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解囊救窘
三名少女正是裴家姐妹,年纪稍长的一点是裴幽,另一个是御史大夫裴蕴的剁女裴喜儿,而失手打碎珐琅瓶的大眼睛少女正是进京没有几天的裴敏秋。
后天便是乐平公主寿辰,这次寿辰邀请广泛,大臣妻女也能参加,她们三人也将出席,三人便商量着来利人市买几件首饰,三人刚选完首饰付了钱,就在起身时,裴敏秋没站稳,不小心碰到了橱柜,结果橱柜上的一只珐琅瓶便摔落下地,跌得粉碎。
裴敏秋听说一只花瓶就要价值五千吊钱,她深深低下头,吹弹可破的俏脸胀得通红,她一共只有六十吊钱的积蓄,让她怎么赔?
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天鹅,怯生生站在角落里,楚楚可怜。
裴家规矩严厉,一般这和钱物方面的事情,都是各房管各房,家族不会插手,而她的父亲在老家闻喜县,不可能过来替她赔钱,难道要她去找祖父吗?
这时,裴幽忽然忿忿道:“这也不行,不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如果你讹诈我们呢?”
康奈尔见她不信,便把一只花瓶装进盒子里,递给她,“姑娘,你随便去哪家问问,问问他们这只花瓶值多少钱?”
“我当然要问,不能由着你漫天要价。
裴幽接过盒引对两个妹妹说:“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别处问问。”
她转身便走,却险些和杨元庆撞在一起,杨元庆连忙闪开,这时,裴敏秋也转过身,一眼看见了杨元庆,愣了一下,她脱口而出,“是你!”
她这一声‘是你!……声音非常耳熟,杨元庆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少女不就是在灞上,坐在马车里那个女子吗?虽然没有见过她的面,但她的眼睛和声音,杨元庆却见过听过。
“你就是灞上那个姑娘……是吧!”杨元庆挠挠头问道裴敏秋勉强抿嘴一笑,她随即又难过地低下头,小声说:“我今天闯了大祸。”
康奈尔心中开始苦涩起来,原来杨云bo和这个闯祸少女认识,这一认识可就麻烦了。
“没事的。”
杨元庆笑着安慰她,“这个康奈尔大叔是好人,他不会为难你。”
杨元庆又拍拍康奈尔的肩膀,笑道:“大叔……是吧!”
康奈尔脸上苦得快拧出水来……这让他怎么说……这时,裴幽回来了,她就在隔壁店里问了问,她的脸sè十分难看,看得出问得结果让她失望,她问到的价格比康奈尔的价格还要贵,这可怎么办?
“大姐,问到了吗?”裴喜儿上前悄悄问道。
“敏妹,你过来一下。”
裴幽向裴敏秋招招手,三个女子聚在一起,裴幽小声对她们道:“隔壁店里说……至少值一万两千吊,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大姐,还是告诉祖父吧!这还能怎么办?”裴敏秋几乎要哭出来了。
“不到迫不得已,我们不能告诉祖父。”
裴幽想了想道:“实在不行,我就动用嫁妆。”
“大姐,不能,不能让你动嫁妆,这绝对不行!”
裴敏秋坚决摇头,“这件事我去给祖父说,是我犯的错,我愿意承担。”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不然,我们再去找其他姐妹凑一凑。”裴喜儿也不友赞成告诉祖父。
杨元庆的听力非常敏锐,尽管她们三人在一旁窃窃si语,他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暗暗叹息,这三个小娘还是太单纯了,一点不懂人情世故,哪有按卖价赔钱的道理?
杨元庆知道拂棘国也就是东罗马拜占庭帝国,他听康巴斯说过,从那边运来的货物,一般都是十倍利润,康奈尔这对珐琅瓶要价一万吊,那成本也就是一千吊左右,赔一半就是五百吊,哪有真赔五千吊的道理,这个康奈尔明显是在宰人家,他让那个女孩拿着他的花瓶去问价,人家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当然会配合他喊价。
这三个少女估计真是裴家的千金,天真单纯,怎么斗得过这些老jiān巨猾的粟特商人。
杨元庆本来不想多事,可是那个闯祸的少女他毕竟认识,既然打了招呼,不管的话,这个面子就有点过不去了,况且那个少女楚楚可怜,使他也心有不忍。
“康奈尔大叔,这对珐琅瓶我买下吧!”杨元庆笑道。
三名少女一起回头,惊讶地望着杨元庆,裴敏秋知道是怎么回事,慌忙摆手:“杨将军……”
裴幽早就注意到杨元庆了,听妹妹的语气,好像还认识此人,便低声问她,“这个人是谁?”
裴敏秋俏脸一红,期期艾艾道:“他就是那个杨元庆。”
“哦!”裴幽眼睛顿时一亮,“原来他就是杨元庆,好一个英武的年轻将军,难怪他能把贺若弼一招扫下马。”
那天比武,因为距离太远,她们都没有看清杨元庆的长相,但杨元……庆当时的勇猛英姿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裴幽,她自小崇拜武将,她已经在有意无意中把杨元庆当成了她的偶像,今天见到真人,她心中忍不住怦怦跳了起来。
栖元庆笑了笑说:“没事的,我有一个朋友也是粟特商人,我让他从楠棘国带一对同样的花瓶回来,你们回去吧!这件事我来解决。”
“杨将军,这不行,这么花瓶这么贵,不能麻烦你。”裴敏秋依然不肯。
裴幽虽然没有什共商场经验,但她十分聪明,她一下子听出这里面的名堂,对啊!去楠棘国买肯定要便宜得多,她怎么没有想到。
她拉了妹妹一下,低声道:“先让杨将军替我们垫上,我们再还给他。”
“可是那么大一笔钱,我们怎么能让人家垫?”
裴敏秋十分着急,关键她和杨元庆也没有什么交情,也就是问个路,一面之缘而已,怎么能让人家垫钱,她知道杨元庆是正好碰到了这件事……面子上过不去,人家是不好意思不管,自己怎么能厚颜接受。
她向杨元庆婷婷行一礼,“多谢杨将军仗义……心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还是我们自巳解决,我这就去找祖父。”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杨元庆认识对方,又开了。,康奈尔这个人情就得给了,否则他对康巴斯也交代不过去,况且他们毕竟是粟特人……在异国做生意……尽量不要得罪当地权贵,给杨元庆一个面子,说不定以后有事还可以求他帮忙~
“算了,三位姑娘,这对珐琅瓶我和杨公子谈,我们之间好说,也不一定要赔钱,你们回去吧!以后要当心一点。”
裴敏秋还想婉拒……裴幽却拉了她一把,不准她再说多余的话,人家都说到这个程度……自己再坚持就傻了,她向杨元庆行一礼,笑吟吟说:“多谢杨将军相助,所垫之钱,我们一定还上。”
她拉住裴敏秋的手,小声道:“敏妹,喜儿,我们走吧!”
裴敏秋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向杨元庆望去,一剪盈盈秋bo里充满了感ji之情。
杨元庆笑着向她点点头,等她们走远了,这才对康奈尔笑道:“算一下,我需要赔多少?”
“杨将军,算了,这对珐琅瓶本钱也只有九百吊,我下次再去君士坦丁堡买一对就行了。”
≈nbo出六十枚东罗马金币,价值六百吊钱,放在桌上笑道:“我只有这么多,多了我也赔不起。”
离开bo斯邸,时间已到中午,杨元庆便来到西市门口的一家规模颇大的酒肆,酒肆叫做‘酩酊醉乡”足有四层楼高,占地约两亩,前天他和单雄信等人在这里喝过一次酒,对这里感觉不错。
他刚走到门口,一名伙六便热情迎上来,“客人,上楼喝一杯吧!今天小店刚进了荥阳的土窟春,上等美酒,机会可不能错过。”
“二楼天堂有位子吗?”
“有!有位子,客人楼上请。”
杨元庆把马缰绳扔给他,便向二楼走去,此时正值午饭时间,酒肆里格外热闹,二楼摆了二十几张坐榻,一大半都坐满了客人,都在窃窃si语,谈论着昨天晚上发生的大事。
“听说贺若弼刺杀晋王被处死了!”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刺杀晋王?”
“谁知道呢?他一向鲁莽,先帝时几次差点被杀,但先帝都饶他了,这次他遇到了厉害的皇帝,新皇帝就不会饶他了。”
杨元庆穿过人群,找到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一名伙计立刻上前应话,杨元庆对吃饭不讲究,随意道:“一壶土窟春,一盘肉馅蒸饼,三斤酱羊肉。”
“客人再来条鱼吧!小店的红烧渭河鲤鱼是京城一绝,也不贵。”伙计笑吟吟劝道。
这里的烧鱼是不错,味美绝佳,杨元庆上次吃过,他便点点头,“可以,就来一条。”
“好咧!客人稍坐,我去给你上酒。”
伙计快步下楼去了,片刻端上来一壶热酒,杨元庆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边慢慢喝,一边想着自巳心事。
刚才康奈尔又告诉他,前两天来了一名从大利城过来的粟特商人,商人说,大利城正在重新扩建城墙,由鱼俱罗亲自主持,整个城池内外非常忙碌热闹,这让杨元庆有点想回去了,在他心中,大利城才是他的家。
其实乐平公主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她过寿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去也无妨,只是不去便扫了晋王的面子,这让杨元庆又有点过意不去。
杨元庆又喝了一杯酒,这酒不错,味道很醇正,他可以买一点回去。
正考虑时,楼梯口腾腾腾跑上一名商人,焦急地大声喊道:“大家知不知道,圣上要迁都了!”
这句话顿时在酒肆内引起轩然大bo,酒堂内的人纷纷跳起来,围了上去。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杨元庆也停住酒杯,心中也有点惊讶,迁都这么快就决定了吗?难怪昨晚杨广要连夜处置独孤罗等人,杨广俐很会趁热打铁,杀了贺若弼和元胄等人,也就没有人敢反对迁都。
杨元庆心中忽然生出个念头,迁都可以买地皮大赚一笔,他慢慢喝了一口酒,暗暗思忖,这倒是个不错的赚钱好机会。
报信商人又继续大声道:“早朝已经散了,听说黄门shi郎裴矩提出了迁都建议,得到了苏威、牛弘飞裴蕴、虞世基等大臣的一致支持,朝廷三读后,没有反对意见,圣上便当场拍板,决定迁都洛阳。
这个消息使酒肆一片哗然,这些酒客大都是利人市的商人,如果迁都,对他们影响相当大,吵嚷叫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有人大吼,“那些关陇贵族呢?他们怎么不反对,他们都死了吗?”
杨元庆端起酒杯微微冷笑起来,他当然知道杨广制造晋王刺杀案的真正的目的,杀鸡儆猴,贺若弼被杀,独孤氏、元氏两大关陇贵族首领遭到重创,谁还敢反对杨广迁都,他也忍不住有些得意,这其实是他杨元孤提出来的方案,和杨广的想法不谋而合。
又听那人高声道:“关陇贵族没有一个人出头反对,听说上一次他们反对ji烈,而这一次,竟然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啊!却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杀了独孤整和元胄,独孤罗和元寿也完了,谁敢反对啊!”
“各位,京城已经完了,大家快去洛阳买地皮买房子吧!”
酒堂内吵闹成一团,就在这时,楼梯口上出现一人,焦急地探头张望,他忽然看见了杨元庆,顿时又急又喜,“元庆,你果然在这里!”
来人身材魁梧,一头赤发,正是单雄信,单雄信快步走上前急道:“我到处找你。”
杨元庆见他满脸焦急之sè,便笑问:“单二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出大事了!”
单雄信连连作揖,“兄弟啊!你一定要帮帮二哥,就当二哥求你了。
“什么事,有这么严重?”杨元庆笑容消失了,他感觉到了单雄信的焦急惶恐。
“严重,非常严重!再晚一步,我那朋友就没命了,你一定要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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