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离别之酒
元庆大吃一惊,急道:“师傅,你不教我了吗?”
张须陀苦笑一声,“非我不教你,而是我要出征了,估计一两年都回不来,所以以后你只能自己练功。”
元庆默然,隋朝将领是以军功为升赏,虽然张须陀教自己武功,但祖父却无法提拔他,元庆也知道,张须陀盼望作战已经很久,他终于等到立功机会,自己怎么能再阻拦他。
他点点头,“那师傅是去哪里作战?”
张须陀虽然话不多,而且严厉异常,但并不表示他不喜欢元庆,恰恰相反,他非常喜欢元庆,甚至把张家刀法之秘都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他。
元庆虽然相国之孙,身上却没有半点骄奢之气,衣食粗陋,连普通人家都不如,他知道这是因为元庆是私生子的缘故,张须陀一点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元庆天资禀异,刻苦训练,再加上心态成熟,已完全不是一个八岁孩子,有时候他甚至把元庆当作自己的朋友。
其实张须陀知道,南疆夷人造反不断,自己这次出征,恐怕就不会再回京,他真的要和元庆离别,好在元庆已经过了入门期,后面滞固期就是一个慢慢积累提高的过程,能不能突破,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元庆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练功方法,又严格自律,也无须他在旁边指导,今天他还有一些话要交代,然后就没有什么事了。
张须陀一指旁边的一家小酒肆,“我们去那边谈。”
他们走近酒肆翻身下马,一名伙计迎了上来,“军爷,喝杯酒吧!”
张须陀将战马缰绳扔给他,“喂上等草料和清水!”
“好嘞!”伙计接过缰绳到后院去了。
张须陀带元庆进入小酒肆,找一处僻静位子坐下,他回头吩咐掌柜,“来两壶酒,再切五斤酱羊肉!”
张须陀这才对元庆道:“昆州夷人造反,圣上昨天已下旨封史大将军为南宁州行军总管,前去征讨夷人,我也要随军出征,明天就出发。”
这时,一名伙计送来两壶酒,元庆给张须陀满上酒,端杯敬他,“我祝师傅大显神威,立下赫赫军功,早封荫妻子。”
张须陀呵呵一笑,将酒一饮而尽,他从怀中取出一大包丹药和一张药方,递给元庆,“这些丹药可以让你使用三个月,三个月后你就要自己配制,我把方子给你,你看完后把方子撕掉。”
说到这,他又盯住元庆眼睛严厉道:“你要记住,丹药配方是我张家不传绝秘,你只能自己配制,决不准外传。”
元庆接过药方读了三遍,牢牢记住,便将它撕得粉碎,浸入酒中,“徒儿记住了,绝不外传!”
张须陀脸色微微和缓,又对元庆道:“所谓学无止境,你不仅要坚持不懈,更重要是学习别人的长处,我虽是你师傅,但我们张家学武并不主张一师从终,我先后拜了三个师傅,包括我的兵法,就是跟史万岁将军所学,你要多拜名师,虚心求教,最后才能学以大乘。”
元庆默默点了点头,他给张须陀倒杯酒,又好奇地问:“师傅,不知天下可有武功排名?我是说天下排十六条好汉之类,有吗?”
这也是元庆一直想问的,演义上的隋末十六条好汉到底没有没,虽说是小说,但小说也是跟野史而来,野史也会记录一些正史中没有的东西,比如一些奇闻异事,正史就不会记录,自从他学武以后,他就总觉得演义中的一些东西也并不是凭空捏造,总有一点来处。
张须陀端起酒杯笑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争强好胜是武人天性,贺若弼就和韩擒虎争功,不仅争军功,而且争武将排名,天下人皆知。”
元庆大喜,连忙追问:“难道真有排名!”
“正式排名,也就是圣上钦定的排名没有,但私下里军方就有十将军榜的说法。”
“那天下第一条好汉会是谁?”
元庆当然知道不是李元霸,李元霸还没有出生呢!应该是早期版本,开隋九老之类。
张须陀摇摇头笑道:“不叫好汉,天下第一大将军是相国高颎。”
‘高颎?’
元庆愣住了,高颎不是文官吗?怎么会是第一条好汉,略一思索,他明白了,不是按武力值来排名,而是按声望和军事才能来排名,还有一点魏晋重声望的思想存在,高颎文武全才,又是首相,排第一很正常。
“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你祖父杨素,第三是宇文述,第四是韩擒虎,第五是贺若弼,第六是于仲文,第七是虞庆则、第八是贺娄子干,第九是梁睿,第十是史万岁,这是军方公认的十大将军排名。”
里面将近一半元庆都没有听说过,他脑海里想到的却是伍建章、定彦平、杨林、丘瑞等人,这些开隋九老跑哪里去了?
其实他也知道,演义并不是历史,比如开隋九老中的鱼俱罗,宇文成都的师傅,但他却并不是开国元勋,而只是一个武功盖世的猛将,像靠山王杨林,根本就没有此人,宇文述是第一奸臣宇文化及的父亲,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宇文成都这个孙子?
他脑海里在胡思乱想,张须陀又叹了口气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韩擒虎、梁睿等人都已死,其他人都已老迈,军方每一个将领都希望自己也能排上十将军榜。”
“那师傅想吗?”
张须陀端着酒杯笑而不言,他怎么能不想呢?
就在这时,酒肆外传来咚咚的皮鼓声,随即一声声号角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人喧马嘶,外面热闹异常,酒肆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一名伙计奔跑大喊:“是突厥的突利可汗来了!”
酒客纷纷跑去门口看热闹,张须陀听说是突利可汗,脸色微微一变,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元庆也跟上,向窗外望去。
只见远处的明德门前,数千隋军骑兵护卫着一队由数百突厥骑士组成队伍正等候进城,突厥骑士手执白旗,他们头戴脱浑帽,身着两当铠甲,后背弓箭,腰挎战刀,马上挂着长矛,显得威风凛凛。
张须陀给元庆低声解释,“突厥骑兵一般只有可汗侍卫才穿铠甲,普通控弦之士则没有铠甲,只能穿皮甲。”
他又指着一名三十余岁的披大氅的突厥男子,“你看见那人没有,那就是突利可汗,是突厥大可汗沙钵略的侄子,名叫染干,他只是突厥其中一个可汗。”
元庆视力异常敏锐,他看见了那个披大氅的突厥男子,见他三十出头,宽脸大胡子,满脸挂着喜色,不由眉头一皱,“突厥到底有几个可汗?”
张须陀冷笑一声,“多着呢!木杆可汗死后,沙钵略继位大可汗,但西部达头可汗不承认,突厥就彻底分裂为东西突厥,就有两个可汗,都蓝和这个突利,西突厥其实也有两个,一个是达头,一个投奔他的阿波可汗,这些可汗自相残杀,我们隋朝渔翁得利,这个突利可汗是势力最弱的一个,听说圣上准备将安义公主嫁给他,还是用最高礼仪。”
元庆沉吟一下,忽然问:“都蓝和突利谁是大可汗?”
张须陀迅速瞥了一眼元庆,他不相信元庆能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便道:“都蓝是前任大可汗沙钵略之子,他继承了大可汗之位。”
“那圣上将安义公主嫁给突利,而不嫁给大可汗,不明摆着是挑拨两个可汗的矛盾吗?”
周围酒客就惊讶地向元庆望来,这个小小少年竟然看得如此透彻,张须陀赞许地点点头,“你说非常正确,突厥内部将很快爆发战争。”
他又微微一声叹息,眼中露出一种遗憾的神情,“看来,我大隋军队也将要北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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