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除夕夜
除夕夜这天,罗婧雲邀请安奶奶和安默白去许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两家人的亲戚大多都不是A市的,而且今年安默白爸妈有事没能回来过年,虽然有安默白陪着,但两个人还是显得冷清了些。
安奶奶素来是个爱热闹的人,再加上和罗婧雲远亲和邻居的关系,平时走动也比较多,也没多推辞。下午刚过就拉着安默白提着大包小包去了许家。她自己做了好多年糕丸子腊肠,平时就喜欢拿给左邻右舍尝一尝,大过节的去人家家里吃饭,自然得带上这些,好让大家都尝尝。
安默白知道今天要去许一生家吃晚饭,兴奋得一整夜没睡着。她都还没和许一生一起吃过晚餐呢,而且今天又是除夕夜,好有意义呀,以后每年的除夕夜她都会回忆一遍。
因为过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安默白也应景的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底下搭配毛呢短裙和短靴,整个人显得喜庆又讨喜。这不,才一进许家的门,就被罗婧雲塞进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摸摸厚度,真的得不少呢。
嘴甜是必须的,挨个叫过去,就连她颇有成见的许恒瑞今天她也笑得格外甜美。
“小爷爷过年好。”
“小奶奶过年好。”
“许叔叔过年好。”
然后,安默白朝许一生伸出双手,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红包拿来,红包拿来。
许一生确实也没准备,一是这几天他有些忙,二是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红包,他可是十五岁之后就没有所谓的压岁钱了。但看着小孩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那抹小期待藏也藏不住,他忽然有些不忍心。
于是,许一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钱硬币放到了小孩白莹莹的手心里,宛如长辈一样摸摸她的脑袋,薄唇微启:“压岁钱。”
安默白感受着手心里的重量,头一次感觉她的许一生也不是没有缺点的,昨天江河还给了她五块钱呢,小气。
算了,大过年的不跟他计较。安默白大度的选择原谅他,并且小心翼翼的把那一块钱硬币放到衣服口袋里,再三检查放好了才拿出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仰头亮晶晶的看着他,脆生生的说:“许叔叔,我给你发个红包吧。”
许一生挑眉:“给我发红包?”
安默白点头:“嗯嗯,现在流行这个,过年嘛。”
许一生失笑,摸着她的脑袋把她转了个过,语气难得揶揄了起来:“自己留着买糖吃吧。”
安默白不死心:“我很有钱的。”今天收了好多压岁钱呢。
许一生哭笑不得,心想这孩子不仅傻,脑回路恐怕也是有问题的吧。
脑回路有问题的小孩今天是真的很高兴,她是独生子女,一向都比较孤单,虽然有小绿和江河陪伴,但过年过节的时候哪个孩子都是在自己家守着爸爸妈妈的,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好可怜,好想让他们再给她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像今年这么热闹的除夕夜还是第一次呢,有最疼爱她的奶奶,还有她最最爱的许一生,要是爸爸妈妈也在的话,她一定会高兴得疯掉的。
晚餐很中式,鸡鸭鱼肉肘子应有尽有,安奶奶和罗婧雲还准备了好几种馅的饺子,个个圆溜溜一看就是皮薄馅大。安默白最喜欢吃茴香肉的,安奶奶特意给她盛出来一碗,她看着晶莹剔透的饺子,闻着香味都想要咽口水了。
晚饭伴随着春节联欢晚会一起开始,安默白做为最小的那个,首先说新年祝福语。
她像模像样的端着果汁站起来,小脸蛋红扑扑的,未语先笑,引得在场的人也跟着笑。许一生抿了口红酒,黑眸微垂,眼尾上扬,耳边是小孩讨喜又绵软的声音。
“首先,祝我最亲爱的奶奶健康长寿,越来越年轻。”
“然后,祝最温柔漂亮的小奶奶心想事成永远开心。”
“还祝小爷爷身体越来越好,少发脾气。”
许一生没忍住笑出了声。许恒瑞瞪他一眼,略微苦恼的看向站着的小女孩:“我没总发脾气啊,来来默默重新说一遍。”
罗婧雲跟着打趣他:“童言无忌,孩子都这么说了就足够证明你脾气坏,什么重新说一遍,你以后记得少生气就行了。”
安奶奶怕许恒瑞面子上过不去,忙打圆场:“小孩子乱说的,她和恒瑞才见过几次啊,哪里知道他脾气好不好。”
罗婧雲:“大姐您别替他说话了,他脾气就是不好。”
安默白在心里附和,嗯嗯,就是不好。
安奶奶笑笑没说话了,拽拽又在发呆的安默白,小声提醒她:“还有你许叔叔呢。”
安默白终于敢明目张胆的看他了,不知怎么的,就是看了一眼,脸就不争气的冒了热气,好像要自燃了一样。
呼呼。
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祝许叔叔……早日……”
安奶奶以为她是在为刚才不好意思,忙跟着接上:“祝一生早日找到另一半,家庭美满幸福。”
“……”我真没这个意思。
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尤其是现在话题引到了许一生的终身大事上面,脾气不好的许恒瑞非常有话说。
“提起家庭来,你马上就要三十一岁了,到底有什么打算?”
安默白侧耳倾听,恨不得把身体贴过去。许一生倒是平静得很,似乎早有预料许恒瑞会提起这个一样。淡定从容的放下酒杯,神色淡淡的看向他:“没打算。”
许恒瑞皱眉,不赞同道:“怎么还能没打算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快要上小学了。不行,明年必须给我结婚生子。那个你赵叔叔家的外甥女也回来了,过了年你抽空去见一面。”
安默白急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什么赵叔叔家的外甥女嘛,拒绝,快拒绝呀。眼巴巴的看着许一生,却一点也看不到他外露的情绪,好像现在讨论的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实许一生的想法挺简单的,见或不见都不重要,只不过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让老头子不高兴,难得今天氛围这么好。敷衍的点点头,难得顺从了一次:“知道了。”
Duang!安默白卒。
晚饭一直进行到将近十点才散席,安奶奶看安默白蔫蔫的还以为她困了,本想告辞回去的,奈何今天罗婧雲兴致太高,非要拉着她品尝自己酿的葡萄酒。安奶奶拗不过她,只好拉着安默白在客厅陪罗婧雲两口子看春晚,喝葡萄酒。
这葡萄酒是罗婧雲自己去摘的,按照方子酿制而成,微涩,甜口,色泽尤其漂亮。葡萄酒很适合女士饮用,可以起到美容养颜的效果。罗婧雲给安奶奶和安默白都倒了一杯。
“默默也尝尝,甜甜的就好像葡萄汁一样。”
安奶奶知道安默白一向很乖,从没喝过酒,但想着今天是过年,还是自家酿的葡萄酒,再加上就在她身边,喝点也无妨,省得她再犯困。
“既然这样默默就喝一点点吧,少喝一点。”
安默白眨眨眼睛,满脑子都是刚才饭桌上许一生那一声知道了。他要去相亲了,按照他这个年纪,如果双方都有好感的话,说不定会马上结婚,然后生小孩,生完一个又一个,反正他有的是钱。不,他才没钱呢,给自己压岁钱就一块钱,讨厌他五分钟。
可能是心里真的有些难过,再加上不好拒绝长辈的好意,安默白端起了酒杯,小口抿了一口。没有预想中的苦涩和辛辣,甜滋滋的,还挺好喝的。于是,大着胆子喝了一大口。
罗婧雲和安奶奶这时候都被电视上的小品吸引了注意力,中老年妇女的偶像果然不同凡响。安默白眨眨眼睛,兀自拿起瓶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真的好像葡萄汁哦,凉凉的,甜甜的。
可是再甜也是酒,就在安默白喝完第三杯的时候,她晕乎乎的站了起来,抱着酒瓶子,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飘飘忽忽的上了楼。
许一生吃完饭就上楼了,去找他。
许一生这几天接连应酬,难得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晚饭结束后被许恒瑞叫到了书房,老生常谈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回了自己房间。凡是一些小事,他都可以顺着他,只要他身体健康。
许一生当然不会专注什么春晚之类的节目了,回了房间就径直去了浴室,今天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关了花洒,许一生拿过毛巾擦去身上的水,刚才好像忘记把睡衣拿过来了,他只好取了一件白色的浴袍穿上。随意的擦擦头发,光着脚出了浴室。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足足愣了得有半分钟。下意识往门口看,果然见房门微掩,依稀还能听见楼下的笑声和说话声。
而他的床上,小孩抱着一个酒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是睡着了。
“……”
许一生微微蹙眉,过去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单膝跪地,拍了拍小孩的脸蛋。光滑滚烫,有几分灼人。他手指微曲,稍微拿开一点,就这么看着她。
十七岁的少女,不够懂事,更谈不上成熟。稚嫩,青涩,别说对未来了,就连明天都没有一个清醒的计划和认知。就好比一只瓷娃娃,只有小心呵护,方能保存它的那份本真。
太麻烦了。
许一生对异性的认知是,成熟,干练,条理分明。而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隐约意识到小孩对他有些不正常的依赖。起初他以为是小女孩生来粘人,但细想之下,他们非亲非故,最好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她只是罗姨亲戚家的小孩,而他只是刚好有时间给她辅导了几天功课,仅此而已。
他素来对上流社会上一些所谓的游戏没有兴趣,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那么就会付诸行动。而眼下,首先得把小孩弄出去,她这个样子呆在他房间坐在他床上算怎么回事。
“安默白,醒醒,安默白要睡回家再睡,这里……”
话音还没落,许一生便颤了一下,怀里猛地扑进一个小人,软绵绵的,嘴里还小声的嘟囔着,抱抱……
……小孩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喝了酒跑进男人的房间不说,还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许一生有些恼羞成怒,扯住安默白细小的胳膊想要拽她起来。可能是用了几分力气,小孩呜呜了两声,不安分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还恶人先告状的说“疼,你弄疼我了……”
许一生当即松开了手,听她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对她……他脸色已经明显不好了,想叫她起来,但又不敢太大声,生怕她会再说出什么话来引人误会。
此时此刻,安默白在床边坐着,许一生单膝跪地身体微微前倾,女孩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死也不撒手,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裸.露的脖颈处,痒得恼人。
冷静,镇定,不要慌。
许一生深深闭了下眼睛,很快睁开,避免触碰到小孩的手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此时,缓缓的,慢慢的,附到小孩软软的背上,抚慰的拍了拍:“你听话,先松开手。”
好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的语气。
果然,某些人就吃这一套。只见安默白晕红着一张小脸,微微从他脖颈处离开一些,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蒙着一层雾气,娇滴滴的提出要求:“可以不去相亲吗……”
细小的,胆怯的,期望的,还有害怕的,许一生在她眼里看见了许多。他没想到小孩会说这个。但现在为了先稳住她,她说什么他也得顺着。
还没开口回复她,就听见小孩带着哭腔小声求他:“不要去相亲好不好,我不想你去……”
许一生怔怔的看着她,一时忘记了言语。而安默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是又急又慌,想要站起来,但又舍不得,一个着急就朝前扑去,由于用力过猛,连带着把许一生也撞翻在地。而她则稳稳的趴在他怀里,唇角划过他的脸颊,彻底醉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