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止杀
宣度笑了笑,没有理会曹文诏,而是看着郭铁耙问道:“你认为怎么样?”
“啊?”
郭铁耙愣了一下,拨浪鼓一般地摇着头,“小的全听大人您的,大人说怎样就怎样。”
宣度拍了拍曹文诏的肩膀,“刚才还说慈不掌兵,这才多大一会,就反悔了?”
曹文诏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宣度咬了咬牙,“这当然不一样!所以咱们大明才能成为万国来朝的上国天邦。而建奴,却一辈子都只能弯着腰做奴才!”
这句话,曹文诏或许会听懂一些,但宣度真正要表达的意思,他是肯定听不懂的。
不管他听懂了多少,但至少知道宣度不会滥杀无辜了,他也就松了一口气,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宣度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脸严肃地问他道:“曹文诏,你怕死么?”
曹文诏挺起胸膛,高声道:“大人若有事吩咐,请尽管直说,哪怕是要我去闯刀山越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
宣度拍了拍手,“我要你带着扈尔汉的脑袋,去一趟抚顺,告诉那里的建奴,萨尔浒城,马儿墩城,界藩城,古勒山城,还有镶黄旗的三千多战俘,全都在我们的手里。他们杀一个,我们就杀一个!”
曹文诏皱眉道:“可是,镶黄旗的那些建奴,已经没几个喘气的了啊。”
宣度叹了一口气,满脸痛苦地咬着嘴唇,“这一来一回加起来,怎么也得三个时辰。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三个时辰里,建奴会对我抚顺城的百姓秋毫不犯吧?”
“这些该死的狗贼!”
曹文诏跺了跺脚,拎起扈尔汉的脑袋来,转身就上了马,抱拳道:“大人,保重!”
宣度点了点头,“快去快回,路上小心点。”
目送着曹文诏疾驰远去,宣度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去把领头的都给我叫过来,我要跟大家说点事。”
连续两场大胜,让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士气高涨不说,凝聚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而宣度个人的威望,更是达到了一个很恐怖的高度。
如果说,之前宣度还需要陈继盛配合,一些命令才能得到执行的话。那么现在,宣度的一句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圣旨还要好用一些。
听到宣度下令,要连夜攻打马儿墩城的时候,虽然几乎每一个人都困得不行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摩拳擦掌地杀了过去。
正统七年,当时的辽东巡抚上报朝廷后,将建州左卫一分为二,新设建州右卫。马儿墩城,便是建州两卫的分界线。
就如同国界线两边,历来都很不平静一样。马儿墩城,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两卫之间角力的主战场。
角力,可不是用嘴骂两句就能解气的,那是要动刀动枪要杀人的。所以,住在马儿墩城的女真人,在兵戈战祸的逼迫下,纷纷含着泪举家外迁。
最后,到努尔哈赤起兵之时,偌大的马儿墩城里的居民,居然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百多户。
一统建州之后,努尔哈赤虽然往这里迁来了不少人,但居民人数仍是少得可怜。所以,留守马儿墩城的兵马,不过才只有三十多人而已。
说是一座城,但实际上,马儿墩城倒更像是一个村寨,那低矮的城墙,不过才一人高。明军士卒,轻而易举的就能翻墙而入。
在占据了绝对人数优势的前提下,又没有城墙的阻拦,宣度率军兵不血刃地攻占了马儿墩城。
将城内的那些百姓,全都赶到了一起之后。宣度问了下时间,不觉间居然又到了下半夜。
虽然已经困得不行了,但宣度一狠心,将嘴唇咬破,用那刺鼻的血腥味来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看了眼跪在地上哭天喊地,求饶不停的女真百姓,宣读的心里面,却没有半点恻隐。
这就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能够留下他们的性命来,宣度已经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我本来打算着,攻下马儿墩城之后,就在这歇一歇。可没想到,这鬼地方只有巴掌大小,我都担心半夜睡迷糊了,不小心伸伸腿把那寨墙给踢塌了。兄弟们,我来问你们,再往西最多二十里,有个古勒城,可比这鬼地方要大多了。所以,你们做决定,是在这个鬼地方露营呢,还是去古勒城睡他娘建奴的大炕!”
古勒城不比马儿墩城,墙更高,人更多,防御也更强。
但是,在宣度的统帅下,这帮杂牌军,已经被惯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臭毛病。一听宣度这话,很多聪明人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纷纷响应道:“杀进古勒城!去睡他娘建奴的大炕,还有女人,哈哈哈!”
最后,几乎所有兵卒,全都异口同声发出了同一个愿望,那就是,继续进军,杀进古勒!
六万八旗精锐,几乎全都被努尔哈赤带到了抚顺。剩下的兵马当中,二贝勒阿敏又带走了一大半,去北关防范叶赫了。再剩下的这些,就是各城的守卒了。
已经被挑过两遍了,剩下的这些人,就算不是歪瓜裂枣,但也是强不到哪里去了。
可能努尔哈赤压根也没想到,在他大兵压境的时候,还会有人不知死活地闯进他们建州内部捣乱。因此留下来的守卒,倒更像是维护治安的差役。
古勒城的守军,人数虽多,但战斗力却低的可怜。
只用了十架云梯,三百蒙古兵,付出了三死十二伤的代价,大明的王旗,便高高插在了古勒城的城头上。
将城防交给了陈继盛以及他原本的手下,宣度又下令让其他人
将所有的女真俘虏,全部集中撵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再派了三百个火铳手看押之后,宣度便打着瞌睡随便找了间房子倒下便睡着了。几乎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他早已经就顶不住了。
而这个时候,曹文诏也单人独骑飞奔到了抚顺城下。
人还在城外,城里面那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就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城里各处冲天而起的大火,更是刺红了曹文诏的眼睛。
强压着满腔的怒火,曹文诏勒马停住,扯着嗓子用女真话大喊了一声,“扈尔汉的脑袋在此,想要的话,给我开城门!”
扈尔汉是谁?
那是大金开国五大臣,是努尔哈赤的养子,是威名赫赫的巴图鲁啊!
就算是再无知的女真人,也不可能没听说过扈尔汉的名字。
所以,当曹文诏话音落下之后,城上的守军立即就发话问道:“你是谁?”
曹文诏道:“放下个吊篮来,我上了城,自会告诉你。”
黑灯瞎火的,不要说曹文诏说他手里拿的是扈尔汉的脑袋,便是努尔哈赤的脑袋,也不可能给他开城门的。但是,放下去一个吊篮,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所以,曹文诏很快就被带到了皇太极的面前。
皇太极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
曹文诏一脸平静地站在他的对面,将扈尔汉的脑袋仍在他面前,“马上收兵滚出抚顺,要不然,后果自负!”
皇太极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瞪着曹文诏,一言不发。
安费扬古走过去看了一眼,“哎呦”一声,险些昏倒在地,随即哭嚎着道:“是扈尔汉兄弟没错啊,他怎么会……”
“闭嘴!”
皇太极呵斥了他一句,随即对曹文诏道:“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杀了你,并把你的脑袋,挂在抚顺城头上,会有什么后果?”
曹文诏身在虎穴,却是凛然不惧,笑着道:“那我明白告诉你,我军深入百余里,先后击败你们建奴的后军,辎重队,以及这个老狗统帅的五千骑兵,并连下萨尔浒,界藩等数城,手里面攥着的俘虏,怎么也得过万了吧。”
“这不可能!”
皇太极断然摆手,“将他拖出去,乱刀砍死之后,把尸体挂在城头上示众!”
“慢着!”
何和礼却一摆手拦了下来,看着曹文诏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曹文诏摇着头,笑而不语。
何和礼问道:“你当真,不怕死?”
曹文诏昂然道:“我怕死,但我相信,我家大人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因为他说过,抚顺城里每死一个人,他就杀一个人。大明百姓十万万,比你们建奴要多得多,所以丢了一个抚顺,我们虽然心疼,但也一定不会比你更心疼!”
皇太极猛地一拍几案,暴怒道:“他敢!”
曹文诏呵呵冷笑,“之所以砍了这老狗的脑袋,就是为了给张总兵报仇!你说,我家大人,他到底敢不敢呢?”
皇太极发疯一般,咆哮着喊道:“我皇太极对天发誓,他若是敢动我大金一个子民,我必会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
曹文诏也不说话,只是抱着肩膀,好笑地打量着皇太极。
何和礼深吸了一口气,对曹文诏道:“说出你们的条件来!”
曹文诏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你这老货,年纪大了耳朵聋了就回家抱孙子去,在这瞎跟着凑什么热闹?我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我不想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