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9章 与君知
耳边似有人叹息着在问,“这一世,可难熬?”
明歌一个激灵睁眼,就看到了站在她对面的安朗。
是了,这是安朗。
是安朗本人的五官,是他的眉眼。
多少个位面了,他总是用别人的样貌出现在明歌的面前。
这还是第一次,明歌这么近距离的再次看到安朗真正的样子。
她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位面里,她觉得她自己应该是个丁丁的状态。
但此刻,她是个人,是个躺在床上的女子。
怎么回事?
安朗缓缓的走近明歌在明歌的床前,他执起她的手,“逆袭别人的人生,活在别人的人生中,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与别人的记忆融合,累吗?”
累吗?已经习惯了。
安朗没等着明歌回答,他继续说,“是不是觉得每次在位面里,你就是宿主,宿主就是你,一个个的位面,就相当于你自己的一生,所以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累。”
“这一次,就算成为那样一个存在,你也一直在完成着宿主的心愿,明歌,你心底就不会排斥吗?”
“明歌!”他低低的继续叹息,“精神力越强大,并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继续这样下去,你会慢慢的变成一个只适合做任务的机器,你会彻底的失去自我,只跟随着宿主的记忆,宿主的想法而走。”
明歌面上并没有惊讶或者质疑,躺在床上的她定定望着安朗。
低头在明歌的手背吻了吻,安朗抬眼与明歌对视,“明歌,你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是不是在想,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突然低低的笑,“你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够一眼认出你,可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明歌脑海中的一个念头一晃而过,“你是黎辰?”
“对啊。”他叹息,低笑,“我是黎辰。”
明歌一时间无语。
她经历了很多位面,她经历了很多别人的人生,大部分宿主都很执拗,但是像安朗这般执拗又疯狂的人,她却从不曾见过。
她理解宿主们,却没法理解安朗这种人。
大概,就是因为她和他是不同的人。
在短暂的疑惑与意外之后,明歌已经镇定了,她抬头问安朗,“我现在在哪里?”
她的神识能觉察到,此刻所在的公主房就是一个小空间。
至于空间之外,她没法探知。
安朗没说话,他怔怔望着明歌的眉眼,他看着她眼中的疑惑缓缓退散变成了镇定沉着。
他对上她冷静自持的目光。
心底的那些激动与忐忑也就如潮水般退去了,他的声音亦是变得冷静,“明歌,想不想我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要执着于带她去她要去的地方,这和安朗能有什么关系。
她要去的地方,迟早有一天她会自己去。
“因为那是你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安朗说,“我独自一人去了很多次,想在你去的时候陪着你。”
他的目光那么炽烈,就像是在黑暗中从滚滚岩浆里溅出的火星,一瞬间可以将人燃烧,将人吞噬。
他的神情那么专注,好似他的世界里只有明歌,唯有明歌。
明歌并没有躲闪,她对上他的目光,神情无喜无悲,无惊无怒。
“安朗。”她唤。
这个名字,这两个字,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唤过了。
安朗的神情一顿,似乎那一刻,他凝神屏气着心跳停止了般,他跟随着她的声音应声:“嗯?”
“是不是这样后,你能放下执念。”
她不等安朗回答,继续又说,“你的魂源非常不稳,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溃散,安朗,活着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如果我随你回去,你放下对我的执念吧。”
安朗没有回应,他一双眼睛里没了光、没了火、没了热气。
这一刻什么都没了,就如漆黑的夜,就如无底的黑洞。
可他还是望着明歌,似乎想用这样的黑暗将明歌吞噬,吞进他的眼中,吞进他的世界中。
明歌缓缓闭眼叹气,“安朗,我不爱你,从不曾爱过你。”
明歌这话一出,这个房间似乎变成了一个冰窟窿,还是一个没有光明、没有空气的冰窟窿。
让人每一出一口气都觉得压抑至极,明歌不理会这异样,她甚至都没有睁眼,只继续说,“若我是你,会放弃过往寻找自己的新生活,而不是这样执着于过去不存在的事。”
明歌的手腕猛的被安朗拉了住,他紧紧捏住她的手,有那么一刻,明歌有种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般的错觉。
身体蓦然间一痛。
这种痛,就像是在剜心一般,令她有种死了的错觉。
可她并没有死。
“长公主!”耳边有人在轻轻的说话,“我叫司徒琅,在家排行老三,你可唤我三郎。”
这个声音,明歌再熟悉不过,这是安朗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带着点轻颤,带着点忐忑,还带着一种让明歌无比陌生的羞怯。
这怎么可能会是安朗的声音。
这一刻的明歌,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是一片红艳艳的画面,明歌兀自疑惑,就看到有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掀开了她眼前的红帘。
映入眼帘的人,是安朗。
对上她的目光,安朗微微垂眼略羞涩的笑,“长公主,我,我以后可以唤你明歌吗?你的名字真好听。”
这样温润的,眉眼都是羞怯与忐忑的安朗是明歌生平未见。
她惊愕着尚来不及说话,就听着她自己淡漠且冷静的声音,“可。”
一个字,就好似一盆冷水般,瞬间把屋子里烛火映照出的脉脉温情全部打飞。
可她自己明明没有发声啊,怎么回事?
她接过安朗递来的酒,与安朗一起喝了交杯酒。
她感觉到自己眼角湿润着,好似有泪迹。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又说,“驸马,该歇息了,我让侍女服侍驸马沐浴。”
“不用不用。”司徒琅慌促着说,“不用,我刚刚进门之前已经沐浴完毕,长公主,你,你唤我三郎便可。”
“好。”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回答。
这声音太冷静,也太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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