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善
此时孔不二和他胡说八道,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是,兴许其中有一点真呢?问孔不二:“你就是看了这些书,才想修道的?”
孔不二点头:“有一部分原因,你想啊,可以飞,可以去一个混沌世界开天辟地,你就是神,众生以你为祖,你想让他们怎样就怎样……”
看这家伙说的有瘾,张怕忙拦道:“你修道便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否则我孔不二成什么人了?我是看不下去这个世界的黑暗龌鹾,萌生救世之心,故于求道。你做过官没?应该没有,没做过官不知道官府有多黑暗,不知道官员有多龌鹾,世道艰难,很大程度是因为一批混蛋官员不办人事,老百姓种给他们吃,养给他们穿,受着剥削还要被他们欺负,凭什么?学生受教于世,当求大同,以奉众生安乐详和,岂能眼见不公而不顾?”孔不二慷慨说道。
张怕听的再打量他一遍,敢情这位高人还是位悲天悯人的仁人志士。想想问道:“你怎么知道书里面都是真事?”
“就算不是真事,只要有两、三成是真的就成,要知道空穴不来风,既然天下有流传,想必总是有些根据。”
“为了两、三成的可能,你就抛家舍业,去求一个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道?”
“有得必有舍,有舍才能得,为求一个清白世界,学生抛弃家业又算得什么,只要天下百姓安乐,我便舍了一身血肉又有何惜?”不知道他是学愚了,还是真这般伟大,孔不二朗朗应道,瞧上去竟有种神圣感觉。
如果这家伙只是去求道,张怕很有可能今天就和他作别,可是,这个家伙的善念和伟大想法打动了他,不管如何,总是一个好人,好人活着总比坏人好,故不想让他死,决定多陪他几天时间。
同时心下也颇为感慨,这家伙居然知道先舍才有得,倒是应了鬼祖所说的化神之道,按常人来说,抛家舍业休妻,这样的代价实在不小,便好奇多问一句:“你不心痛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偏生孔不二听懂了,面色一滞,眼中现出留恋之意,默然片刻开口说话,但是语气已经没了方才的慷慨激昂,轻声道:“心痛,但是谁活着不痛呢?为了未来的大同世界,苍生和睦,再无纷争,我个人心痛又何足为道?”
听了这话,张怕惊住,孔不二一腔真情流露,竟是个天大善人。想自己不过是烂好人一个,就被人骂成傻子白痴,而这孔不二,一介凡夫,却有此胸襟胆识,有点太伟大了吧。
想想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最心痛那次就是得知天雷山覆灭的消息之时,从那以后,张怕做事务求完美,不留下任何祸根,免得再心痛一次。
天下悲惨事随时发生,他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改变整个世界,只努力保住身边人便是心满意足。却没料到一个凡夫俗子,会让他产生一种仰望其上的感觉。
遇到百姓落难,他会加以援手,全心帮忙,但是从没有像孔不二说的那样,直接改变这个世界,让大家都好。
静心想了想,只有去其根源,苍生才会同乐。可这根源是什么?是自私?贪婪?永难填平的欲望?
张怕愣住不说话,想着过往种种,想着化神之途,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肩膀,承担不起天下,也许,不应该寻求化神之途?
孔不二见他表情有异,以为是为自己感到悲哀,强笑着说话:“正是因为心痛,我才知道时间浪费不得,否则不要说对不起自己,便是爹娘妻儿也尽是对不起。”
张怕哦了一声,轻声道:“你的名字起的不错。”不二,此等胸襟,天下当真少有人能与他并论。此刻他心中所想,可惜满天下修真者一生艰苦历练,都白修了,修真修的到底是什么?逆天又逆的是什么?为了所谓前途打杀偷盗、夺人所爱,和世俗的贪官污吏强盗土豪又有何不同?
满天下修真者,大部分是为自己而修,就没有一人想过自己修真以后,要为弱苦百姓做些什么,即便自己,又何曾考虑过他们感受?
孔不二听言笑道:“什么跟什么,怎么突然扯到名字上了;恩公,不如与我去追寻修仙之道,若得所成,我必创一个完美世界……”
他后面说的什么,张怕没听,头脑突然发空,开始想下一个问题,脚下这个世界是如何来的,若是众神所创,他们创造这个世界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让他越想越迷惑,琢磨着是不是知道了众神目的,自己就能成功化神。可是众神,这世上真的有众神么?
孔不二叫他:“恩公,恩公,你怎么了?”
张怕甩了下脑袋,苦笑道:“你真是害人啊,一番话就把我说痴了。”
孔不二急忙辩驳:“我如何能害恩公?我连蝼蚁尚不肯害命,况恩公乎。”
张怕听的呵呵一笑:“不伤蝼蚁,你拿把剑干嘛?”
“仗剑天下,是我辈应有风骨,豺狼当道,难道不去灭除?与恶人的善便是与善人的恶,是罪孽,是不该”孔不二认真说道。
张怕笑道:“不用那么认真,开个玩笑而已,你想去哪?我送你去,但是修行一途,我不会和你同路。”他是说自己已经修道有成,孔不二却以为他和自己意见相左,恳劝道:“我所求者,是天下共善,是大善大义之举,恩公为何不与我一起,却要另寻他途?”
张怕摇头:“你多想了,上路吧。”说着话装模做样把毯子卷一卷,负到背上。
孔不二便背上藤筐,夹上小包袱说话:“走。”
一个勇猛善良的普通人,一个修道有成的顶阶高手,此时却走在同一条路上,要去寻仙。
张怕多次来往十万大山,对其中宗门派别微有了解。他们是山中人,有山中人的骄傲,所学所修都是术士宗术,少有汉人那般动辄数千上万人的修真门派,多是十几或几十个人,偶有上百的已经算是大宗派。就宗门规模来说,他们还比不上北地的蛮族术士。
孔不二问道:“往何处去?”张怕淡淡说道:“我跟着你。”他打定主意,不提供任何线索,全由孔不二自己做决断,他只负责保护。
孔不二道:“好。”左右打量一番,又道:“天亮时看过,右手边有一座高山,便往那里去?”张怕说好,二人上路。
老话说望山跑死马,按孔不二走路速度,从天亮走到天黑,连一半路程都没走上,高山还在远处矗着,老高老高的,只比早上时清晰一些。
因为一心求道,孔不二不肯在路上休息,直走到晚上才不得不停下,跟张怕嘟囔道:“山路难行,否则早到了,你说说,咱这一白天,走了多少个弯路?”
山间当然不会有大直道,基本等于没有路,边走边开路,还要绕开险地,速度自然慢许多。张怕笑道:“求道便是如此,看着目标就在前方,却不知道有多少险要在等你,也不知道会做多少白工。”
孔不二大声道:“正是如此,张兄果有慧根,还是与我一起求道吧。”经过一个白天相处,二人稍微熟悉一些,也是在张怕要求下,孔不二改了称呼,叫他张兄。
张怕笑道:“先别管我,你先拜了师再说。”孔不二用力挥了下手:“以我如此恒心,当有明师收我于门下,这点是不用担心的。”
张怕轻摇下头,这家伙的自信心太强大了,低声说道:“歇息吧,明儿还要赶路。”
孔不二诧异道:“不吃饭?早饭你就没吃,不吃饭怎么有力气爬山?”说着拿出干粮肉干送过来。张怕摇头,老孔的干粮肉干在他筐里放了一月有余,还能吃已经是奇迹,怎么可能有好味道,说道:“先别吃,等我一下。”说完以轻功闪进树林,然后打开储物袋好阵寻找,总算找到一头比较完整的剥皮羊,拿着回来。
孔不二见到整羊神色一黯,叹气道:“何故为难无辜山羊,连皮都剥掉。”张怕一愣,倒是忘记这是个大善人,含糊解释道:“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是死的。”他说的是在集市买肉的时候,孔不二则以为山羊是被野兽所杀,凑巧被张怕遇到,强笑下说道:“是我错怪张兄,如此倒算是我们有口福。”说着话接过剥皮羊,拔出短剑要切割羊肉,观其动作,稍显笨拙。他只是禁杀生,并不禁吃肉,多么奇怪的求道者。
张怕一看,得,这位牛人敢情没做过饭,真不知道过去的一个月,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说道:“我来吧,你去点火。”这大晚上的,也幸亏黑暗朦胧,孔不二才没有发现剥皮羊身上没有撕咬伤痕。
孔不二一拍额头:“瞧我这脑子,忘记生火了。”不问羊肉来源,好歹也算吃次新鲜东西开开荤,当然要生火吃熟食。以往独自行在山林间,为免被野兽袭扰,火都不敢点,更别提新鲜肉食。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