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235
通过仪器进入精神世界, 与向导读取大脑仍有不一样的体验，但身为哨兵, 荣铮并没有多大违合感, 在一股吸力的拉取下，他的意识便来到了一片星空之中。
仪器只能把他尽可能深地送到慕云启的表层意识世界，荣铮在这片星空中找到了最为幽深的星系旋涡, 然后用意识控制将自己拉了过去。
慕云启的精神世界是布满星星的宇宙, 看起来是那么闪亮而美好。然而通过那片旋涡后, 荣铮却惊讶地瞪大了眼。
“这就是小云的……潜意识……”
郑奇说慕云启的潜意识里有着绝望, 但在看到这片场景时，荣铮却觉得绝望并不能很好地形容慕云启潜意识里的状态，因为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同样是幽暗的宇宙，星星不再发光, 一颗颗, 一片片，全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包裹着, 星系间是一片片闪光的鳞翅, 在它们身后, 是被留下的看起来像镂空艺术品的天体。
“如果他的潜意识里有着绝望, 那他本人应该在最黑暗的地方。”
想起郑奇的话, 荣铮开始穿梭在星系与虫群之中。最黑暗的地方会是哪里？这样的一个世界里, 被虫族蛀得千疮百孔的宇宙里，哪里会是最黑暗的地方？黑暗已经无处不在。
“小云……你在哪……”
不会在被虫子舍弃的星球，那里已经没有能够拯救的东西。不会在飞舞的虫群之中, 那些华丽却无力的小兵不会成为慕云启的阻碍。
被虫子包裹的行星上？荣铮掠过了一片又一片的虫团，但那里也没有慕云启的影子。
“不对……有什么不对……”
荣铮停了下来，望着这片末日景色。良久，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倾听宇宙的声音。虫族的啃噬声，星球崩塌的哀鸣声，恒星燃烧的火焰声，被炙烤的虫族死亡前的吱吱声……
——以及，似乎在遥远世界彼端的炮火声。
荣铮目光微定，锁到了一个熟悉的方位。即使已被面目全非，他也能够认出，记忆中无比灿烂与繁华的中央星系。
是啊，即使是在地狱般的绝境里，慕云启也不会停止战斗。
中央星系，首都星。
人类的文明早已成为一片废墟，此时唯一屹立在大地上的建筑，是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总统府。总统府的尖顶依然露在外面，然而在尖顶以下，工虫搬运来的泥土与石块一层又一层地搭建起了女王的巢穴。
母虫的巢穴一般建于地下，由掘地虫打出基础结构，工虫建起巢穴细节，母虫被兵虫搬入巢穴最深处的巨型地下空洞里，开始在此孕育产卵。
虫卵被工虫们搬到附近的卵室里养育，母虫则因过大的身躯留在原地，由兵虫保护，工虫运送来维生所需的食物与□□所需的雄虫。
女王的巢穴原本也该如此，但这只女王却将自己的巢穴建在了地面，不，按慕云启的说法，拥有智慧的女王为了向人类示威，占领了人类文明最高统治者的象征性建筑。
她盘踞在总统府里，让工虫以总统府为女王巢穴中心向外扩张，将这座原本别俱匠心的人类建筑变成了丑陋的虫子巢穴。
炮火声与灼烧声越来越响，荣铮寻着声音过去，一台张着火红色翅膀的白色人形机甲，在虫子的重重包围中，交替地使用导弹、火焰与精神波，将一批又一批不断涌现的虫子斩杀掉。
脚下堆积满了虫子的尸体，如同一座座绵延的山脉。他已经不知在此杀戮了多久，只是永无止境地凭着本能继续消灭着眼前的敌人。透过层层的虫子，他的眼睛始终望着总统府露在巢穴外的尖顶，那是人类遗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却是因为女王的恶意报复才残存至今。
荣铮涌起一股窒息般的心痛，在这样的绝境中，慕云启一直没有放弃战斗。他被绝境所包裹，但他的眼里从来都闪着希望。
慕云启说荣铮是拯救人类的希望，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回过头来看过自己所走过的路。那条路由虫子的尸体铺成，连接着星系，指向未来。
他才是真正的希望。
“小云……”
荣铮来到人形机甲面前，抬头仰望战斗着的机甲。
“小云，停下吧。”
荣铮让自己漂起来，站到了与机甲驾驶舱齐平的高度。
“你已经回到了过去，改变了未来。”
荣铮将手贴在机甲上，对里面的人说道，“人类没有灭亡，首都没有被攻破。我们的军队正在西线外集结，战士们都在等着你。”
“小云，停下来，看着我。”
机甲停止了行动，四周也像被定格一般，飞舞的虫子停留在空气中，溅出的液体静止在眼前。
“小云，出来，看着我。用你自己的眼睛看着我。”
驾驶舱慢慢打开，身着战斗服的慕云启出现在了荣铮眼前。那是24岁的慕云启，熟悉的面孔已经长开，却因过多的杀戮而戾气十足。
“你是谁？”
“我是荣铮，你的哨兵，你的伴侣。”
“荣铮……”慕云启摇摇头，“荣铮已经死了，黎明舰队战败了，荣家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看着我，小云，看看我是谁？”
慕云启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向天空。漂浮在他眼前的人穿着黑色的军装，十字星的徽章在微暗的恒星光茫闪出点点银辉。
“荣……铮……”
荣铮落到了驾驶舱内，抱住慕云启，“我没死，黎明舰队也没有败。我们都在等着你，来，跟我回去吧……”
然而下一刻，一股精神力却将他撞飞，荣铮急忙稳住身体望向慕云启，熟悉的脸孔上却是一片冰冷。
“女王的幻境……吗……”慕云启揉了揉鼻梁，“幻境越来越真实了，或许再过不久，就连我也无法抵抗了……”
“不是幻境！”荣铮皱眉道，“小云，我就在你眼前！这里确实不是真实的世界，但也不是女王编织出来的幻境，这里是你的潜意识！跟我出去，跟我回到真实的世界！”
慕云启没有回答，荣铮想要再度回到驾驶舱中，却发现在自己面前，一道精神屏障竖了起来，将他隔绝在外。
“小云！”荣铮隔着屏障向慕云启喊道，“这里不是真正的战场！你的同胞，你的战友，你的亲人，他们都在真正的世界里与虫族战斗！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荣铮停了下来，凝视着慕云启失去光泽的眼睛，“不，是我需要你。小云，我们是一体的，尽管是我卑鄙地强行标记了你，但你仍然接纳了我。这是不是代表……你原本就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呢？”
荣铮自嘲地笑笑，“我在说些什么……这种时候应该尽快把你拉出去才对，否则小叔在外面不是要急死了？等过了一小时还没出去的话，或许我就会永远留在这里了。”
“不过能与你待在一起，就算是永远也是一种幸福……但是小云，我想和真正的你在一起，而不是与你心中的幻影一起。”
“没有人想上战场，没人愿意凭白无故的牺牲自己，就算外界将荣家捧到一个民族英雄的高度，也并不是我们愿意要发起这场战争。”
“我不希望在这样的时代里与你相遇，这样的我们注定要时刻面临着危险。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希望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将你我生命中的每一分钟都用来与□□……”
“但这样的愿望只是我的幻想，而这里，也只是你的幻想。小云，即使在这样的绝境里，你也依然在战斗着，难道你想要放弃真正世界里的战斗吗？”
“你不能放弃，因为他们仍在与虫族抗争。但在这里，你可以放弃。这里的绝境已经不存在了，当你回到十年前决定改变未来的那一刻起，这里的世界就只是个噩梦而已。”
“现在，梦该醒了。跟我去看看真正的世界吧，在那里，你不再是孤军奋战，不再是独自一人。你的世界不再孤独，你的战斗不再永无止境。”
“小云，你相信我吗？”
精神屏障一点点软化，直至消失不见。荣铮再次来到了慕云启面前，向他伸出手。
“走吧，我们回家。”
当慕云启将手放到荣铮的手心时，虫子们纷纷化为灰烬，巨大而丑陋的虫巢开始崩塌，总统府一点点显露出来。
不仅如此，首都星一点点地恢复了它该有的样子，恒星的光辉再度亮了起来。被蛀空的行星开始恢复生机，世界又回到了虫潮之前。
一股吸力拉扯着荣铮，他紧握住慕云启的手，二人被吸向了宇宙中最幽深的星系旋涡中。失重感让荣铮猛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实验室天花板。
“小云！”
“鬼叫什么！”
郑奇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荣铮侧头一看，郑奇正指挥着助手将躺在病床上的慕云启推入医疗舱。
“怎么了？小云他……”
“他好得很，”郑奇解释道，“而且好过头了。”
“好过头……是什么意思？”
“原本这次测试只是为了找到他心中是否有绝望这种强烈的情绪，若验证了这种情绪的存在，我们将给他制造一个虚拟绝境，让他在绝境中把江宏遗留在他身上的力量都消耗来突破自己的极限，以达到彻底解决不定期升级的麻烦。”
“虽然不知道你刚才在他的潜意识里做了什么，但就在你们的连接断开后，小云立即就有了突破极限的征兆。现在先将他放到医疗舱里降温，免得烧坏脑子，只是不知道这回又要睡多久了。”
荣铮放下了心，“那……突然就这样突破，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这也算是自然突破，所以没什么影响。倒是你……”郑奇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小云那样的人，是不会百分百信任一个的人。不过这回……”
郑奇将光脑的时钟展示在了荣铮眼前，“进入他的潜意识后，你只用了不到10分钟就超额完成了任务，这简直是个奇迹。”
“不到10分钟？”荣铮疑道，“但我感觉在那里待了很久……”
“精神世界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世界是不同的，从理论上来讲半小时到40分钟是最合理的时间，在此基础上，时间越快，两人间的信任度越高……”
郑奇道，“能够得到一个全心信任你的向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不会的，”荣铮站起来，郑重地对郑奇说，“我知道，小叔您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后辈一样照顾，若不是因为小云，小叔或许不会再与这一切有任何纠葛了吧。”
“我是个商人，”郑奇道，“但不代表没有我自己的信仰。在它面前，人类的私怨显得太过渺小。而且我已经为自己报了仇……却并不代表我能原谅荣家。”
“我知道……”
“行了，你去做你的事吧，小云这边有我。”郑奇将荣铮赶了出去，“科主任正在赶来索玛基地的途中，等她到了会给小云做一个全面检查，就不用我们这些外行在这里瞎忙活了。”
“小云会睡多久？”
“谁知道呢，”郑奇看了看数据，“按以往的数据显示，提升越大，睡得越久。也不知道能消耗掉多少残余能量，若是能一次性全部消耗完毕，以后就可以安心了。”
“我们的胜算越多，小云活下来的几率越大，”郑奇说，“别忘了东线或许还存在女王，如果慕首领他们有个万一的话，小云还要负担东线的责任。”
“在这次提升过后，母虫行动也要开始了。这次行动不用小云上场也是可以的。”
“那就最好不过的，”郑奇不满地说，“跟你们那个元帅说，小云要继续体假。如果他的身体有任何隐患，我想科主任和联盟的人都是不会同意他就这样上战场的。”
“放心吧，小叔，”望着医疗舱内沉睡的慕云启，荣铮露出柔和的笑意，“我不会拿他冒险，我赌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的江宏:小伙伴的升级版挂即将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