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美人鱼
略略略 出了灵堂的那一刻, 陆笙还在想：坚持了一辈子的科学唯物主义, 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飘去哪里。
七月的天气炙热，天阴沉沉的看着像要下雨。
陆笙抬头想看天，却被一阵大力拉扯, 不受控的飘向某处......
“大夫，她人怎么样？”
“只是轻微擦伤，没什么大事儿......”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耳边传来嘈杂的问话声。
陆笙头有点微痛,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人在医院。
医院？
“笙笙你醒啦！”说话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声音清脆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她走上前，伸手摸摸陆笙的额头，语气当中带着一点埋怨：“你说你, 好好的跳什么楼。不就是个男人嘛, 再找一个就好啦......”
小姑娘絮絮叨叨说着话，陆笙越听越迷糊。上次见这么年轻的姑娘, 还是敬老院搞亲善活动的时候。
忽然被人这么关心着, 陆笙有点不太习惯。
“你是？”她下意识就去拉小姑娘的手, 不经意间瞥见自己的手, 然后就傻了眼。
那双手白白净净, 指尖纤细莹白, 同自己那双沧桑且满布老茧的手全然不同。
陆笙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姑娘，一脸的难以置信。
“笙笙, 你怎么了？”
陆笙没说话, 挣开那人的手就下了床。脚步轻盈, 哪里像个重病在床的垂暮老人。
陆笙进了洗手间，一眼就瞧见了镜子里面的那张脸。
除了漂亮，陆笙找不出其他字眼来形容那张脸。
最让陆笙震惊的是，这张极年轻又极漂亮的脸，根本不是她的啊。
头又开始疼，先是微痛后是剧痛。记忆如潮水般涌向陆笙的灵魂深处——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陆笙笙，是时下正热的养成系女团成员。
与其说是艺人，不如说是介于素人跟艺人之间。
团里成员太多，大部分成员都是坐在候补位置上，想上台竞争真的是很激烈。
陆笙笙能进团，因为她有张很好看的脸。可是即便如此，陆笙笙还是在候补板凳上蹲了两年，一直没能露过脸。
因为她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才艺寥寥，性格木讷，要不是有张脸撑着，估计早就退团了。
公司也曾经试着想捧下陆笙笙，可是不管是那口音略重的普通话还是一张面瘫脸，都成了贴在陆笙笙身上的标签。
就在几天前，陆笙笙拒绝了公司的牵线的大佬，被约谈了退团事宜。
考虑到陆笙笙在团里也待了两年，经纪人好不容易帮她争取到了上台公演告别的机会。万万没想到，陆笙笙却在公演前两天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栽跟头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团里内斗，而是因为陆笙笙的男朋友。
养成系的女艺人贩卖的是梦想，按说是不能谈恋爱的。可是陆笙笙作为一个候补，没什么通告，长得又漂亮，谈个恋爱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
陆笙笙的男朋友叫韩非宇，走的是时下花美男路线，演了两部网络剧，算是小有名气。
韩非宇脸白净，嘴又甜，没什么恋爱经验的陆笙笙自然是一头扎了进去。
两人谈恋爱很低调，按照韩非宇的说法就是都是上升期，绯闻还是尽量不要有。
恋爱脑的陆笙笙完全不觉得这样有问题，唯一知道两人恋爱的就只有自己团里的好友周怡。
退团本来就是件糟心的事儿，更糟心的是韩非宇忽然被爆恋爱了。
这个恋爱对象不是陆笙笙，而是某财团董事长。三十出头的女强人，算是相当的事业有成了。
全世界都知道韩非宇“恋爱”了，陆笙笙这个女朋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绯闻爆出来以后，陆笙笙第一时间就想找韩非宇要个说法。
无奈韩非宇不接电话，陆笙笙只能跑去他住的公寓找他。
两人话没说几句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紧接着陆笙笙就掉到了楼下。
至于是跳楼还是被推下去，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了......
“笙笙，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笙回过神，就看见年轻小姑娘关切的眼神。
这就是周怡，陆笙笙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朋友。
陆笙面色复杂看着周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不成告诉她，我不是陆笙笙，我是个72的老人家？
别说周怡不会相信，就连陆笙自己都不信。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陆笙想了很多，最后只是说了这一句。
周怡略微松了一口气，拉着陆笙出来把人按在床上：“累了就休息，你好好的，没什么过不去的。”
周怡说着又想起来陆笙没吃饭，掏出手机点了外卖。然后就在床边的椅子上面坐下，怎么也不肯走，生怕陆笙一个想不开再跳楼。
“那是个意外，我真的没想自杀......”面对小姑娘的关心，陆笙有些窘然，“你想想，如果我是真想跳楼，不会挑二楼的对吧。”
“也是，摔死的概率不大，摔残的可能性倒是很大。要我肯定选二十楼了......”周怡说着话，想到什么忍不住又看了陆笙笙一眼，“笙笙，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为了个渣男跳楼真是不值得，你说对吧。”
陆笙攥紧了被子，仿佛受另一个人的影响，回过神就点了头：“是啊，活着多好。”
陆笙好说歹说，周怡终于相信陆笙情绪是稳定的。她让陆笙好好休息，自己下楼拿外卖。
出了病房门，周怡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
陆笙笙的普通话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完全没有口音了啊......
陆笙坐在床上发呆，21岁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72岁的灵魂，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能信啊。
不等陆笙多想，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陆笙笙从里到外都是小女孩，手机是粉色的，手机外壳也是毛茸茸的粉色兔子。
锁屏壁纸是陆笙笙的自拍，指纹解锁之后就看到了壁纸上的她跟韩非宇。
看得出这个小姑娘是真的很喜欢韩非宇，可惜对方似乎没有太把她当回事儿。
消息是备注为“猪头”的韩非宇发来的，说的是想跟陆笙笙谈谈。
陆笙原本不想回复，可是冥冥之中身体里似乎有个人想见他。
陆笙没回信息，韩非宇不死心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笙笙，我有话想跟你说......”那头的人急着解释，陆笙开口打断了他，“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吧。”
周怡回来的时候，迎面遇到了要外出的陆笙，不由问道：“你要去哪儿？”
陆笙没有瞒她：“韩非宇现在来了医院，我去见他......”
“那个渣男还有脸来？”周怡听到这个名字就火大，她看向陆笙劈头就说道，“你不会还要跟他和好吧？”
这一年，因为韩非宇的若即若离，陆笙笙闹过无数次分手。每次当着周怡的面抱怨，说好不回头，等到韩非宇一勾手，还是立刻回了头。
不怪周怡不相信，实在是之前的陆笙笙太不坚定。
“只是有些事情想当面说清楚，”陆笙揉揉周怡的脑袋，微微笑道，“只是有些事想当面说清楚，我这里又不是垃圾回收站，放心，不会再和好了。”
“哦哦，那我陪你？”
“不用，你等我回来就好。”
周怡呆呆点点头，看着陆笙的背影只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见鬼，刚才居然从陆笙笙眼里看到了姨母般的慈爱是什么情况？
陆笙穿过走廊到了休息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韩非宇。
鸭舌帽，大墨镜，大口罩......
捂的过分严实，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明星一样。
一见陆笙，韩非宇立刻上了前想拉她的手，被陆笙躲开。
“笙笙，咱们俩的事儿你别出去乱讲。我也不是不喜欢你，但是人各有志，你懂我的对吧？”韩非宇话语急切，言辞之间完全都是为了自己前途。
“你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陆笙的心里涌起一阵浓浓的失望，这失望不是她的，而是另一个人的。
韩非宇不明所以：“咱们都已经是过去了，以后就做朋友不好吗？”
陆笙的心落到了谷底，跟着就是一轻。那个叫做陆笙笙的女孩子从此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你说完的话可以走了，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笙笙，别闹......”韩非宇原本想跟陆笙再说点什么，可是对上那双凌厉的眼神却傻了眼。
陆笙笙有双极其漂亮的眼，韩非宇从那双眼里看见过爱恋看见过崇拜看到过一来，就是没看到这种厌恶以及不屑。
他的心里忽然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笙笙，我还是爱你的......”
陆笙立刻摆手：“别了，您这种博爱我受不起。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咱俩就是陌生人。”
韩非宇看着陆笙转身，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却见陆笙又回了头。
他的心里不由一喜，果然还是舍不得自己不是吗？
“年轻人，好好做个人吧。”陆笙往前凑了凑，附在韩非宇耳边给了最后忠告，“别老劈腿，小心扯了蛋。”
因为有些屋里有些热，她的脸色绯红，另沈亦然沈亦然不自觉联想到什么。
昨天就在他身下，陆笙也是这个样子，水汪汪的眼，绯红的脸......
沈亦然没来由的口燥了起来，他拿起筷子学着陆笙的样子吃起了面。原本是想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可是面一入口，沈亦然的眼睛就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