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身心两处
可小阁老这一将就,却害苦了原本情投意合的一对璧人。严世藩又认为胡家门第平平,胡宗伯那是什么年头的事了,到如今胡家就是个普通土财主。严嵩不可能派大员出面议婚,只打发严侠去操办。要论在世俗的地位,这严二总管早已把胡兴给比下去好多了。
那严侠直接带着教师爷倒拉牛牛千斤,及二三十个健壮仆人来到胡家,扔下聘礼,强媒硬聘。胡员外初始还顾忌着女儿和外甥的感情,出来刚一解释,就被严侠推了个趔趄,接着放出狠话:“我们大少看上谁,那是谁的造化,没有说不准的份!我告诉你,最近京师里面闹强盗,据说窝主,便是京师附近的财主。我看你这老不死的,就可疑的很,要不要跟你家严二爷,到刑部大牢里去想想清楚?”
这群严家家将如狼似虎,凶恶万分,胡兴哪里还敢争强?再者他仔细一盘算,外甥无非是个穷秀才,就算中了举人也不过是个小官。对面这可是阁老家的孙少爷,二者比较,怎么也是严家强啊!他权衡利弊,便连忙答应了婚事,严侠这才转了面皮,带人离开。
胡晚娘虽然心系表兄,宁死不嫁,可是父母看守的紧,上吊吞金都无机会,后来爹娘更是跪在她面前,求她为了一家人,不要再倔强下去。否则就怕是灭门大祸,只在眼前。说着,胡兴还拿出刀子,在自家脖子上比划,声称女儿若不答应,他就自己抹脖子。
晚娘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只得含泪答应出嫁。不过她也存着自己的心思,想要先稳住父母,再和表兄前去私奔。没想到当夜后屋相会,李天照却是讲了一通大道理,说是这样无媒而走。是禽兽之行,自己读圣贤书,万不能行此败坏伦理的事。他还安慰晚娘,自己不在乎她是否遭受恶霸的污辱。只要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便肯娶她做妻子。
胡兴后来知道此事,吓出一身冷汗,再也顾不得骨肉亲情,派家丁把李天照赶出府去,只给了几亩薄田,聊以维生。又怕出别的幺蛾子,派了人贴身看守晚娘,等到出嫁那天,更是用绳子把晚娘捆起来送过门去。
成亲次日。等到严鸿出了房间,坠儿进去伺候小姐更衣时,见自家小姐那空洞的眼神,和毫无表情的脸,吓的魂不附体。因为未能保住完璧之身。晚娘就拼命护住坠儿,只盼着将来改嫁表兄时,用坠儿作为补偿。
严鸿听到这里,冷声道:“如此说来,你家小姐这几年,便是时刻想着她那好表兄了?”坠儿忙道:“不是的!男君误会了。小姐也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她认命了。”
原来晚娘既然和严鸿圆了房。也曾想过认命,安心做个大娘子。可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期望找一个读书上进,为国家栋梁之材的男人做自己的丈夫。严鸿这等纨绔子弟,虽然对自己热情似火,但每日只知道做生意搞钱。还时常为非作歹的人,如何能合她的心意。这样一来,她对严鸿就越加看不上眼。有时她规劝严鸿,放弃生意,安心读书考试。他日金榜题名。做一个朝廷栋梁,好过做这逐臭商贾,严鸿嘴上答应,到头依然如故。这样,夫妻之间原本就是捆绑出来的关系,只能更加淡漠。
而严鸿自新婚之夜,将晚娘强行玷辱之后,每到行房之时,看晚娘面如寒霜,不假辞色的样子,忍不住就要用强。几番下来,竟然养成凌虐的怪癖,每到夜里,变本加厉的虐待晚娘,使得晚娘身心剧痛。若不是有表兄将来迎娶自己这个希望支撑,怕是晚娘早已经抑郁而终,香消玉陨。
在这种情况下,晚娘生怕怀上严鸿的孽种,那就彻底没有了出路。就算表兄不在乎自己曾被玷辱,岂能不在乎自己给严鸿生过孩子?因此晚娘就秘密让坠儿出去买药避孕。可是坠儿又哪里认识什么高明郎中,去药铺又怕被严家查出来,便只是找了个老铃医,买了个方子。
严鸿听到此,又明白了几分。李时珍果然是神医。看来,坠儿找的那铃医是个不成器的江湖郎中,所用药方多半是从青楼那弄出来的土方。服下去确实能避孕,却是生生毁了晚娘身体,不但使她气色日渐虚弱,更让她终生无望做母亲。过去胡晚娘也曾生病,但来的多是太医,对江湖药并不熟悉,无非诊为气血不足,开些滋阴补元的方子。直到李时珍此次诊脉,因他写作《本草纲目》,对于民间方子涉足颇多,这才看出不对来。
坠儿道:“小姐一直以来,确实在资助李相公读书,也是奴婢去送的银子。这两件事,都是奴婢我的错处,还望男君原谅。”她边说边哭,此时已经泣不成声,抓住严鸿的手道:“男君,你别卖我。我给你生孩子,我什么都肯做,别卖我,别不要我。”
严鸿看她这副可怜模样,心也软了下来。再者说,这事上归根到底,其实还是要怪自己这身体的前任。没事放着门当户对的陆兰贞不娶,偏要搞什么强抢民女,棒打鸳鸯的戏码,结果差点戴了绿帽子。虽然心里难受,但也知道,这事的责任不在眼前这个丫鬟身上,而且她为了自己出卖了小姐,再对她进行惩罚,未免就太无道理。
因此严鸿轻声道:“算了,这事都过去了,我也不会为此责罚你。难怪晚娘一直不许我碰你。这么说来,你当初身上带着剪刀,也是为了防止我逼你,好给那李大才子守贞?”
坠儿见相公肯原谅自己,大为欢喜,忙解释道:“男君,那李相公好不可恶!奴婢每次去送钱,他都说些疯话来撩拨,还说要写诗送给我。我呸!那玩意是能当的吃,还是能当穿?便是我那卖菜的大哥,也还知道赚钱给嫂子使,他只知道伸手找我家小姐要钱,还以为奴婢对他倾心……可是后来他越发放肆,说什么不会告诉我家小姐,还要对我动手动脚,我狠命推开他才逃了出去。后来再去见他时,便随身带一把剪刀,他要敢无礼,我就与他拼命。再说我那大哥身强力壮,他也不敢过分放肆,若非如此,奴婢如何能将个清白的身子伺候男君。”
其实坠儿这里也耍了点花招。她身上那剪刀,当初实在是内防严鸿外防李天照。但严鸿如何得知?听坠儿拿着剪刀居然是为自己守贞,不禁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又道:“这事,你没跟你家小姐说过?”
坠儿委屈说道:“我如何没说?可是小姐非说李相公是个君子,断不会做出这等无耻勾当,无论如何也不肯信。还要我保护好自己,留着清白,将来过门后伺候李相公,才是出路。若非是如此,我早已是男君的人了,说不定如今都能当娘了。”
晚娘与坠儿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可二人的性格相差甚大。对比那个从小读书认字,一脑子风花雪月的晚娘,坠儿生于穷苦人家,对事物的认识实际的多。她自从胡晚娘嫁入严门,便曾劝晚娘现实些吧,新姑爷这泼天的富贵,好好过日子得了,这么又臭又硬干什么?尤其严鸿穿越之后,一改往常的暴虐。她见这姑爷是能赚钱的,人又英俊还有权势,对人又客气温柔,哪还有什么被强抢来的不情不愿?反倒是总想着尽一尽通房丫头的职责,将来好抬举个姨娘身份,也能关照关照娘家。晚娘的所谓保护,到后来于她而言,实际就是在挡自己的路,因此主仆之间嫌隙早生,只是未曾暴露而已。如今小姐正妻位置不保,将来换了人,自己又该是个什么下场?若是被新来的大娘子随便配了某个小厮,那便从天上跌落到了地狱。她此刻便彻底反水,将小姐的秘密全部揭露,换取自己的安稳。
严鸿又问道:“那姓李的可曾来过咱家?”
坠儿忙摇头道:“男君莫要乱想,咱家高门大户,门户森严,他一个外人,又是个男子,哪里进的来?便是外老爷来咱府上,也是只能在书房待茶,进不得内宅,何况是那李才子?”
严鸿听了这话,心里多少舒服了点,看来晚娘最多是精神出轨,身体还没机会背叛。自古侯门深似海,从此箫郎是路人。严家深宅大院,几重门户,比起侯府也未必就差了。李天照一个书生,确实也不具备潜进来的实力。他又道:“原来如此,你这小妮子,早先怎么不肯跟我说?”
“我早先有点怕,一怕对不起小姐,二怕男君怀疑我的贞洁。我对天发誓,李天照那混帐东西,从没与小姐有过越轨之事。”
严鸿点头道:“我信你便是,说来,我原本还在担心怎么对待你家小姐,如今么,倒是有个计较了。你也放心,将来不管是谁进门,你都是我的爱妾,不会被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