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玉荷
是夜,玉荷伺候完司徒凝冰安睡如往常一般回了自己房间,一推开房门就瞧见素云正对着油灯做针线。
“玉荷姐姐你回来了?”听见动静,素云抬起头冲玉荷打了声招呼。忽然瞧见玉荷手中拿着一个四四方方品相精致的木漆盒子不由多问了一句,“咦?姐姐得了什么好东西?”素云生性温和稳重若是换了旁人她也不会多嘴,不过她自幼便同玉荷一起在司徒夫人处伺候情同姐妹与她说话就随便了些。
玉荷闻言倒是苦笑了一下,走到素云身边坐下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这是今日小姐赏给我的。”
素云打开面前的盒子一瞧,一声轻呼从口中溢了出来,“呀!好漂亮的玉莲耳珰!”不由自主的拿起一个放在手掌中细细赏玩,“这青玉虽然不大,成色却极好几乎没什么杂质,更难得的是雕工细腻将一朵莲花雕的栩栩如生,又正合了姐姐的名字,真是件好东西!”说到最后眼中不免生了几分艳羡,可她到底不是贪心之人,赏玩过后便将耳珰放回了木盒子里。见玉荷一直闷闷的不说话,不由关切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为何得了赏赐还闷闷不乐的?”想了想又道:“莫不是有人眼红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你不高兴了?”素云不是多事之人,也没兴趣跟人勾心斗角,可并不代表她一无所知。今时不同往日,在司徒夫人处当差的时候玉荷是被夫人当成半个女儿来养的,衣裳首饰从来都是丫鬟堆里拔尖的,府中上下就连大管事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可自从小姐回府之后玉荷的身价便一落千丈,正主回来了夫人也不需要替代品了,她跟自己一同被打发到了小姐身边当差,虽然还是大丫鬟小姐也不曾亏待过她,可到底不如在夫人身边时那般受信重,府中下人也大多见风使舵,再不似从前那般奉承巴结了,私底下没少冷嘲热讽,玉荷面上若无其事想来心里也必是不好受的。
“没有”玉荷摇了摇头。素云的意思她明白,说实在的初到小姐身边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毕竟十年相处夫人待她纵然不是视若己出也是关怀备至,虽然只是个替代品她也感激知足,不想十载朝夕相对还是抵不过骨肉血亲。不过她也想得开,说到底她不过是雪地里捡来的丫头凭什么奢望能跟小姐比肩?只是这位新主子太难伺候,她表面上似乎什么都不管可却又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昨日自己不过是拐弯抹角的提醒素云正院那边的异样连素云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却看出了端倪!
想起司徒凝冰在给她玉莲耳珰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神情,玉荷心中忐忑。小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知道为何不拆穿?若是不知道今日又因何出言试探?她虽是细作也有随时为主子舍弃性命的准备可并不代表她不怕死,主子能一举收服司徒氏与李氏倒也罢了,万一这两家不买账撕破了脸谁知道小姐会不会拿她开刀?
瞧着玉荷脸上郁郁不安的神情,素云以为她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不由开解道:“姐姐别想太多了,小姐性子宽厚咱们只管用心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是了,等过个几年…”说到这里素云瞧了眼灯下自己正绣着的香囊脸颊浮起一片红晕,“想来小姐是不会亏待咱们的。”
玉荷心思一向细腻,顺着素云的目光一眼就瞧见了那只静静躺在桌上的雨过天晴色香囊,上面绣着一对还未绣完的戏水鸳鸯,再打量着素云面上的红晕心下一阵狐疑。素云何时有的心上人?怎么她竟一点儿也不知?
瞧着素云一副小女儿的幸福模样,玉荷心中一阵黯然,她若真只是个丫鬟该多好!不必每日都战战兢兢的活着,用心当好差等到了年纪便放出去寻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运气好主子还会赏赐一笔丰厚的嫁妆一辈子衣食无忧,日子过得平凡却踏实,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玉荷只敷衍着点了点头,道了句:“你说的是。”便推说乏了,收好了耳珰略略梳洗和衣睡了。
素云重新拿起荷包又做起针线来,今夜她要将这对鸳鸯绣完。
第二日正轮到素云当值,因昨夜睡得晚她精神有些不济,所以当瞧见大奶奶崔氏领着几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丫鬟婆子走过来的时候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愣住了,还是一同当值的碧鸳先回过神来一壁打发小丫鬟进去禀报一壁将崔氏迎进了正屋。
由于司徒凝冰对外称病崔氏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她有气无力的歪在罗汉床上,容色瞧着十分憔悴,崔氏见此心中十分畅快只觉得狠狠舒了一口恶气,面上却堆出满脸的关切来,“才不过两天功夫弟妹气色竟差了这么多,定是前夜闹蛇给吓坏了!”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三弟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这般淘气,平日里吓唬我也就罢了想不到连弟妹你也着了他的道。偏生他是父亲母亲的心头肉,犯了天大的错也舍不得动一根毫毛的。弟妹想开些,咱们当嫂子的总不好跟小叔子一般计较,能忍便忍罢,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司徒凝冰面容憔悴神情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尖刻,“我可比不得大嫂,自小就不知道忍字怎么写,谁敢叫我不舒坦我就要叫他全家都不舒坦!”
崔氏闻言心中一喜,暗道一声:“蠢货!”面上却装模作样的去堵司徒凝冰的嘴,“弟妹这话可不能乱说!”瞧了瞧四周凑到司徒凝冰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毕竟是安国公府到处都有夫人的眼线,你这话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难保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司徒凝冰一把推开崔氏的手倨傲的斜睨着她:“大嫂今儿个怎么转了性了?前日在祠堂里您可不是这样的,莫不是知道我这院子不太平故意来瞧笑话的?”
“我想来瞧你怎么死!”这是崔氏心里真实的想法,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说出来,堆满脂粉的脸上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弟妹这话是要冤死我呀!你且想想当日祠堂里的情形换你是我,能忍得下这口气?唉…不过后来我回去想了许久也想通了,我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虽比不得安国公府富贵却也是爹娘掌上明珠,嫁入李家这几年这内院除了母亲就是我了,日子久了几乎忘了自己嫁的是庶子,难免有些忘形了,所以才会一时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弟妹,还请弟妹你大人大量别与我计较。”这话说得入情入理又真诚恳切,叫人不信都难。
果然司徒凝冰闻言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语气却还是有些倨傲,“这话该我说才是,我这个人自来是对事不对人的,那天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还请大嫂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崔氏亲热的拉着司徒凝冰的手,“弟妹不怪我就好!”说着示意自己的丫鬟婆子将礼品拿过来,笑着道:“我知道弟妹受了惊吓,特地准备了些补品给弟妹补身压惊的,都是些粗糙东西还望弟妹不要嫌弃才好。”
司徒凝冰淡淡笑了笑,“大嫂有心了。”冲见怜扬了扬脸示意她将东西收下。
眼见她收了东西,崔氏这才进入正题:“咱们是妯娌原不该如此见外的,再说夫人她…唉!总之都是给人做媳妇的,咱们各有各的难处自当互相帮衬才是,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司徒凝冰了然的笑了笑,“大嫂的意思我明白,我这个人好相处的很,只要人不犯我,我也不会凭白无故去招惹别人。”
崔氏满意了,陪着她说了一会子闲话,见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也不想自讨没趣便起身告辞了。
“小姐?她这是来示好的?”崔氏走后没多久,见怜就查验起了她带来的东西。见司徒凝冰没声响,她又仔细想了想崔氏方才说的话继续猜测道:“她该不会是来挑拨离间,打算拿小姐您当枪使的罢?”
司徒凝冰抬眸瞥了眼紫檀木圆桌上堆着的那堆礼品,最上面那个盒子已被见怜拆开,里面装着满满一盒子血燕,挑了挑眉道:“若非只是示好她何必下这个血本,看来张氏的话她是听进去了。”
见怜一壁继续拆着下面的礼品一壁撇嘴道:“那张姨娘瞧着唯唯诺诺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想不到也是个有心计的。”想了想又摇头道:“可惜命不太好。”
同她一起清点礼品的素云闻言忽然抬头愣愣的问了一句,“怎么命不好了?”她素来稳重主子跟前从来不随意开口,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见怜倒是不以为意,正愁一个人自说自话无趣,难得素云接了口俏皮的笑了笑道:“因为她选错了对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