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小小梦想
克莱伊躺在她的小小阁楼里，正透过斜斜的窗子，看着外面缓缓下坠的落日。
她家境一般，在南岸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自然用不起纯色透明的玻璃，她的小窗上只是糊了一层窗纸，纸色偏红，能透过些光来，因此能朦朦胧胧的看到外面的景象。金色的夕阳穿透红色的窗纸，也变得温柔暧昧起来，撒在克莱伊的脸颊上，让她的睫毛都都变得生动起来。
克莱伊将目光收回，重新投射到手中的笔记上，这些天她用掉了三大本笔记，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屠龙合剂”的预研之中。
就在她正准备检验第一个方程时，楼下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这哭声穿透力极强，即便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它能穿透任何物质，直至抵达你的耳膜。紧接着，是一个中年妇女的浑厚声线：“克莱伊！下来帮忙照顾你弟弟！”
克莱伊叹气，合上笔记本，趿拉着拖鞋，一边有气无力的应着，一边懒懒散散的走下了阁楼。在这个家里，吵闹才是常态，安静只是偶然。
走到摇篮旁，克莱伊熟练的帮不到三岁的弟弟换了尿布，找了个矮凳坐下，将笔记本在膝上摊开，用手肘压住，她开始慢慢的推起了摇篮。婴儿只吵闹了一会儿，便又安静的睡了过去，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下面换母亲登场了。
隔着一堵墙，手上还搓着脏衣服，但克莱伊母亲的声音依旧足够清晰，说的内容没什么新意，每隔几天就会重复一遍的老话，克莱伊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母亲刚出口一句，克莱伊就知道了今天的主题：工作。
她的母亲向来不同意她去药剂店当学徒，原因也站得住脚：家里穷，养不起闲人。过去克莱伊总拿转正了就有工资搪塞，但这都五年了，她还只是个不拿工钱的学徒。
过去克莱伊总会随意搭些话来应付唠叨，但今天却一言不发。
克莱伊母亲连着说了五六句，突然发现自己在唱独角戏，说了半天也没个捧哏，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克莱伊！”
“妈妈，最近有人找我定制药剂了。”克莱伊突然说道。
“给钱吗？”母亲立刻问道，连洗衣声都停了下来。
克莱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如果我做成了，就有和老板商量的资本了，如果他还不帮我转正，我就去其他地方，肯定会有人要的。”
克莱伊谨慎的估算着未来，她知道对于药剂学学界而言屠龙合计意味着什么，但却不清楚这份意义投射进俗世时，到底还剩多少影响力。她做过最大最不可思议的白日梦，也就是在一家小小的药剂店里，用配方换得少少的一点股份，也就是这样了。
“那如果做不成呢？”母亲一个磕绊不打，立刻给她泼了盆冷水。
“那……！”克莱伊咬着嘴唇，发狠似的说道，“那我就回家，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哄睡了弟弟，克莱伊直接在锅里吃了晚饭，早早的就出了家门，按照这个速度，她会提前一个小时抵达生命之源药剂店。走在熟悉的路上，她却连步点都踩不实，心不在焉的。
在说出那句赌咒似的话之后，她立刻便后悔了。那份长长的原材料清单在脑海中浮现，每一味原料都是用金币的金色写成。虽然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总是胸有成竹，但克莱伊总是提不起信心。她粗算过清单上材料的总价格，那是一个天文数字，而就从对方的衣着来看，他其实也并不算太富有。
一想到以后可能要离开药剂这一行，克莱伊就感觉对不起那个一意孤行的少年。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人肯定过自己在药剂学上的才华。
一路心事重重，克莱伊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药剂店，老板不在，值日班的同事乐得清闲，迅速做了交接之后，便提前一小时下了班，克莱伊也不计较，拿过凳子就坐在了柜台前。摊开笔记本，又开始验算第一个方程。
但她的思绪显然不在这里，眼神看着看着就散了焦，不知神游何处去了。直到她被那个熟悉的声音唤回时，才发现笔记还停留在这一页。
“想什么呢？”高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将克莱伊的魂儿叫了回来。他是独自一人从淘金山后门出来的，会有人带话给莱茵斯和斯克利普斯，告诉他们自行回家，高文要留在这里吃晚饭。
“没什么，你进来吧，我帮你开门。”克莱伊手忙脚乱的合上了笔记本，背过身，擦了擦嘴角，确认没有口水之后，放下心来，帮高文打开了正门。
高文弯腰进屋，问道：“你看着好像有心事。”
“没，你别乱猜。”
克莱伊看到高文如约而至，心中不免有些期待，昨晚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能解决资金问题。但她不敢开口问，害怕听到结果，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怕。
“幸不辱命。”克莱伊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心思，高文笑着回应她的询问。拿出那本册子，在克莱伊面前展开。他提前抽走了三张，里面还剩七千金币。
克莱伊小心翼翼的数着纸上的数字，就四位数，她来来回回点了好几遍。用眼神向高文再三确认之后，她用更小心的姿态开始点支票的张数，这次耗时更长，高文也不催促，时间还有的是。
“七……七千？”克莱伊也不知道在问谁。
“够吗？”
克莱伊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儿，不确定的说道：“应该差不多吧，不过有几味原料很难买到。”
“我来解决。”高文说道。
这不是高文第一次说类似的话，但这次克莱伊信了十成十。
高文不客气的占了店内唯一的躺椅，他知道克莱伊又要忙一整个晚上了。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他说道：“钱就归你了，我也不懂，你自己决定怎么花，不够我再想办法。”
“不不不，金额太大了，你不能这么草率的。”克莱伊连忙摆手。
“那就打个欠条。”
“克莱伊。”
“嗯？”
“我们自己开个店吧，北岸的地买不起，我们开到南岸去，雇一个店员，你只负责研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