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回家去
“你是骑它来的吗?”
艾比不可思议地问。虽然对麻瓜界的交通工具算不得如数家珍,但基本的概念她还是了解的。
在得到史蒂夫肯定的回答后,她打量着哈雷摩托流畅而凌厉的车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包裹在冬季厚裙里的小腿。
“……”
腿算得上好腿,就是跟史蒂夫比起来短了点。
艾比在脑内想象了一下自己骑在摩托车上,一路风驰电掣,裙摆呼啦啦翻飞——
难以置信,她的一生中还能出现这么酷炫的场面。
史蒂夫把头盔递给她,自己往机车上一跨:“上来吧。”
蓝眼睛从夜空和树丛的缝隙里望过来,夹克泛出金属般的光泽。这一刻他邀请她,像传说里亚瑟王的圆桌骑士,酷得艾比重心不稳。
她左脚绊右脚,在冷风里走向那位骑士。
笨拙地戴上头盔,跨上车后座,艾比又不知道手放哪好了;结果只是从长袖子里伸出一点手,拉住前面人的衣服角。
史蒂夫没对这个过分纯情的举动说什么,他只是提醒她“坐好了”,然后一拧车把,发动了摩托。
车子启动的刹那,艾比在心里“哇!”了一声,身体一个后仰,好险没被甩出去。
只是拽衣服角是不可行的了。为了保持身体平衡,艾比把两只手虚虚地搭上史蒂夫的腰侧。
身材真好。她懵懵懂懂地,竟然也萌发出这样的念头。
在霍格沃茨学院那会儿,大家都是年轻的孩子。艾比跟同龄的男孩女孩们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上课、读书;大家穿着式样相似的黑袍子,细微的变化都被严丝合缝地盖住了,盖不住的是女孩儿们胸口日益鼓胀起的丰满,和男孩子春笋拔节的个头。
然而史蒂夫不是春笋,他是早就长成了的竹子。
——还要减去竹子的清瘦,他是高耸的威姆士松。
她比任何女孩儿都清楚这副身体。同他宽阔的肩膀比起来,那腰窄而不柴,对比之下突出的线条感让人脸红心跳。
而她的手,现在正放在他的腰上。他真像个小火炉,哪里都散发热量,让艾比即使不用保暖咒,全身上下都变得暖呼呼的。
他们起先在曲折的小道前进,艾比惊讶于麻瓜的交通工具,使他们在羊场小径也如履平地,仿佛脚踩胖胖圆圆的云朵一般。
这和魁地奇完全是两番不同的感受。艾比讨厌用扫帚飞行,这让她觉得不安全;但是坐在史蒂夫的后座上,就像扫帚头被人牢牢把着似的,永远不怕坠落高空,或者迷失方向。
然而行了一段路,车子渐渐密集起来。史蒂夫嗓音微沉,嘱咐一句“抱紧了”,接着拧动把头,车子陡然加速,在并行的车辆中游鱼般穿梭灵活。艾比猝不及防,在心里小小尖叫一声,两只手不由伸长出去,紧紧地环抱住了史蒂夫的腰。
他比太阳还灼人的热度隔肤相贴着,毫无保留地散发。艾比只觉得整个掌心着了火似的烫起来。她像个坐在火堆边烤火的小女孩,即使烫得有点难以忍耐了,也还是不舍得撒手。
艾比红着耳朵,偷偷地抱得更紧了一点。
冬日的天空是凝固的、冷硬的,此刻万里无星,月亮也隐没。但深蓝色的夜玻璃悄悄漏出了道细小的裂缝,于是有冰凉的感觉降落在头顶。
仿佛孩子的手轻轻一碰。
史蒂夫突然回头,笑容里呼出一团朦胧白气:
“艾比,下雪了。”
艾比“诶”了一声,就感觉有一点晶莹降落在自己鼻尖和嘴角,很快就融化了。艾比舍不得把胳膊撒开,鬼迷心窍似的,她伸出一截小小的舌头去舔;后知后觉自己在干什么以后,她左右张望,涨红了脸。
雪磨磨蹭蹭地,一点也不想下大。好像在跟谁闹脾气,落下的雪粒全是幼小的、纤细的;连成一片的时候,还有点缠绵。
哈雷在车流里穿行,五光十色的绚丽光带转眼被他们抛至脑后。雪沫飞成连贯的细线,但戴着不同颜色帽子的鲜艳人群把它们冲散了。
史蒂夫再没回头,载着她向家的方向驶去。他的背影本来像沉默的圆桌骑士,这会儿有纷纷扬扬的雪子降落,并飞快消融在他的肩膀和头发上,使他看起来又像个英俊了十倍的圣诞老人。
看哪,他是所有人的愿望。
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世界一下子静音了,无数只脖子上挂着铃铛的麋鹿在艾比心里乱撞,她满脑子只剩这句话。
连史蒂夫宽广到可以容纳所有的背影,看上去也如同漩涡;她再一次感到重心不稳,那漩涡像要把人都吸引过去。
艾比七荤八素,一头扎进了漩涡。
她在心里给自己反复鼓劲。随即呼出一口白气,谨慎地、颤抖着把涨满血色的粉红脸颊,贴上他的脊背。
潮乎乎的,但温暖极了。
“啪”的一声,开关重新运作。
世界又亮起来,恢复了热闹。
……
艾比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检查植物们的情况。
这两天疏于照料,它们的枝叶都有点蔫巴巴的,艾比心疼地摸了摸。植物们抖动抖动,发出含糊的呼噜声。
显然改良过的瞌睡剂效用有点过猛了。
艾比先给它们施了一遍龙粪肥,又施了一遍月痴兽粪肥。她平时不太舍得用它们,因为这些银色肥料非常珍贵,效果果然也是立竿见影:植物们争先恐后地恢复了活力,变得精神抖擞。
牛头摇摇树是最先苏醒的那个,它摇头晃脑,像听了嗨歌。
不仅自己晃,还非要拉上曼德拉草一起。把人家都吵得不耐烦了,看得艾比直摇头。
出了温室,艾比往卧室走。越往那个方向走,动静越大——
她听到了翅膀拍击窗户的“扑扑”声。
艾比快走两步,赶紧打开房门,果然看到卧室窗户外有个扇动的黑影。
艾比把小猫头鹰解救下来,喂了它一点猫头鹰口粮。它是一只漂亮的雪鸮,就是个头在同伴中显得有点娇小了。
艾比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小家伙第一次蹲在她的窗台上时,看上去晕头转向、找不到憩所。艾比无意把她驯养成宠物,猫头鹰们其实很爱自由,并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
所以这只小雪鸮和她成为了朋友,经常会来窗口讨食,同时也帮艾比承担一些往来书信的任务。
这回雪鸮带来了纳威的信。
送走磨蹭着她的小猫头鹰,艾比边拆信边叹气:老套的联系方式还是太慢了。这会儿她和史蒂夫都已经变回来了,纳威的书信才刚刚寄达。
纳威首先针对他们灵魂互换的事做出了激烈回应:类似于“梅林啊”“梅林的袜子”“梅林的平角裤”之类的兴叹之词占满了大半张纸。
然后另小半张里的第一句说:
“我非常、非常抱歉,抄给你的药方出现了非常低级、非常愚蠢的错误:我把[流金嚏根草]糖浆给漏了。它需要在倒数第二步加入,逆时针搅拌三分钟。”
艾比:“……”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朋友——
依稀记得,低年级的魔药课和他合作时,她第一次炸了坩埚。
是纳威开启了她的天赋技能,从此炸坩埚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他们总有办法把魔药课变成一场扣分竞赛,纳威炸完艾比炸,又或者艾比炸完纳威炸,总之说不清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哪个学院的宝石漏得快些。
艾比继续读信。紧接着纳威又兴高采烈地恭喜了她:
“半枝椒薄荷,去掉嚏根草,就能和你在喝药前遇到的最后一个人灵魂互换!完美!艾比,你创造了新的配方!斯内普教授一定会引你为傲的。”
艾比霎时冷汗直流。
不,她一点儿也不想吸引斯内普教授的注意,饶了她吧。
纳威意犹未尽似的告诉她:“卢娜托我知会你一声,如果你加入了整枝椒薄荷,效果会更好一些:作用时间兴许能长达一个礼拜之久。”
艾比:“……”
不。史蒂夫的形象已经被她败坏光了,如果药效再延长下去,她恐怕自己都忍不住把自己塞进马桶。
至于卢娜为什么会知道“加入整根有奇效”,这跟这个古里古怪的女孩子一样,又将是个未解之谜了。
艾比把信读完。信的最后一句是:“ps信里的东西是给你的。你妈妈告诉我:你把它落在家里了。”
她抖抖信封,把一根灰扑扑的东西抖了出来。
霎时间,仿佛呼吸都停摆了。
那是条项链,被设计成眼球的形状,整个眼球被涂成了古怪的橘红色,眼眶镶嵌了一圈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