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剑尊

  劲气破空，杀意惊寒。

  舒夜瞳孔一缩，长剑铮鸣出鞘，在马车之中站了起来，剑锋当空怒啸，凝聚着浑厚的力量，迎向那劈天而至的重刀。

  “走！”林铨猛力大喝了一声。

  他身形如鹰，闪电一样掠过虚空，右臂一伸，巨力所至，瞬间将虚空怒斩的男子拽到了地面。

  那男子反手一刀切出，愤怒地逼开林铨，想要再追，却已经来不及。

  高大的马车在骏马四蹄如飞之下，从缓缓关闭的城门迅速穿过，飞快地越过护城河铁桥，消失在城外。

  舒夜紧绷的心神松懈了下来，将长剑收入鞘中，来到马车外，驾驭着骏马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此去五千里路，要在半个月之内到达，舒夜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月公主在颠簸的马车内，昏迷到第二天才悠悠转醒。

  她身上的烧已经完全退了，失血过多的虚弱感在两日多的昏迷中也恢复了一些，意识再度变得清晰明朗。

  她慢慢站了起来，钻出马车，才知道自己早已出了灵都城，身在一处荒郊野外。

  马车停靠在路边，骏马低头吃着青草，打着响鼻；不远的地方，一个少年蹲在地上，拿着一本书，正仔细煎熬着药材；远方天地一线，青草幽幽，吹拂的风中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月公主从来没觉得心中如此安宁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向蹲着熬药的舒夜走去。

  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舒夜，他回头看了一眼缓缓走来的月公主，说道：“我们星夜兼程，连赶了两天路，休息一下再走，你虽然醒过来了，但伤势依然很重，要连喝一个月的药，可能才会好。”

  “多谢！”月公主走近他身边，慢慢蹲了下来，好奇地看了他手中书册一眼，惊讶道，“原来你是天剑宗的弟子。”

  舒夜一愣，问道：“公主知道天剑宗？”

  月公主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师父说过，天剑宗乃是我们沧流域中少有的大派，是仅次于天罗宗和流云宗的存在，宗门以剑道著称，听说在万年之前，曾称雄过五域，君临天下。”

  舒夜听到流云宗的名字，突然‘咦’了一声，问道：“流云宗不是跟飞羽宗一样的小门派么，怎么听你说，却是比天剑宗更恐怖的存在。”

  “在北溟境内的流云宗不过只是一脉小分支。”月公主道出了其中实质，“真正的流云宗山门所在，听说在遥远的东海空桑山。”

  “原来如此。”舒夜心中恍然大悟。

  “不过你能成为天剑宗的弟子，已经很了不起了。”月公主眼中一片羡慕，“能够成为大派弟子，是无数人心中梦寐以求的事情。”

  “公主说笑呢。”舒夜叹息一声，“我这几日将这凝气心法看了无数遍，始终不能明白如何凝气。”

  舒夜茫然地问道：“如何才能感知天地元气呢？”

  月公主摇了摇头，回忆起自己凝气的经过，说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地事情，我也是在炼体九阶停留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如何感知天地元气，直到一年前，我有一天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发觉自己能够吸收天地中，那些稀薄的纯粹元气，才知道不知不觉间，已经踏入了凝气阶段。”

  “炼体九阶？”舒夜一愣，感觉十分陌生。

  “我们俗世中人说的战士阶段，便是那些尘世中的高手所谓的炼体阶段。”月公主一片惊讶，“不会你师父连这些都没有告诉你吧。”

  “我还没见过我师父。”舒夜叹息地回答，“这凝气心法都只是由我师叔代传给我的。”

  “……”月公主被舒夜的回答噎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凝气的事情急不来，只能慢慢感悟，时间长短因人而异，谁也说不准。”

  她将熬好的药用地面上放着的碗倒出来，捧在手心，续道：“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用不了多久。”

  舒夜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来，点了点头，将凝气心法往怀里一放，清理了熬药的罐子，便向马车走去。

  月公主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多做停留，捧着药碗，也安静地坐回了马车。

  在她掀开车帘，准备钻进车内的一刻，她突然想起一事，脸色微红，有些迟疑地问道：“舒公子，我身上的衣服……是你……帮我换的么？”

  她原本的一身紫衣长裙已经不知去向，现下身上穿着的，是一袭淡绿色的丝质衣裳。

  舒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待看见她脸色越来越红，才突然发觉不对，急忙反驳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

  他正想说自己路过一座小城，让一位卖衣服的中年女子给她换的，月公主已经满脸羞愤地钻进了车内。

  “我……”舒夜突然觉得百口莫辩。

  叹息一声，只能抓住缰绳，用力一鞭抽在马匹后臀上，飞速地向着远方驰去。

  其后数天，月公主都尽量避开舒夜，除了每日需要舒夜帮忙熬药端药外，不与他有任何接触和说话的空间。

  至此二人一路无话，一直到马车行过南方最后一座边城。

  这日，舒夜再次将马车停靠在路边，下车取水为月公主熬药，却没想到太过困乏，坐在地上，一会便睡着了。

  浓郁的疲惫席卷而来，让舒夜整颗心神都沉浸在睡意之中。

  力量收缩，戒备消散，经脉毛孔在不知不觉中舒张，让他整个人在一瞬间，就毫无防备地彻底融进了天地之间。

  他灵魂中的天心石猛然一跳，一束淡弱的红光瞬间从隐脉浸润到全身各处。

  随之，他空虚的气海猛烈一震，一颗宛如水滴大小的莹润白丸突然在气海中形成。

  那白丸如螺旋一样旋转，不断抽离舒夜体内精纯的先天元气和他的精元气血，最后形成一颗带有淡淡血色的圆珠，凝定在气海中枢之中。

  然后，舒夜的身体便如一个打开的漏斗一样，开始不断地吞噬周围稀薄的元气。

  吸收的元气通过经脉，迅速地汇聚到气海之中，萦绕在那颗圆珠周围，形成纯粹的元气力量。

  车中的月公主突然感觉到周围元气疯狂地在向一个位置汇聚，心中‘咦’了一声，急忙钻出车帘察看，却见舒夜直愣愣地坐在火舌吞吐的药罐面前，沉沉打着瞌睡，身上一层纯白的光华笼罩，正疯狂吸收汇聚而来的天地元气。

  她心中一惊，震惊到极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凝气？”月公主心中卷起惊涛骇浪，简直不敢相信。

  此地元气稀薄，环境嘈杂，绝不是凝气的地方，而且此刻舒夜身旁并无良师，若突然遭遇凝气中的艰难关卡，必然惨遭失败。

  凝气若失败，对身体的打击会非常大。

  汇聚气海的元气在一瞬间外泄，会严重损伤经脉，以后就算能够再度走到凝气的关口，成功的机会只会越来越低。

  月公主看着舒夜身上那层纯白的光华越来越薄，逐渐向着他体内收敛，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心中一紧，咬着嘴唇，不由屏住了呼吸。

  火舌吞吐，噼啪作响，药罐中的药汤沸腾，开始咕咕地冒着水泡；风声迅疾，在一瞬间，突然猛烈起来；汇聚到舒夜身边的元气在光华慢慢缩向体内的一刻，突然止息，紊乱四散；打着响鼻，吃着青草的骏马扬起头，突然有了些焦躁不安……

  整个天地，无论人或者物，都在瞬间，陷入了极度紧张之中。

  笼罩在舒夜身上的光华在收敛到极致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月公主忍不住惊呼一声，满脸可惜之色。

  然而，那道璀璨的光芒却没有继续扩散，它在瞬间就被舒夜整个身体吸收，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月公主满脸震惊，难以置信。

  光华无法收敛入体，便意味着凝气即将失败，却没想舒夜身体居然能在光华崩溃扩散的一刻，强行吸收浩瀚元气，逆转凝气失败的过程。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于凝气的理解，更使她产生了无数对于凝气修炼的疑惑。

  舒夜在光芒完全消散之后，瞬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急忙揭开药罐，将已经快要熬焦的药汤倒了出来，走到失神的月公主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小心睡着了，应该还能喝。”

  月公主听到舒夜说话声，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接过药碗，笑着看他：“你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么？”

  舒夜一奇，一阵纳闷：“我不过是睡了一觉，有什么不同。”

  但他还是依着月公主的话，用心神仔细感受了一番。

  “这，这……”舒夜突然发觉自己体内元气纵横，气海开阔，不由震惊道，“我这是……这是……凝气了？”

  月公主微笑地白了他一眼，便独自端着药碗回到了车上。

  舒夜心中狂喜，迎空伸掌，心神一凝，一股淡弱的白芒便瞬间萦绕而出，锋锐的气息激得虚空一寒。

  “我终于踏入凝气境界了。”舒夜仰天长啸，声震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