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导演

  美味的食物暂时抚慰了他们的胃，撸串儿果然是件美事。

  刚烤完就端上来的肉滋滋冒着油，各种蔬菜更是让马特开了眼界，烤的略有些焦黄的玉米、铺满蒜泥的茄子、撒上孜然和辣椒的韭菜、柔软的蘑菇...两人吃的不亦乐乎。

  末了他俩还在路边买了两个烤红薯。

  马特.达蒙在好莱坞是个巨星，走在哪里都有狗仔偷拍，但在这里，大部分路人只会以为他是个普通的老外；修月更不用说了，尽管如今在国内是个大话题，但导演不同于明星，她的存在感还没有那么高。两人吃得饱饱走在街头，舒服极了。

  “不管怎么说，《第九区》我很喜欢，你不用太紧张，大家会喜欢的。”沉默片刻后马特率先开口。

  修月惊讶于对方看出了自己的情绪，没错，她一直有些紧张，之前见家人的时候这种情绪被强压下来，但和家人分别后紧张感又冒了出来，所以她才没憋住想找个人一起大吃一顿。

  马特大概只是以为她紧张地原因是《第九区》首次面对国内观众，然而却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事情——老实说就连在中国剧院首映那天修月也只是面对镜头时很紧张很僵硬，真的坐到电影院里看成片，她的心情早就平复下来了。没错，国内会如何评价《第九区》对她也很重要，但是直接导致她紧张的原因还是在好莱坞——电影符合了报名奥斯卡的一切标准，也的确报名了，派拉蒙和马特.达蒙两方都做好了投入一笔公关费的准备。

  在《第九区》首映之前，dvd就被寄给了有资格参与投票的评委们（注1），不仅是奥斯卡，几个前哨战和风向标也有报名。

  修月自己看得很开，她期待的并不多，并不是因为她中国人的身份。

  老实说《第九区》犯了好几个奥斯卡的忌讳：票房大片no，科幻片no，外星人？更是！作为一个评委主要是65岁以上白人男性的电影奖项，奥斯卡的口味很明确，外星人科幻片拍得再有内涵画面再恢弘想象力再天马行空...最终结果仍然是入围多项但拿不到除了特效和音乐之外的奖。至于票房？票房越高的“大片”越不受待见。

  所以列举下来奥斯卡其实有点奇怪：它既不是mtv那种选择奖只看观众喜好，又不是三大国际电影节那种纯艺术奖只看资深评委的意见，它想在票房和艺术上做到平衡，但却歧视票房高的电影，它想在题材上做到公平，但却偏爱同性、种族、战争相关题材，哪怕反应的内核是一样反歧视和揭露人类本性，但故事外核不一样就是会输，可惜的是《第九区》正巧是奥斯卡不喜欢的题材，外星人科幻特效票房大片。

  尽管修月自己能够看明白这点，可当周围人都为了这部电影忙碌起来后她就难免有些紧张。

  当她还在美国的时候，她很好地掩饰了这点，等回到祖国，见了家人之后这股情绪就有点压不住。她不方便跟父母说，只能出来大吃一顿。

  第二天的行程很忙碌，八点多修月就不得不起床接受化妆并且换上漂亮的裙子，天知道她多怕冷。她先和马特.达蒙一起接受了杂志专访拍摄了照片，据说这些照片中有一张会成为下一期的杂志封面。接着是报纸和电视台的专访，一直到下午四点他们除了中间抽空吃了两个三明治之外就没有进食。

  四点之后坐车去首映礼现场，尽管酒店距离电影院不算远但还是因为堵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时间。修月觉得很奇怪的一点是：她明明是导演不是明星，可今天三家采访和晚上的首映礼她还是像马特.达蒙一样连着换了四套造型！

  因为《第九区》在北美的成功和修月本人的话题性，再加上又是2008年第一部进口大片，现场来了非常多的媒体。六点五十首映礼正式开始，主持人说了几句之后修月就和马特一起上台。

  闪光灯闪得眼睛疼。

  两人保持微笑冲着各个方向的摄像机挥手以方便他们拍出不错的照片。

  采访稿是之前就re过的，主持人问的几个问题和玩的小游戏他们都知道流程，马特学了几句中文，两人还品尝了上海本地的美食小笼包。

  主持人适时地问马特：“来到中国有没有让修导演带你去吃一顿？”

  “虽然我们的行程时间很紧，但昨天导演拉着我去吃了顿烧烤，你知道，就是那种街边的普通烧烤店，她告诉我现在还不在季节，否则吃小龙虾肯定很爽，我们最后还吃了两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今天我们还没有时间吃午饭，不过导演答应我晚上首映礼结束会去吃火锅！”马特微笑着回答。

  原本的安排是晚上首映礼之前就由中方的发行商和院线老板请客吃一顿大餐，然而三个采访到四点才结束他们不得不取消这顿饭，现在还饿着肚子呢！于是修月才在后台告诉马特晚上一起去吃火锅——这家伙从昨天吃完烧烤后就一直说想吃正宗的中式火锅。

  主持人也不忘采访修月：“导演这次回国参加首映礼感受是不是特别不一样？听说您家人今天也过来了？”

  修月冲着家人坐的方向微笑：“是的，我父母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来了，昨天过来的时候已经私下里见过了。很激动也很期待，希望大家会喜欢《第九区》。”

  后面是媒体采访时间，坐在下面的记者一个个激动非常，恨不得把手举到主持人眼睛下。

  其实最终被主持人点到名的记者也基本是筛选过的，这样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比如第一个站起来的记者就老老实实问了在创作和拍摄《第九区》的过程中遇到过什么趣事；第二个记者问修月作为一个中国年轻女导演在好莱坞有没有遇到比较困难的事情。

  这个问题实际上修月并不喜欢回答，她不太喜欢把自己的困难说给别人听，但显然主办方认为这是可以问的问题。

  她拿起话筒沉思片刻开口道：“其实我很幸运，还在南加大读书的时候有了机会去参观斯皮尔伯格先生的工作室，他给了我很多帮助，前面他推荐我去了《父辈们的旗帜》片场实习，后面《追梦女郎》的副导演工作也是他介绍的，包括拍《第九区》的想法，虽然之前一直都有，但是我没想过我能这么快就真的有机会拍电影做导演。这次主要还是非常感谢斯皮尔伯格先生和梦工厂、派拉蒙，也很谢谢马特.达蒙在我没任何名气的情况下看了剧本最终加盟《第九区》。”

  接下来的问题主要也是对修月的提问，《第九区》这部电影在国内的话题度大部分都是她。

  比如有位记者询问她“为什么从麻省理工毕业后去了南加大？”显然他也知道国内已经八的一干二净的修月的履历——不得不说，从mit数学系毕业去南加大学电影的这段很让人佩服。

  “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电影，小时候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奇妙，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后来渐渐长大，大学也选了自己比较感兴趣的数学，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一块地方属于电影。大三那年突然觉得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不管怎么说，心里放不下的话就去尝试一下吧，然后跟父母商量了，他们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也选择支持我，所以最后去了南加大想说不管怎样先试试吧，哪怕失败也不后悔。”她面带笑容的脸上有着一丝奇异的天真感。

  没错，天真。

  大概是追逐梦想的人特有的天真；也大概是家人愿意保护她梦想的天真。

  下面的记者安静了片刻，摄像机又一次疯狂亮起闪光灯。

  然后是关于会不会回国拍华语片的提问，要知道李安去年就回国拍了部色戒，大尺度，票房高，还捧出了汤唯。

  “有机会一定会拍的，将来一定会拍的。”她说的诚恳而真挚。

  接下来又有人问了关于《第九区》国内剪辑版的问题，似乎希望她炮轰一下臭名昭著的广电。

  修月老实回答：“其实《第九区》在美国那边过审的时候，也是被说画面跟剧情有些阴暗和血腥，最后审核是r级，国内上映的话毕竟没有分级制，不会限制进电影院的人的年龄，所以的确是需要进行剪辑。”说真的，与其说对国内限定剪辑版不满的话，修月更希望大陆能够推行电影分级制，这样对普通观众比较友好，电影公司也更有面向性。

  其实人们想问的问题很多，比如展望奥斯卡——谁都知道《第九区》北美影评很高，票房很高，话题很多，又有派拉蒙坐镇，入围奥斯卡是板上钉钉，只看是哪些奖项了——最佳特效最佳配乐最佳剪辑之类的，或者...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导演最佳影片？

  如果真的能入围，修月无疑创造了历史。

  但自由提问时间只点了八个记者，接着首映就要真正开始。

  《第九区》在中国的首次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