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胜天半子
“下面?”肖天又怪叫一声但旋即他马上捂住嘴,他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人之后小心翼翼的说,“你打开那扇门偷偷下去了?”
白衣看见他的样子哈哈笑出声,“没有,只不过是那个人的棋艺惊动了天意,就是在这里。”白衣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我与他就是在这里下的。”
“一个凡人的棋竟然能联通天棋。啧啧,很强。”
“是很强。”白衣慢慢的说,脸上有些追忆的神情。
“我看了星象,那个人是一个棋痴,一生只爱下棋,可是当他学会下棋之后便从来没有输过,不管是对方是高手还是菜鸟。”
白衣顿了顿继续说,“所以后来他都是跟自己下棋,因为他找不到对手,这对一个酷爱下棋的人来说是一种煎熬。终于有一天他还是跟自己下棋,那场棋他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也没有分出胜负。”
“那时候我就坐在这里,突然棋盘动了,上面的棋局就是他与自己下的棋局,他的棋触动了天棋。”
“与他一样,从我学会下棋之后我也没有输过,所以我开始跟他下。”
“当然最后是我输了。”白衣淡淡的说。
“他赢了多少?”
白衣沉默了片刻轻轻的说道,“半子。”
青袍舒了一口气问道,“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白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忘了一眼天空,流光溢彩的云朵在天上飘过,很是漂亮。
“属于他的那颗星星灭了。”白衣说。
青袍沉默了,他当然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夜空里有无数颗星星,浩瀚如海,难以计数,传闻中每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人。
那么他的那颗星星灭了,那人自然便是死去了。
虽然这种死去看起来很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憋屈。天棋代表着什么,能有能力触动天棋并与白衣下棋还有种一种说法,那便是与天下棋。
与天下棋犹能胜之,此生无憾已。
可是青袍却不这么认为,那个人死去的时候是很遗憾的吧,对于一个棋痴来说,整个天下,不对,连天都包括在内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那种感觉是很遗憾的吧。
那么死便是他唯一的解脱了吧。连天都能胜之,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青袍说道,“那么他没有来这里吗?”
“没有。”白衣摇摇头,“对他来说就算是每天下天棋也没有了意义,他去了轮回。”
白衣又说,“他轮回前曾与我见过一面,他说,下辈子再也不要下棋了。”
说完白衣便沉默了,青袍也沉默了。
对啊,他再也不要下棋了,这辈子他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下棋。但是从他学会下棋之后便再没有输过,所以他只能和自己下。直至后来,他和天下,他也胜了。那么爱好便已经到了终点,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死了,也正因为如此,他说,下辈子再也不要下棋了。
因为对他来说,下棋太无聊了。
......
过了好久,白衣和青袍才从这种有些沉重的气氛中走出来。
“话说。”青袍打破了这种沉默,“我总以为神是没有情感的,但是上来之后发现跟我想的并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就比如你,你也会感觉到无聊,虽然你总是面无表情,但是有些东西可以从别的地方可以看出来。”青袍顿了顿,“还有刚才你说起的那个棋痴,你也会感到惋惜和无奈。”
“当我还在下面的时候,部落里老的要死的家伙们说你们是抛弃了七情六欲的圣人,现在看来是错的。”
白衣沉默了一下说道,“其实你嘴中的那些老家伙说的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不过人天生便是缺的,一生下来便会不安,所以一生都在寻求补全,神其实也是缺的,只不过神把寻求的欲望消去了,这样心里便觉圆满了。”
“所谓的七情六欲,不管是神还是人,只要拥有足够的智慧都会有的,如果没有七情六欲,神的存在跟路边的石头又有些什么区别。”
“说的也对,我还有一个问题。”青袍盯着白衣,“可能有些冒犯,但是我很想知道。”
“说来听听。”白衣说。
“神也有灵魂吗?”青袍一字一顿的说。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清风掠过桃树,那些桃花微微颤抖着,花瓣轻轻从花托抖落出来,然后轻轻的飘下来,那些花瓣落在地面上,像是铺成一片花海,只不过是没有一个花瓣落在白衣和青袍的身上,也没有落在棋盘上。
白衣看着飘落的花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是想了一会儿,他说,其实他可以不回答的,但是他还是开口了,“也许有吧。”
也许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我也搞不清神到底有没有灵魂,但是我感觉有。不过我一般称它为思想,灵魂,听起来不错,是你们人类创出的词汇吗。”
“如果换个说辞的话就是: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天宫,有一片黑暗,在那边黑暗的深处,会有一片水面,里面映出他心的影子,灵魂就居住在那里。”
“不过,没有神会去照那片水面,所以也无法确定那到底是灵魂还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青袍不解地问,“那片水面怎么了?”
那片水面难道有什么禁忌吗?为什么不能去照?
白衣笑了笑反问道,“你照水面的时候会看到什么?”
“自己的样子。”
“那么你在水面之外的样子是真的,还是水里映出的样子是真的?”
“......”青袍沉默了。
这个问题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不管是谁都应该说是水面之外的样子是真的。
但是仔细想的话,不管是水面之外的样子还是水里映出的样子不应该是一样的吗,如果水里映出的样子是假的,那么水面之外的样子又怎么能称之为真的。
“呵呵,其实两个都是真的。打个比喻的话,就像一个人带着伪装的笑照镜子,不管在镜子里还是在镜子外都是笑,不过当那个人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他并不会看到自己的笑,而是在笑背后张开的獠牙。”
“那么那个笑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如果是假的,那他的确是在笑,如果是真的,那么为什么他会看到自己的獠牙?”
白衣说完站起身来到桃树下,他摸着树干上扭曲的纹路慢慢的说,“那片水面就是如此,所以神不会去照那片水面。”
一朵花瓣在他面前缓缓的飘落,白衣伸出手接住,上面还有些香味,很淡但很好闻。
青袍还是坐在那里眉头紧锁,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明白白衣刚才说的话。
白衣轻笑了一声点了一下那个花瓣,于是粉白色的花瓣向棋盘飘去,然后落在一个子的空位上。
青袍抬起头看向白衣,眼里有些疑惑。
白衣淡淡的说道,“如果那片水面起了波澜,你可以去试试挽救一下。”
白衣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离开,那些花瓣落在他的肩上,像是一场雪。
试什么?估计没有人会明白这句话所说的意思,但是青袍有些懂了,他静静的看着棋盘。
过了许久,他起身离开。
未完的棋局上面,落下无数粉白色的花瓣掩盖了黑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