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被命运嘲弄的小丑
人也许永远无法得知历史的真相。
假设在几千年后，诞生了一个推翻了贵族的全新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会如何看待沃伦呢？当然，他只是个小人物，只会出现在骑士学院这一年的学员名单中，后面会跟着一行记载：于一次野外考核中不幸身亡。他会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被研究的价值。
再然后，如果人们发掘出了“纯净血统净化教会”的秘密档案，他的形象会立刻高大起来：他是一个同情平民的开明贵族，因为反动贵族的迫害而被害身亡，他也许还会被一些民运斗士奉为偶像，列作圣人之一。
但实际上沃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高文此时就站在沃伦面前，却很难做出一个评价。
布卢默的队伍已经离开了，在吃完了午餐之后他们便继续前进。而沃伦则被留了下来，划在脖子处的伤痕不深不浅，凭他的身体素质，不会速死，但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当高文从藏匿处出来时，他还睁着眼睛挣扎着，一只手死死捂住脖子，但止不住血，殷红的液体从手指缝中淌出，与猪鸟的血汇集在一处，分不开了。
沃伦也看到了高文，他伸出另一只手求助。声带断了，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高文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能救他。沃伦也摇了摇头，先是指了指高文的佩剑，然后指向了自己的心脏。他不想活了，只求速死。
这是一个简单的请求，但代表者之剑是可爱的小镇人民赠与自己的奖章，不应该用在此处，好在他还有一柄小刀。
一手捂住沃伦的眼睛，高文感觉有液体湿润了自己的手掌。另一只手取出小刀，瞄准心脏的部位一刀刺下。沃伦又挣扎了几下，终于彻底死去了。一个被命运愚弄的可怜小丑，这也许是一个适合他的最终定语。
就坐在沃伦的尸体旁，高文烤了些烈毛钢猪肉，塞进肚子算作午餐，刻意避开了布卢默队伍前进的方向，向东偏了一个角度继续前进。现在可以确认他们是敌人了，只可惜现在敌强我弱，高文根本没有与之对抗的资本，第二次，高文如此渴望力量。
无名山在东偏北的方向，高文却在向正东方前进。很快，他就离开了精细地图描绘的那片区域，接下来地图的作用将会很小，一切都靠自己观察。一边在丛林中前进，一边回忆着自己所写的段落。
“……佩尔斯将军是火线提拔出来的，在几个小时之前，他突然得知自己成为了这只军队的最高统帅。这并非来自更高层的军令，而是按照战争法自动获得的头衔。军团长早在接触战之前就被暗杀，次长接过帅旗抗了十天，也死于一次夜袭，然后轮到了参谋长顶上，他运气不佳，没能活过二十四小时。于是这个头衔落到了第一大队的队长头上，他同时也是佩尔斯的顶头上司……”
“……战斗已经持续了近三十天，佩尔斯突然发现找不到比自己军衔更高的人了，点一点残兵，发现人数勉强能撑起一个完整编制，于是佩尔斯成为了将军。但这个头衔他只顶了一个白天，晚上就因为严重减员，他只能自动降级，当个大校了……”
“……不能再打了，在清点完人数之后，佩尔斯中校立刻做出了这个决定。虽然接到的命令是死守无名山一线，但佩尔斯中校决定抗命，冒着被军事法庭判叛国罪的风险，佩尔斯开始组织部队突围，他希望能送出去一个大队，为艾尔文公国留下一些骑兵的种子……”
“……佩尔斯少校目送那只骑兵大队消失在密林中。他没有选择去领导他们，而是选择留下来继续战斗。佩尔斯不想上军事法庭，昨晚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死人是上不了被告席的……”
“……佩尔斯上尉率领着剩下的部位且战且退。送走的那只大队里全是最棒的骑兵，他们完全可以胜任学校教官的职位，一个人可以培养出一百个合格骑兵来。但这并不意味这留下来的人就差了，从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更棒的战士……”
“……树林渐渐稀疏，树种也从高大乔木变成了乔木灌木的混杂。佩尔斯先前只是小队长，没有权限阅读最高精度的军事地图，而周围的这片区域在他的地图上是不存在的。最奇特的，他的指南针失灵了，这意味着周围一个磁石矿脉，露天的那种……”
“……在这里结束也不错，佩尔斯中尉如此想到。他的小队被敌军逼入了一处山洞，唯一的出口被锁死，他看到一排排装备精良的矛盾步兵正在前进，毫无疑问，这里就是自己的坟墓。‘冲锋！’他如此命令自己那群失去了马的骑兵战友……”
“……就在此时，奇迹降临了……”
“……佩尔斯回头看了看剩下的不对，对面前的大个子脱帽致敬：你好，我是佩尔斯少尉，谢谢您的帮助……”
那些大段大段的文字涌入高文的脑海，其中的景物渐渐与眼前所见重合。在十分钟以前指南针就开始不正常，即使站立静止不动，指针依旧左摇右晃，现在它已经彻底不工作了，向无头苍蝇一样提溜乱转。周围的树木也确实变得稀疏矮小起来，一切都和书中吻合的很好。
爬上了周围最高的一颗乔木，站在树冠顶上向四周眺望。视线里最显眼的自然是耸立几千米高的无名山，可以看到在山峰顶端，在接近白云的地方，光秃秃的岩石转为了白色，那就是雪线了。在雪线之上，因为高度导致气温常年低于零度，所以终年积雪。这里也是翡翠河的源头。
将视线放近一些，沿着来时路的方向向前看，在偏北和偏南的方向上各有一座矮山。高文相信，巨魔毕咯毕博就应该在其中一座山中。
看了看日头，已经靠近西方了，高文估算了下时间，恐怕不够两座山都去。记好方向，落下树来，向着偏北的那座山继续前进。
“希望好运眷顾我。”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神明，但还是低声祈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