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卫靖安一个人站在阳台吹了一宿冷风。
他回忆了许久有关于过去的事情，但无一例外地都让他发现一个令他十分沮丧的事实——
江麓是对的。
这无疑是宣告他又走了自己的老路。
尽管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是嫌隙从来都是一点点出现的。如果这样下去，就算江麓或是程以然脾气比旁人好上很多，最终还是会落得个不是很好看的画面收场。这么想想，金龙奖后回来江麓对他说的那些话，未必不是他已经隐隐预见了以后争执的可能性，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来当初被自己老爷子拎着衣领给丢去睡大街的时候，老爷子冷冷地告诉他，就他这副脾气，也就只适合管管别人。生活里永远也别想找到能真正交心的人。
当时卫靖安对他这话不屑一顾，压根就没当回事。但如今看来，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他确实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了。
卫靖安对朋友向来不喜欢记仇，凡事也不喜欢拖着。第二天忙完之后，他就去剧组找程以然谈了心，并且把自己的想法切实地转达给了她。程以然倒确实没有多想，只是略有疑惑。她询问了一番卫靖安此举的用意，在他耐心解释过后，随后便也释然了。
程以然笑笑：“卫哥，这件事我觉得很好，我支持你。江麓前辈那里……我过一会儿去谢谢他。”
“其实你不用谢他，”卫靖安说，“他也只是借你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话说回来，他才是应该道谢的那个。”
“就算你这么说，一事归一事，我还是得去谢谢他。”程以然眨眨眼，“倒是今一早上看见他无精打采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儿。”
卫靖安不由挑了挑眉。他还以为昨天那话江麓说出来后，感触最深的应当是他才对。结果没想到，江麓反成了最坐立难安的那个人。
他思考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不去打扰江麓。卫靖安觉得估计是昨儿他异常的沉默让江麓认为俩人需要一段时间内保持下距离，他虽然觉得这样处理的并不如何，但昨天既然已经表过态，他今天再去表态的话……估计会吓到江麓，反而更容易把事情搞糟。
倒不如先把这件事放着晾几天，反正江麓忙着拍戏，说不定过一阵子就给忘了呢。
卫靖安对此持十分乐观的态度。
他想的倒好，可惜天不遂人愿。《云端》拍摄进入收尾期，他身为制片人所需要做的事情猛地就增多了起来，而此时季阳洲的合约也是快到到期，中天方面则花了十足的功夫试图把人留下来，坚决不准手上的这颗摇钱树就这么花落别家。可季阳洲去意已决，并向卫靖安抛来了橄榄枝。卫靖安为此努力已久，自是不会放过这飞到眼前的鸭子，立马心领神会地接手。只是他这行为无异于直接正面对上中天，跑走了这么一个影响力举足轻重的大腕，中天自然是恼恨不已，又不能明着挑出来，免得被舆论攻击，只能暗下里给卫靖安不停地找麻烦，并试图在季阳洲的合同上做些手脚，以便在已经绝无可能挽回的情况下，为己方多获些利。
卫靖安准备已久，又和中天打了好多年的擂台，自然是对他们的套路熟悉无比。他和中天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地打的好不热闹，又雇了大批水军为自己造势，顺便将之前中天干过的欺负季阳洲的黑历史拉出来溜了一圈，并且将季阳洲女友的信息先人一步地放出了混淆视线的信息。对于中天方面而言，想要拿捏季阳洲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搞叶依——一个圈外人，就算再有男朋友的严防死守，也不会做到圈内人的那种警惕程度。一旦个人信息暴露出来，想被人给扒出家底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季阳洲单了这么多年，狂热粉丝从来可以论把抓，莫说千分之一，就算是万分、十万分之一的跑出来闹事，那也足够让对方糟心的。
既然知道中天想使的手段，卫靖安当然是断不可能给对方留下机会了。是以先放出一堆让人难辨真相的干扰信息，同时与中天方的水军在网上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的互撕大战。他倒不求能撕胜对方，只要能够搅乱视线，让大众觉得真相不可能像是中天那边的水军曝出来的那样就好。毕竟中天还是一家大公司，要顾忌公司形象和内部影响。如果他们这样不尊重艺人的事情给人揭了出来，那以后谁还敢站到中天旗下？人非神明，哪能预知到今后自己会与谁携手，万一找了个圈外人，那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所以卫靖安从开始就在赌中天方不敢做的如此不留情面。
而他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正确，中天果然如他所料放弃了这场争执。他们反映迅捷，见既然已经无法对季阳洲造成影响，便迅速地撤离了战场，转为笑面迎人的形象，做出了一副大度的姿态，随即向公众“遗憾”地宣布季阳洲在合约到期后将离开中天的消息。
消息一出，立刻惊动无数人。
季阳洲好歹也是跟了中天许多年的，许多人都是从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十八线明星时就在粉着他、看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地从中天几乎最末席的位置慢慢爬上中天一哥。这段历史太过长久，以至于提起季阳洲，稍微懂点娱乐新闻的人就会不可避免地将他与中天绑在一起。哪怕前段时间如同爆发式的季阳洲个人与中天多年前就已矛盾重重，只是他脾气好全都忍了下来，然而一时半会公众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况且这么个国内都举重若轻的大腕，离开了国内最顶尖的经纪公司，他又能去哪儿呢？
粉丝们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巨星，却发现他们压根就□□乏术，忙着维护游睿白的公众形象且自顾不暇，根本就没那个闲心接手季阳洲。粉丝们又把视线投给季阳洲自身，以为他会像一些明星那样创立自己的公司，却发现他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丝毫不为此事着急，也没见有人曝出来有什么动作。
……好像哪都盛不下这尊佛啊？
粉丝们差点给自家偶像跪了，一帮人组团跑去偶像微博下哭诉出建议，整日提醒吊胆地生怕男神跑去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委屈了自己，还没资源接。
卫靖安冷眼看着这件事渐渐发酵升温并且狂刷公众热度，却没有急吼吼地跳出来表明了自家将会接手季阳洲，顺便刷一波存在感。他选择了先解决季阳洲抛来橄榄枝之前最先要求的事情——尽可能地压低他公布婚讯后引起的粉丝们的反弹，以保证不会影响到之后他的正常生活。
简而言之，就是他既要结婚，又不想这事儿闹得太大。免得有些想不开的女粉丝跑去轻生又或是去打扰他正常生活，那还是很令人困扰的。只要能不影响到叶依生活，他倒是无所谓。
不得不说，季阳洲这个要求实在是很宽容。他甚至都没提到在这件事公布后粉丝流失应当压低在哪个数之内，只说只要达到目的，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话说的太霸气，以至于卫靖安都差点感动了。
不过他也只是感动了十秒钟，随即便冷漠的表示他不要过气明星，想再捧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他更喜欢白纸，可以随便画。
季阳洲被他这句冷幽默逗得不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变过气明星。最惨也能保个三线，不会让你吃亏的。”随即他莫名顿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噢……怪不得你当初接游睿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现在却不一样。”
卫靖安被他这跳脱的思维给搞了个懵，他看了一阵子季阳洲，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你说小江啊？”
“嗯。”季阳洲点点头，“可能你自己没感觉到，不过我作为旁观者，感受还是很清楚的。你有没有觉得……”
“你变了。”
他笃定地说。
“我变了？”卫靖安忍不住笑，“人都是会变的啊，怎么你谈个恋爱，把自己整个人都给谈玄学了？”
“哪有。”季阳洲也不气，非常宽容地说，“你看，你以前可学不会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思考。”
卫靖安想想，说：“你这话不对。人在哪儿摔倒了，可不能再在同样的地方再摔一次。我又不是傻子，自然得变。”
季阳洲听了，笑道：“不，我认识的你应该是块石头。怎么也捂不热的那种茅厕里的石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是。”卫靖安无奈道。他也不知道怎么阻止这眼前突然就兴致大发的季影帝，只得说：“我是块石头，你是我衣食父母。你就饶了我吧。”
季阳洲见他确实无意再谈此事，便十分善解人意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只丢给他一句话：“你温柔了很多。叶依的事情，先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