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缘浅奈何情深。
琉尘身姿挺拔,负手站在窗前,神色淡淡的看着窗外。
一袭黑衣衬得他肤色如玉,长发被一根丝带简单的束起,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精致的脸庞上并没有什么神情,只一双潋滟的眸子低垂着,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岁月并没有催老他的容颜,却更为他增加了几分特殊的魅力。
那次的出师试炼,在众人眼中不过是眨眼一般的小事。奇花“堕”融入了他的身体,自然是消失在了时间,师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只是叹息了一声,便私下免了他的试炼。算起来,他们经历的那一切,不过就短短三年而已。
三年时间对修仙之人来说,简直转瞬即逝到不用提起。
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时候的他们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跌宕起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很多年。
如今的青峰,人声鼎沸,早已不是曾经的青峰。
当年试炼结束后,他并没有在山上久住,而是选择了下山入世修炼。在俗世里,他也曾随心做了几件力所能及的善事,帮了一些需要帮助的苦命人。
当时不过是想着积几分善缘,也算是另一种修行了。不想却因此而闯出了几分名声。不少百姓慕名将自己的孩子送上山来投入他的门下,其中不乏许多资质上架的好根骨。他在山上并没有什么俗务,后来在俗世游历结束后返回山上,就索性不时指点这些孩子几招,倒也成了习惯。这么多年过去,青峰居然就这样慢慢繁华起来,成为了云宗上仅次于主峰的第二大峰。
和上一世比起来,他这一世惊人的顺风顺水。从幼儿时候被师父收养,一直到现在。大概冥冥之中福缘总是定数的吧,他上一世经历了不少坎坷,所以这一世就格外的安宁。
闲暇的时候,琉尘有时会不经意的想到,如果那时候师父没有让他去苗疆,自己没有找到奇花堕,自己会是怎么样呢。
也许他会一直淡然下去,一辈子留在山上专心修仙,最后顺利的成仙?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如果。他拥有的只有现在。
他清晰的记得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蹲在树下哭的厉害,像一只惨兮兮的小猫。
——其实无论是哪一世,他的性格都没有什么变化,一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但那次是一个例外,他居然意外的觉得这样的她让人不由得怜惜,于是难得的现了形上前去询问了几句。
后面的故事发展似乎一下子就不受控制了起来。他开始为她的一个笑容而欣喜,开始因为她的眼泪感到焦虑,为了她的点点滴滴改变着自己。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长得只能算是中上,家境算不得优越,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也没有特别讨人厌的缺点——看起来就和他曾经遇到的每一个女孩没有什么两样。
但也许爱情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她的情绪总是很直接。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她很善良,不会计较别人无意的伤害。她喜欢花花草草,喜欢一切鲜活的生命……
虽然已经隔了很多很多年,那个灿烂的,好像永远也不会随着时光抹去的笑颜,只要闭上眼,就熟悉的仿佛近在眼前。
那毕竟是他曾经掏心掏肺,愿意舍弃一切去爱的人。
他曾经想过娶她,甚至放弃追求了那么久的修仙,陪着她慢慢老去也无所谓。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然后他才发现,他以为的爱情,不过只是他心中的镜花水月。她感激他在意他甚至可能对他有好感,却从来也没有爱过他。
她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人。他曾经以为他可以最终取代他。直到她最终对他挥刀相向。
而他为他的愚蠢,付出了一颗心和一颗内丹的代价。
也许是那时候他将自己的感情封印,一起埋葬在了地下的时间太长。如今他虽然已经恢复了记忆,再回想起从前,却只觉得怅惋而已。
那样激烈的感情,却再也不会有了。
他说不清他对她是什么感情。她终究在他心里是特殊的,但爱情已经随着时间流逝淡去,当年的恨意也早已散尽。他如今所拥有的,不过也只有那一份在意罢了。
后来,他找到了今世的她。她五官几乎和当年一样,面上带着愉快的笑意。第一眼他就看出她过得很好。
后来,他又遇到了那个男人。
一个人幸福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只需要站在他们身边,迟钝如他,也能够发现他们彼此相爱,而那个男人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
这样也好。
没有彼此的存在,日子也并没有天塌地裂的过不下去。恰恰相反,距离给了他们难得的平静。
他从没有后悔当年的爱情,至少那些陪伴,那些欢乐,那些他给出的承诺,那些相处中的喜怒哀乐,都是真实的记忆。
他付出了足够的深情,遗憾的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太浅。两个人终究还是只能走到这里。
虽然情深。奈何缘浅。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会过得好好地。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也会过得很好。
琉尘的目光顺着窗口远远的望出去。
窗外正对的是青峰的练功坪。新来的一批孩子们正在那里挥汗如雨的扎着马步。一个穿着红杉的女孩子束着长发站在最前面,背对着琉尘对孩子说话。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纤长的背影和背在身后半人高的仙剑。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女孩突然回头看他,及腰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唇角的笑意闪闪发光。
琉尘脸上的神情也情不自禁的柔软了下来。那是一种只有对最亲密的人才能展现的温柔和宠溺。
——上一世他情路坎坷。却终究释怀。而这一世,他在等着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