开目光:“你现在是皇妃,还是郡王妃?”云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屑一顾,似乎对于洛萝勾三搭四的行为很是不齿。
洛萝可算是笑了笑,本就足够明艳的脸庞因为这个笑容更是倾动人心。
“云瑶,我一直有个猜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若我说给你听听?”洛萝沉沉的看着她,云瑶没什么反应,洛萝也并不想听到她的任何反应,接着说了起来,“我曾经一度十分崇敬你,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世上最为大气冷静聪慧的女人,可是,最近我发现我的‘以为’只能是‘以为而已。”
云瑶的手指动了一动,将脸背了过去,似乎不想看到洛萝一样。
洛萝对她的态度没什么介意:“你似乎并不想听我说话,所以我也就长话短说了。云瑶,我以前以为你的聪明是真的,什么都可以在你的掌控之中。可是后来我发现,所谓的你的掌控,倒不如说是曾经有段时间,你能够预见未来,或者说,你经历过相同的事。可是后来,你变得越来越烦躁和愚蠢,像是很多事情都出乎了你的意料,所以,我猜你的能力大概不是预见未来,而是你经历过相同的事情。而且,在你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里面,我极有可能是你的对立面,所以你一直对我抱着恶意。”
云瑶心中忽然大骇。
在她眼里,但凡是个女主,都应该是傻白甜的,而且,就算是有什么聪明人,大概也猜不到这个地步,这可是古人呀!她甚至有点害怕起来,除了这些,洛萝还猜到了什么呢?会不会猜到系统的存在呢?
“没有任何人、任何关系会是一成不变的,你既然有过宝贵的经历,有着别人都想不到的好点子,为什么不发展出来一条自己的路呢,为什么一定要拘于爱恨情仇、儿女情长之间呢?我以为应该是大气的你,眼界却小到了让我吃惊的地步。你真是让我失望。”洛萝确实是失望的,云瑶如果把她的主意用到该用的地方的话,现在可能早就把她踩到了脚下,可是她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洛萝想了想,认真道:“你曾经告诉我,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女人,叫做绿茶妹,可是你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太子殿下的宠爱,一边又盯着顾亦不放,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和你嘴里的绿茶妹很像么。”
这话好像是踩到了云瑶的痛脚,云瑶身子真了一震,看向她,目眦欲裂,云瑶恨声道:“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你不就是个玛丽苏,一个绿茶婊么!你真是让我恶心!你除了会以色事人、卖弄才艺,还会做些什么?你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
这话说出来之后,云瑶一张脸是气得通红了,可是洛萝面上更失望了。洛萝沉沉看了她半天,直起身子,摇了摇头,这就要走。
云瑶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所以落荒而逃?”
洛萝看也不看她,吩咐狱卒将门关好,这才面无表情的回了声:“你要真的能有理有据的说我一顿,我或许还乐意和你多斗一会儿嘴。可是,和泼妇斗嘴,就太掉身价了。”她顿了一下,又道,“那日,我醒来的那日,晚上和你说完话之后,我莫名忘了不少事情,甚至连记忆都发生了改变,若非是顾亦和二皇子都同我说了相同的话,我也是不相信的。云瑶……你该不是,会什么妖术罢?”
洛萝再没理会身后云瑶的骂咧不休,云瑶已经不再是她的对手了。
可是云瑶却在怨毒中阵阵发着冷,那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冷意。
以色事人、卖弄才艺、周旋于文冬青和顾亦之间……云瑶抖了抖身子,一个猜测在脑海中形成,她越想越是害怕。在以前许许多多的世界里面,她都是完美无缺的,借用着别人的记忆,或者是书里的大纲,展现出自己的优势,用赚取的积分将容貌点数点到最高级,自然能够引得一大群男人围在自己身边,她理所当然的享用着那些暧昧和殷勤。
——这样的她,不就是她讨厌的玛丽苏么。
而这个系统的宗旨是:虐玛丽苏。
云瑶缓缓闭上眼睛,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成为了系统的敌人,而以虐她展开活动的人又是谁呢?文冬青?顾亦?还是洛萝?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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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突然爆发,二皇子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势力,在一日之内被人瓦解,投诚二皇子的大臣或是被重则治罪处死,轻则罢免官职,一时之间整个朝堂人心惶惶,生怕曾经和二皇子之间有什么牵扯,叫人拿了把柄。
也是顺理成章的,朝堂上换下的人,都用文冬青经营的人才给顶替了。
其中也有知道点□□的人,晓得那日文冬青用一小队精兵拖住时间,引蛇出洞。顾亦却带了人围剿了二皇子布在京城内外的势力,再一举杀入皇宫,打了二皇子个措手不及。胜负扭转了好几次,也许二皇子到死都没有想到,他以为无依无靠没有半分势力的顾亦,背后的靠山除了一个洛家,竟然还有一个皇上。
那是为了文国屈死在蛮族的清瑞长公主,之子。
顾亦的地位,论说是与皇子齐平,因着皇上对清瑞长公主的敬佩,保不准,顾亦会比一向不得皇帝心的几位皇子更为受宠。
以郡为号封为王。郡、王双位加身,贵不可言,可见皇上之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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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仲秋,到了晚上便觉寒气逼人。洛萝往手心呵着气,回了屋子,见她这般,飞檐赶紧往她身上披了件衣服。
飞檐早就是孤儿一个,在洛萝遣散奴仆的时候,飞檐是第一个表明共同进退的忠心的。就是被洛萝强行赶走,也没离洛府太远,还是被顾亦发现,在□□前些日子,让悬云山庄的师弟给带了来文国。
那师弟到了文国之后,瞧见安全了,再将飞檐托给一群江湖艺人,走走停停数日,正巧遇上宫变前后,被关在京城外几日后,等她入了京,才晓得洛萝心仪的顾亦如今已经成了文国唯一一个郡王。
飞檐也是顺理成章的回了洛府,回了洛萝身边。
等洛萝坐了下来,飞檐替她梳理着头发,一边小声道:“大小姐,顾公——郡王前些时候来了府上,可是小姐您不在,郡王等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飞檐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改不了顾公子这个称呼。
洛萝拿着梳妆台上的簪子发了会儿怔,还是放了下去,摇摇头:“算了,不去了。”
说的自然是不去顾亦的王府了。飞檐瞧见那簪子眼熟不已,此前拜水盛会上顾亦给洛萝买的,便是逃到文国来,洛萝也没忘将这两只簪子偷偷带过来。又见洛萝神色晦暗,不由得小心劝了句:“郡王明日就要动身去蛮族那边了,这一去不知道多久,大小姐你当真不去?”
洛萝怎么能不知道,她心里也是想顾亦想的不得了,但是她向来拎得清:“我若是去见他了,他哪里还能安心对付蛮族,待他回来,有的是时候见面。”
虽说顾亦是清瑞长公主之子,可到底也有蛮族的血脉,皇上即便宠爱至极,也不敢拿自己的江山来赌。顾亦如今取来这位置,也是有条件的。
其一便是退敌蛮族,让臣子心服口服。
其二便是双位加身,一世荣华安宁,手上却不能握权。
顾亦成为郡王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洛府提了亲。都晓得手握重兵的洛氏一族小女,如今是郡王的准王妃,倘若给了郡王实权和封地,这加一起权力能与君主比肩,不得不防。
这退蛮族变成了直接攻打蛮族老窝,就是顾亦自己提出来的了,皇上沉默上许久,竟然允了。
洛萝怎么不明白顾亦所想,怕是连握权一说,顾亦都有插过脚。皇上心疼血脉,又怎么可能不给他实权,代价想来便是削弱洛家。可是光有位没有权的丈夫又太无能了些,洛萝势必会受到嘲弄,所以顾亦得证明,他不是不能握权,而是不想。
从头到尾,顾亦都是不想让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