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穷人智慧
罗家村附近有山环绕，所以这里的农户们仍然习惯土灶和电磁炉共用。罗沙沙一早爬起，就被罗妈叫去劈了半天柴火，按照罗妈的意思，必须要赶在大雨来临前，将能收用的木柴全部砍成条。
为了能承受繁重的体力活，罗沙沙毫不客气的吃了大半锅的米饭。没办法，罗妈太抠，家中没客人的时候，早饭就是稀饭配萝卜干。不过这两天顾及女婿在家，所以罗妈顿顿用土灶蒸白米饭，午餐晚餐丰盛些，早餐仍然是沿袭一贯的作风，最多添加了几道时令蔬菜。
没肉没太阳光，能源本就不足的罗沙沙，几乎是咬着牙劈完了堆成小山坡的废木料。当耳边终于听到罗妈说出“够了”二字时，那种喜悦的心情不亚于刑满释放的囚徒，即使是手软脚软，罗沙沙也能死撑着爬回自家院子。
“天色渐沉，好似大雨将至，我面露愁云，因湿气而凝重，纷纷扬扬，就连内心也似将破碎崩塌，奔涌而出的泪水，不觉间汇聚成江……”韩睿抱着一把吉他，坐在正屋门口自弹自唱，原本声线就偏细的嗓音，更是故意扭捏成了女声，唱得那叫一个哀怨缠绵。
“你在干嘛啊？”罗沙沙愣在门口听他唱了一小段旋律，可有听没有懂，压根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怎样的雨，怎样的夜，怎样的我能让你更想念，雨要多大，天要多黑，才能够有你的体贴。”见罗沙沙没反应，韩睿立刻改变歌曲，务求能唱到对方心软为止。
“……你还在记着昨晚的事啊？”这句歌词浅显易懂，听得罗沙沙是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昨晚半夜瞎折腾的。”夜半搞偷袭，没揍得对方半身不遂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唉哟女婿，你今天的黑眼圈怎么这么严重？”刚转移好柴火堆的罗妈，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家女婿秀气的脸蛋上，两道乌溜溜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阿妈早上好。”韩睿一见罗妈，自动变身成撒娇小糖人，几步蹦跶到罗妈身边求安慰，“我好可怜啊，昨晚没睡好觉，半夜梦见自己被人揍了，所以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诶？我看看。”罗妈心疼的仔细打量女婿的眼底，看那乌青的痕迹，分明就是被人揍了啊！
“这，你昨晚梦见武打戏了？”怎么能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呢？太缺心眼儿了。
“没。”韩睿无辜的摇了摇头，“我昨晚梦的是青春偶像剧。”
“哪部偶像剧能有这么血腥？”女婿这梦，口味略重啊。
我说能是您女儿主演的青春言情剧么？韩睿扁了扁嘴巴，小小声回了句：“前半部浪漫喜剧，后半部悲剧战场。”
“你这是什么剧？”罗妈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情道：“现在战争片都不流行这么凄惨了。”
“行了，赶紧回屋吧，下蒙蒙细雨了。”罗沙沙心虚的高声唤人，见韩睿看了过来，悄悄的和他打了个手势。
“哼，就知道你会妥协。”韩睿心里得意的偷笑，“来，阿妈，我扶您进去。”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老太后，不需要人扶。”罗妈嘴里说着不用，可手上动作却很诚实的搭在韩睿的手臂上，就院子和正屋两步路的距离，愣是走出了一股端庄矜持范儿。
乡村的雨天，是农户难得休息的日子。罗爸继昨天清洗水井之后，再一次赋闲在家，因着被罗妈伺候惯了，除非碰上个重活，不然像是洗碗喂鸭等日常家务活，罗爸通常都是不经手的。
所以韩睿进罗家父母的卧房时，看到的画面就是罗爸懒散的靠坐在小沙发上，一边看着曲艺节目，一边哼着戏曲打着节拍。
“阿爸，要下去吃午饭了。”
“嗯？这么快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罗爸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发现看不清楚，只好接连换了好几个角度，才终于知晓了准确的时间。
“外面下雨了，所以今天搬到屋里来吃，阿妈说客厅让给客人，我们一家人在厨房用餐。”韩睿带头在前面走着，此时的楼梯有些昏暗，为防发生踩空意外，韩睿几乎全程都伸着手臂护在罗爸前面。
下到一楼，罗爸先是和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客套的寒暄了两句才回到厨房入座。罗家以前规矩严，可轮到罗爸当家做主后，就取消了男主人动筷其他人才能动筷的规矩。毕竟一家只有简简单单的四口人，两个孩子常年在外读书，而罗爸一旦出去上工，通常都是在外边吃完了才回来。所以罗家长期就剩罗妈一个人，罗妈就是有心讲究规矩，也没人陪她玩这出。
“阿爸，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来？”罗沙沙饭吃得快，罗爸才上桌，她就已经可以收拾碗筷了。
“平时这个时间点，我都有新闻可以看，不过今天下雨天，外面闭路信号不好，我搜了半天也只搜出一台戏曲节目。”罗爸接过罗妈递过来的饭碗，低头开始用餐。
“难怪你会没注意到时间。”罗沙沙了然的点了点头，“但我听说现在农村不是也开始安装数字电视了吗，怎么我们家乡还没普及？”
“早就普及啦，今年年初，村长带着广播局的人，挨家挨户的通知我们交钱更换闭路。可那是好用的东西吗？压根就不是啊。我起先还好奇，特意跑去镇上的大妹家去瞧了瞧，诶哟，你不知道，这更换成数字电视，不仅是要买他们的机顶盒，还要重新再买一台合适的液晶电视，简直是太麻烦了。”罗妈说的义愤填膺，可实际上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罗家穷，搞不起这么多的名堂。
“唉，看惯了旧电视，哪里能适应得了新电视的用法啊。我和你妈平常都只会按左右调频道，按上下选音量，突然要让我们看分类选节目，哪里会懂那些高科技的东西？”
连罗爸都开口抱怨了，可见这段时间因为电视信号的问题，估摸着二老是受尽了委屈。
“年初要求你们更换，那现在都快到年尾了，依照村长的性格，他不停了我们家的闭路信号才奇怪。”想不到老实了一辈子的罗家，也有一天会成为村长眼中的难缠钉子户。
“哪能不停啊，早在通知说更换的时候，全村的闭路都给关掉了。”罗妈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不过俗话说的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在不经我们允许的情况下关我们的闭路，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抗争了吗？”
“所以你们就买了‘铁锅’装在三楼？”难怪罗沙沙昨天在三楼看到那口锅时就觉得很眼熟。
“可不是，你别小看那个‘铁锅’，它就是个小雷达，信号强得很，虽然收到的电视左右就那么几台，但总算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罗爸只要一想到村长当时的脸色，心里的得意劲，简直可以喝上两杯二锅头。
“可平时信号再强，一遇到雨天不也扑街了么？”韩睿最近在看港剧，所以说起中文时，难免会带上港剧腔调。
“没事，这个季节雨不多，忍忍也就过去了，反正平时看电视的时间也不多。”罗妈倒是看得很开，穷日子过惯了，没有电视大不了就出门找人聊天，自家没有，别家总能看上一两集吧？
“倒是你们回来家里，要是待得无聊了，像这样的下雨天，哪又都去不了，再没有电视可看，妈都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穷自己不能穷了孩子，自己这辈子反正已经过去三分二了，可孩子还年轻，家里条件不好，难怪孩子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回来。
“阿妈，我们也不喜欢看电视的。”韩睿最见不得长辈难过，一见罗妈眼眶红了，立刻放下筷子安慰罗妈。
“说什么傻话，哪里会有人不喜欢看电视的？”原谅罗妈的见识短吧，她一辈子就没走出过这个城市，对于罗妈来说，小小的罗家村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偶尔去一趟城镇就跟出国似的新鲜。
“真的，您要相信我，我们平时工作很忙，每天基本都是连轴转，别说是看电视的时间没有，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恨不得一减再减。别人以为我们是控制饮食才瘦下来的，可其实大部分时候，我们是睡眠太少，运动量太大，才拼命掉的体重。”
“嗯哼！”罗沙沙捂嘴一声重重的咳嗽。
韩睿一抖，随即咧嘴大笑道：“啊哈哈，勤工俭学的日子，太苦了啊。我这一天十小时都睡不够的人，简直都快活不下去了。”
被韩睿前后转换太快的态度吓了一跳，罗妈拍了拍胸口，笑骂道：“你这孩子啊，怎么就这么调皮，说话喜欢大喘气，刚刚差点吓死我了，你要没说最后一句，我刚刚都还在猜测，究竟是做什么工作还不让人睡觉的？”
“我知道。”罗爸突然冷静的甩出这一句。
“阿爸？”罗沙沙有些紧张的眨了眨眼，小心问道：“你知道了？”
“工作忙，连轴转，还不肯让人睡觉的，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阿爸，我，其实没有想瞒你的。”罗沙沙试图想解释求缓刑。
“别说了。”
“诶？”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打工多辛苦啊，你瞧瞧你们两个，没事回家还买那么多虚礼，太破费了！”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