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3章 毒打
郝沈梅叹气:“现在虽然分家了,可你爸的工资差不多都还了饥荒,就是每个月领的粮食,也给人抵了钱,妈一年到头难得接一个大活,平时接的活都是一毛两毛的,大部分还是用粮食抵,就这,有些人的工钱欠了好几年都没还。
丢娃那个活儿,要到秋季完工,才能拿到剩下的钱,还保不准会不会出岔子。
要上学就你去上,你二哥三哥都说,你身子弱,老在地里风吹日晒的不行,留你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不如送你去上学。”
分家后,葛辛丑很少在单位食堂吃饭,他每个月的供应量,领出来就直接抵了债,每个礼拜回家,他像住校的学生一样,从家里拿够一个礼拜吃的馍馍菜,吃饭的时候热一下就行,比在食堂吃省钱粮。
葛凯琳转而求其次:“妈,明天你先不要去找马校长,等秋季开学时,我就满六岁了,到时说不定我走路也顺溜了,上学也不怕有坏娃子欺负。”
“这事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养好身子。”郝沈梅没答应也没拒绝。
不管啥时候,都会有那欺软怕硬的人,专好欺负人,要是女儿身子没养好就去上学,这确实是个问题,原本打定主意的郝沈梅,听葛凯琳这么一说,犹豫了。
正如葛凯琳所料,高六指半夜就翻了高争气的东西,还真让她翻着了两毛钱。
除了那一张两毛钱的毛票,还有几个几分钱的硬币,她恨不得拿走全部的钱,可她不敢。
弟弟学习成绩不好,数学还考过零蛋,但钱还是数得清的。
可要就这样把钱放回原位,高六指心有不甘,手上一发狠,毛票就被她撕去一角。
过了几天,益村合作社新进了饼干,高争气拿着两毛钱兴冲冲去买,结果人家嫌他的钱缺角,不卖给他。
一气之下,高争气把高六指一顿毒打,他爸高满囤和他一块打。
那两毛钱,是高满囤卖了田鼠皮给儿子用来买作业本的,给高争气钱之前,高满囤翻来覆去摩挲过好几遍,他记得清清楚楚,是一张完整的毛票。
这钱搁在自己家里,好好的就缺了一个角,除了高六指,他想不出谁会干这种事。
要不是有高六指她妈黄苹果拦着,高六指那天真有可能被父子两个打死。
高满囤没有送高六指去保健站治伤,也不准黄苹果请医生去家里给高六指治,就那样半死不活的把高六指一个人扔家里,只是吃饭时,让黄苹果给高六指端上一碗。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时间一天天过去,葛凯琳的腿脚也一天比一天利索。
等飞针玩得差不多的时候,葛凯琳又以要锻炼胳膊为由,缠着葛凯森给她做弹弓。
她自己的手劲不够,做出来的弹弓不结实。
葛凯森不肯:“哪有女娃子家玩弹弓的。”
其实他是怕妹子手劲不够,或用劲不当,弄不好反倒会伤着妹子自己。
别扭娃贾海军倒是信守诺言,真把他自己的弹弓给了葛凯琳,还正儿八经地教葛凯琳怎么用,两个人没事就瞄树上的麻雀。
当然,身边少不了贾陆军这个小胖墩。
贾海军已经上学前班,不能全天候带着贾陆军玩,董晓俊要下地干活,葛家四小兄妹里,葛凯健也要上学,葛凯森和葛凯拓要上工,只有葛凯琳可以随心所欲地玩,贾陆军自然而然就成了葛凯琳的跟屁虫。
贾陆军完全可以跟别的小娃子玩,偏偏他就选中了葛凯琳。
一来,葛家的四小兄妹年龄都比他大,凡事都让着他,他已习惯。
再来,跟着葛凯琳,顺带也能满足一下他小小男子汉的虚荣心,美其名曰,凯琳姐走路不稳,他要照顾凯琳姐。
在葛凯琳能完全甩开拐杖走路的时候,高六指也能一瘸一拐地下地干活了。
而此时,正好差不多是葛凯琳醒来满一年,割麦子的关键时候。
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孬娃杀人了。
被杀的是郇庄的一个老太太,据说是为了一个古董盘子。
连孬娃一起,杀人的有四个,益村一个,绪家堡两个,还有被杀那老太太的亲孙子,四个人都是半大小子。
绪家堡的有一个跑掉了,孬娃和另两个被抓,尽管跑掉的那一个还没有抓住,可抓住的三个人还是都被判处死刑,公判大会后立即执行。
郇庄那个老太太曾带着儿孙去绪家堡,抢她寡居的大姑子家的古董盘子,她大姑子为避免她一家再纠缠,当着众多人的面把那盘子摔了个粉碎,她们一家也被绪家堡的人扔出村子。
这事闹地动静挺大,周围村子的人几乎都晓得。
当时去绪家堡还带着一个人,那人是专门走村串户收破烂的。
那收破破烂的看见老太太家的油罐上盖着个盘子,就说那盘子是古董,还说那盘子本来应该是一对,那样更值钱。
老太太想起大姑子家盖油罐的盘子和她家的那个一模一样,领着众多儿孙,揪着那收破烂的就去了绪家堡,谁知这一闹腾,不仅盘子没有抢回来,还搭上了自己一条命。
孬娃是独生子,孬娃死后,孬娃妈憨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啥东西都往嘴巴里塞,你跟她说话,她回应你的,只是呵呵呵的傻笑。
出了这个事之后,大家都议论那老太太傻,几十岁的人了,连怀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
有那曾经家底厚实的,各个暗地里把自家细细翻腾一遍,看还有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也好藏起来,以免得个跟那老太太一样的结果。
孙颖梨的嫁妆有几件算得上是古董,她那个洗脸架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梳妆盒是她娘家由母亲传女儿几代传下来的,还有几样盘盘罐罐,也是她出嫁时父母一再交代要仔细的。
这几样东西平时看着不显眼,随便摆在屋里,出了老太太被杀的事后,孙颖梨紧张起来,除了上茅房,几乎寸步不敢离开屋子,也不让葛益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