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袭击
第十四章袭击
翌日清晨，灵墟内，夜雪拉低了风帽，留意着身后有没有跟着“尾巴”，从侧门走进了四家设立的驻点。
“如何？”苍弈问道。
“一切顺利，”夜雪颔首。
自那一夜四姓家主宣布尊上离开栖阳外出游历，四家内部着实动荡了一番。曾经沐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也只是个传说，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栖阳人的底气，一朝失去，族人像是失去了信仰一般惶然失措，一部分族老甚至以此为由发动了叛乱，家主们在加紧对族人的管束的同时尽力封锁消息，但因为当时尊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事发突然毫无准备，目前栖阳内已有消息在私底下传播，所幸是还未引起大乱，但迟至下一次祭祀大礼，沐家人离开栖阳的消息必会路人皆知，动乱在所难免，四位家主也正为此焦头烂额。
更糟糕的是那一夜在场的人中混入了雪国的奸细，目前还未见雪国有所动作，但想必他们不会错过这次重创四家的机会，四家，不，整个栖阳已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这些消息是身处栖阳正在被关禁闭的太仪析送来的，尊上离开后第二日，夜雪和苍弈便被马不停蹄地派到灵墟执行任务，太仪析因坚持要迎回尊上被其父关了禁闭的事还是他们后来在信中得知。
不仅是他，若不是夜雪和苍弈自觉所担任务太过机密紧要，怕是也会同太仪析一般。
尽管只有五年前那区区十天的相处，但要说那位尊上会……他们绝不相信！
“你今日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夜雪问。
“不曾，我特意向雪国来的商队打听了，没有关于尊上的任何消息，”苍弈摇摇头，他生得一副可亲的面容，做买卖很得便利，他的任务也是在此：
高价收购龙血芝。
灵墟流通的龙血芝有很大一部分是四家自己散出去的，低价卖出再高价买回，这听起来很傻，但若是此事可成，这些损失根本不值一提。
“我虽不愿疑心父亲，但这件事，实在……”夜雪沉默了一会儿，道。
他生在强者为尊的夜家，从握住剑的那一刻起，便立誓要忠于沐家，成为栖阳最锋利的剑刃。虽不像太仪析表现得那么明显，但在他心中对于尊上的仰慕犹有过之。尊上离去的那一刻，他曾冲动想就此舍弃一切追随而去，可最终他还是屈服于自己夜家继承人的身份，继续为了四家执剑。
这两件事本不冲突，但在尊上离去的那一刻，他对生他养他二十二载的四家产生了怀疑。
一方面是对自己意志不坚仍会被世俗束缚不配侍奉沐家的自厌，另一方面又是对自己选择了世俗却又心存异心的唾弃。外人只见他冷酷无情的外表，但于他自身而言，这些天煎熬如一日三秋。
苍弈跟他自儿时便是好友，知他痛苦，此时犹豫片刻，将心里踌躇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如果……如果不是在五年前见过尊上，现在我们会怎么想？”
“什么意思？”
“我是说，”苍弈咽了一下：“这些天我一直在回想，五年前我们要进入神无之那时候，除了析，我们对沐家其实都没那么仰慕……反正我只有畏惧，甚至想着我要是能不去就好了。”
夜雪蹙起眉。
“但……这是不对的吧？”苍弈面色有一些苍白惶然，这件事他想了很久，一直没敢说出来：“从神无出来以后，我们偷偷去太仪家的藏书阁读了很多典故，看完后对尊上，对沐家更尊崇了……可我这些天想的是，就算我们没见过尊上，只要看过那些藏书，都会对沐家发自内心的臣服敬仰的，”他吸了口气：“可……为什么我们之前没看到过呢？为什么我曾经想到沐家只有畏惧？若我现在依旧如此，在尊上离开四家这件事上，我……”
“啪嚓！”夜雪失手捏碎了杯子，冷酷的俊脸上是难以置信：
“尊上离开四家是有预谋的，刻意收起那些藏书……甚至去精灵族的商队都可能是有预谋的！”
苍弈脸色都青了：“你是说……不，不会吧？”
曾经的疑惑在此刻都浮上心头，夜雪闭了闭眼，面色惨白：“所有商队的护卫都是由夜家负责的，我曾经很奇怪，为什么有沐家人随同的商队配置的都是外家人，最后他们很多都没有回来。祭司陨落的那趟商队我还跟父亲请求随同，父亲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原来……”
“若真是如此，若是尊上知道了——”苍弈失态地“唰”一下站起身。
“尊上恐怕就是知到了，才会离开。”
“那我们，我们……”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夜雪面容坚硬：“事已至此，根本无法挽回。”
苍弈情绪失控：“所以……所以我们现在做的是家主们早就计划好的，只是尊上离去的太突然，才……他们，本来是想把尊上也？！雪，那现在我们——？！”
“……我们只能按计划行事。”
“你还要按计划行事？”苍弈急道：“你可知你往那世界树下施的药是什么？！”
“我知。”
“你知道？！你知道还——”
“不然又能如何？！现在回去质问家主么？！尊上已经走了，四家就算真的有罪，可栖阳的危机是实打实的！沐家已然只剩尊上一人，我们什么都补偿不了，不按计划行事，难道要无辜的栖阳人为四家的罪埋单？”
苍弈脱离坐倒在椅子上，半晌，苍白着脸扯了扯唇角：
“你这样……真像泠轩。”
“轩知道的比我们多……他怕就是先一步想通了这些，才表现的这么冷静。”
一时间满室凝滞的沉默。
“我不希望尊上回来了，”苍弈忽然道：“知道我们对沐家做了什么之后，我就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很卑劣，可是在这之前，我们明明做着相同的事，却心安理得。跟雪国斗争，损人利己，我们……其实不配侍奉尊上。”
奇怪，昨天街上有这么多魔族么？
与此同时，白璃，沐晞和蓝澈三人也进入了灵墟，琅琊留在外面，白璃和沐晞照旧披着斗篷，蓝澈摇着扇子。
今天他们要转移走世界树内的沐家人魂魄，不似昨日，不可避免的会弄出一些动静，也对之后的围堵有所准备。
可虽说如此，总不会是魔族猜到了他们的意图提前增派了人手吧？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魔族？
既想不通便放下了，反正不管如何他们都不会停止行动，而且若他们三人联手都无法全身而退，魔族怕是早就称霸四族了，毕竟虽然龙族都很强，可架不住他们数量少啊。
只是……蓝澈的目光落在沐晞身上：主人今晨才醒过来，不知道身体撑不撑得住啊……
灵墟的这棵世界树与旁处不同，并非生在一片水域的中央，而似乎是微微悬浮着，根部被浓厚如雾的生机覆盖，虽不像栖阳的世界树那么繁盛，却也切实的撑起了整个灵墟。
而此刻，可能灵墟内的人都还没有察觉到，世界树的灵力流转已然凝滞，再这样下去这棵世界树会缩小，甚至会退化成树苗，被人移走。而到那时，沐家人的灵魂会被世界树吸收掉，魂体湮灭。
“怎么会有这样的药，我怎么不知道？”蓝澈疑惑。
回答他的是沐晞：“……族内藏书有言，神明生于世界树，而沐家是神明力量的继承者。这药，是从沐家人身上练出来的。”
蓝澈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坚决地闭上了嘴。
“我并做任何折磨，沐家人遗体都是完整的，”白璃道。
“是血，他们……从族人遗体上取了血。”
他们此时距离世界树已经很近了，只是因为浓雾弥漫导致整棵树都是影影绰绰的。
“啪！”蓝澈扇子一收。
在附近的、尾随的魔族有所反应之前，世界树外瞬时笼罩了一层银白色锁链交织成的网络，沐晞的身影隐入其后。
“这、这是什么？”
“你们看清了么？这锁链——”
“没有，突然就出现了！”
“这是灵器么？”
“怎么办，我们现在？”
“都安静！”魔族中为首的一人喝停了其他人：“灵器又如何，还没打就退缩了，你们这样也称得上是魔族勇士么！”
场面稳下来之后，那魔族转头问身旁一人：“你确定那是沐家人？”
“确定！”那赫然是追杀琅琊的四个魔族的为首之人：“那样的实力，又是人族，绝对是沐家人无疑！”
“好！”首领大喝一声：“魔王有令，活捉沐家人，大家各凭手段，先打破这链子！”
“大人……”曾被蓝澈俘虏过的魔族欲言又止。
在场的这些人在魔族中也属高阶，可仗着人多便毫无配合的话，怕是在那锁链面前也讨不了好啊。只是人族多孱弱，为魔族看不起，他又不是掌权者，胡乱提醒只怕自讨没趣了。
锁链范围内，白璃看都也不看那些魔族，目光只顾着树下的人。
沐晞已开始将族人的魂魄从世界树内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