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绵城啊，乔昕昕好久没回来了。
这是一座北方城市，到了冬天就格外的冷。很多游客还会特地来看远近闻名的“雪镇”，现在是夏日气温也没到三十度，比高温的东川清凉多了。
下了飞机，他们就赶往客车中心，坐大巴前往下水镇。
颠簸的路途，乔昕昕渐感困意。她倚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中倍感亲切。
家乡。
下水镇为北方小镇，石桥流水，就连屋子都是以前留下的。
这里的经济虽然不发达，但是依山傍水空气很好。乔昕昕家以前住的房子早就卖了，所以这次来她提前联系好了旅店。
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妻，开的家庭旅馆，专门给外来的游客居住。
房间布置的很温馨，乔昕昕定了两间，和卡卡相邻。
两人抵达下水镇已经是下午六点。
今天镇口有集市，卖东西的商贩很多，乔昕昕和卡卡来的时候路过买了点小玩意儿，现在都放在旅馆的房间里。
自从到了下水镇，卡卡就变得异常沉默。
就连吃饭的时候他也没有之前那么“欢快”。
下水镇特色小吃很多，沿着这条路一直到头，全部都是。
上中学的时候每次周末哥哥都会带她来，哥哥也没什么钱，为了多吃几样每一种都只买一小份。
这次回来虽然不到探监的时间，但乔昕昕还是想等明天上午给哥哥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来了。
天色已经黑了，小吃店对面就搭了一个简陋的戏台子，有几个老人家坐在那里拉二胡。
和繁华的东川相比，这里的晚上相对而言宁静悠闲许多，河道旁有小孩子跑过，嬉笑追闹。
红色的灯笼就挂在店家门口，一切都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乔昕昕坐在木椅上，上半身随着乐曲轻轻摇晃，眼里含着一丝笑意。
外面的世界再大再美再繁华，也比不上家乡里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吉祥街……27号。”卡卡喃喃自语。
“什么？”
“这里就是27号啊。”卡卡回过头，看着店门口旁边的门牌号，上面写着27。
乔昕昕点了点头，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酒酿圆子，道：“是的，这条街叫吉祥街，河对面的那条街是如意街。”
吉祥如意，多好的兆头。
下水的镇的夏夜真的很凉爽，尤其是他们坐得位置，风徐徐吹来，让人可以短暂的忘掉所有烦恼。
可是卡卡的神情却还是那么沉重。
总觉得他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乔昕昕想问，又害怕会打扰到他。
有些事情他不想说，还是不问比较好。
“我小时候来过这里。”卡卡忽然开口道。
“咳！”乔昕昕嘴里的酒酿丸子差点喷出来，她赶紧抽出一张纸巾捂住嘴，满脸错愕。
卡卡……他小时候居然来过地球？
“当时是冬天，整个小镇都是白色的。叔叔带着我从天空中掠过，我也就只是短暂的看了一眼。”
那一眼，他一直到现在都记得。
因为叔叔擅自带他来，受到了很严重的处罚，父亲告诉他，如果真的想来就等长大了再说。
卡卡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以前只能远远地看着，现在终于来了。
终于来了。
晚了吗？
他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
“这里之前是一家卖花灯的店。”
“我知道，每次过节的时候都会有好多人光顾。”
“对吧？”
卡卡一连说了三句。
记忆有点久远，乔昕昕都快记不得了。她家离吉祥街有段距离呢，而附近就有卖花灯的小铺子。逢年过节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跑这么远。
吉祥街27号，以前真的是卖花灯的吗？
也许是吧。
乔昕昕没有吭声，她总觉得卡卡现在只是在自言自语，他有些话想说出来却不需要人回应。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
街边，传来了男女吵架的声音。
很多人围过去劝架，隔着一小段距离还能听到女人的歇斯底里。
好像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发生口角，在这个悠闲安乐的长街上显得格外刺耳。
卡卡眉头轻蹙。
乔昕昕从来都没有看热闹的习惯，她直接握住了卡卡的手腕，道：“我们走吧。”
卡卡随着她站了起来，只是步伐缓慢，整个人都显得很没精神。
她在前面走着，一只手拖着他的手腕，这样的卡卡很陌生。
无论是在大逃杀里，还是在东川的时候，卡卡都很少会沉默不语。也许他是累了？那就早点回旅店歇息吧。
乔昕昕偶尔回头看他，只见他低着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表情。
“回来啦？有放天灯吗？”家庭旅馆的老板娘正在院子里摆弄彩灯，看到乔昕昕后热情的打着招呼。
乔昕昕微微笑了一下：“有点累了，就没玩太久。”
“啊，那赶紧上去休息吧。厨房里有绿豆汤，清凉祛暑，要不要喝一碗？”
“不了，我们刚吃过晚饭，很饱。”
“嗯，那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老板热情好客，每天都会煮一些吃的送给游客。
乔昕昕刚上去不久，留着小平头的老板就从里屋出来，他穿着拖鞋，准备去遛狗。
旅馆里还养了两只小泰迪。
老板娘依旧在摆弄着她的彩灯，刚买的，挂在墙上一闪一闪的多好看。
“走，遛狗去。”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前台有晓晓看着呢，走吧，这灯回来我给你弄。”
老板娘还挺犹豫的，但是见到老板坚持就答应了。
两个人离开了院子，狗狗一人牵了一只。
“这新来的俩房客那个男的，你没觉得他很奇怪吗？”
“哪奇怪了？”老板娘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她回忆道：“就是比较沉默吧，不怎么说话。不过长得还是挺帅的。”
“我刚才在楼梯口碰到他了。”
“嗯？怎么了？”
“当时呢手里端着绿豆汤呢，一不小心都洒他身上了。他吧，没啥反应，可是我站在他身旁就觉得背脊都发凉。太奇怪了，总觉得他不像人。”
“喂！你当你说鬼故事呢？还不像人？那他不是人他是什么啊？”
“哎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好，就觉得正常人不会这样的。你说他会不会是什么杀人犯啊？最近有没有看新闻？”
忽然，女人停了下来。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老公，呢喃道：“不是说……绵城最近一个月发生了连环杀然么……凶手下落不明。”
下水镇距离绵城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那个杀人犯会不会跑来这边了？
两个人就站在路口，几乎是同一时间掏出手机开始搜那个新闻。
关于杀人犯的各种信息，全部不祥。
“不不不、不可能，这个男房客就是话少了点，感觉心情不好的样子。他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再说了，那个妹纸多好啊，又漂亮又有礼貌，一看就是个善良的人。你真的是最近的电视看太多，脑洞也太大了吧你。”
“老婆，死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女生啊！你怎么能保证这个男的不是靠自己那张脸，把小姑娘拐骗到没人的地方杀害的？”
“……那，先不遛狗了？”
“要不要报警？”
“别说风就是雨啊！说不定他认识很久了呢！这样，我先去给那个妹纸提个醒，顺便在打探一下这个男人的底细！”
“好好好，我们先回去，欢欢乐乐听话，粑粑麻麻明天再带你们出来玩儿啊。”
这对年轻的夫妻还没走到路口就又拐了回去。
老板娘走到了三楼，敲了敲乔昕昕的房门，无人应。
她又来到了隔壁的房间，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上去。嗯……里面毫无动静。
男老板就站在走廊的那头，他有点着急，于是大步走过来将妻子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开始敲门。
很快，房门卡了。
卡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俩，一言不发。
男老板咽了咽口水，道：“那个……我们找乔小姐。”
“不在。”
卡卡要关门，女房客赶紧开口道：“这么晚了她去哪了？你们从外地来的应该不知道吧，最近的绵城可出了一个连环杀人犯呢！搞不好就已经来到下水镇了！”
砰。
卡卡直接关上了房门。
女房客张大了嘴，这这这……这也太没礼貌了！男房客一脸苦瓜相：“完了完了，乔小姐不会已经遇难了吧？”
“别瞎说！”
两个人朝着楼下走去，问了问前台的晓晓，据说乔昕昕是朝着右边走了。
往右有一座桥，穿过桥可以抵达如意街，那边有一家便利店。
其实旅馆里也有不少东西啊，只是乔昕昕想要买一些炸鸡啤酒，所以就只能去远一点的地方了。
卡卡躺在房间里的床上，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感觉头很痛。
他连自己都管不好了，哪还有心思过问别的事情？哎，好疲惫啊，心情莫名其妙的烦躁。
就觉得在地球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要不，听歌吧？他带上了耳机，随便放了一首歌。卡卡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歌曲非常的动感，可是他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死板。
忽然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他坐起身，脸色苍白。
房间太亮了，他直接关了灯，整个人呆坐在床上。
可是婴儿还在哭。
他还听到了很多很多的辱骂声，而婴儿断断续续的哭啼令人心烦意乱。卡卡颤抖着捂住了耳朵，面色铁青。
总觉得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想要把他吸进去。
他身处的世界似乎什么东西都是假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显得那么的可笑。这里到底是哪里啊，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已经没有灯了，可是月光还是会透过窗户照进来——真刺眼！
卡卡一把将窗帘拉上，整个房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这才是最适合他的……只有黑暗，才能让他心安。
卡卡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叫嚣着，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争着抢着说，憎恶这种安稳平静的环境。
恶心！恶心！他觉得恶心！
再呆在这里整个人都要发疯！卡卡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头撞到了墙上——砰！他整个人栽倒在地。
……呼，这样就能稍微安静一些了吧？
就这样乖乖的躺在地上，等昕昕回来。
……昕昕。
只是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里就没由来的一阵舒缓。就好像是荒芜的沙漠里，开出了一朵玫瑰……闭着眼，还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对，对……就这么睡过去。
深呼吸，再呼吸……放轻松……
卡卡开始给自己催眠。
每次做心理治疗的时候，莉莎都是这样给他催眠。莉莎会带着他走进一个宁静的世界，虽然很多时候他会头破血流的冲出来。
莉莎说，他就是一只凶残的野兽，会破坏所有的美好。
啊，他要乖一点。
啊，这里是地球。
啊，不能给昕昕找麻烦。
这样想着，之前烦躁的感觉渐渐消逝……嗯，对，就是这样，干得漂亮。
咦？昕昕呢？
卡卡睁开眼，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
忽然，他想到了这家旅馆的老板娘之前说的话——连环杀人凶手？
卡卡瞬间不淡定了。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窗户走去，拉开窗帘，看到河对岸路人很少，店铺都在陆陆续续的关门。
昕昕她出去多久了？
卡卡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去找她，于是拉开了窗户直接从三楼跳下去。
安全落地。
可是应该往哪走呢？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手机响了。
当然，手机还在房间里的床上。
他昂着头，表情纠结。
嗯，他的手机号应该只有乔昕昕有，所以这个电话是她打来的？
那……那还是去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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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哪呢？”
“我在警察局。”
电话果然是乔昕昕打来的，她就是看时间太晚怕卡卡担心，所以来汇报行踪。
“我今天走路上被一个奇怪的人袭击，所以我就把他抓到警察局了。”说到这里，乔昕昕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么，他居然是被全国通缉的杀人犯！杀了好多人呢！”
“……”那一瞬间，卡卡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啊，他忘了……乔昕昕为了参加死亡游戏是有经过特殊训练的，所以地球上的那些凡夫俗子别想伤到她。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还想英雄救美呢。”
“咳，不好意思，下次一定给你这个机会。”
“快回来吧。”卡卡忍不住催促道。
“……呃？”
在乔昕昕看来自从到了下水镇，卡卡一直闷闷不乐。可电话里的卡卡似乎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她还会挺开心的，还没答应呢，只听卡卡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我想你了。”
……什、什么？！
乔昕昕整个人都楞在原地。
卡卡怎么了？为什么前后差别这么大？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乔昕昕听的耳根子都红了。
她低着头，结巴道：“呃……呃……”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
“房间里好黑啊。”
“那就开灯……”
“可是我不想开灯，我想你陪着我。”卡卡委屈的说道：“真的好黑啊。”
“……”有那么一瞬间，乔昕昕觉得卡卡是不是人格分裂？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回去。”
末了，又补充了一个字——
“乖。”
卡卡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抱着枕头，一个人倒也不无聊，就那样翻滚来翻滚去。
直到听到了敲门声。
他撒起脚丫子就跑过去开门，乔昕昕看到他兴奋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一条……汪。
如果卡卡有尾巴的话，此时此刻一定摇得很欢快。
乔昕昕进了屋，她想开灯，卡卡却阻止了。
“别。”
卡卡知道，自己现在情绪很不对头，他不能看到光。而且，旅馆隔音效果不好，一点点的小动静都能扰乱他的思绪。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乔昕昕能陪着他最好不过。
只要呆在她身边的话就一定不会失控。
一定不会。
乔昕昕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如果他惹出了乱子自己可以跑回星际，那她怎么办？
乔昕昕不知道他怎么了，便没再坚持。
她将炸鸡啤酒放到了桌子上，房间的门关了之后，真的好黑呢。
“能不能拉开窗帘？”
“不要。”卡卡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沉默了两秒，乔昕昕低声道：“……月光很美啊。”
下水镇的月亮很美很美，可惜今晚都没有好好欣赏。
卡卡听到了她声音里的失落，想了想，还是轻轻地将窗帘拉开了。
月光洒了进来。
这微弱的光芒，都让他觉得很不适应呢。轻轻闭眼，他一只手扶着窗户，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嗯！克服！
卡卡睁开了眼，他兴奋地跑下床坐到了椅子上。
他拿起了一块炸鸡放进嘴里，外皮又香又脆，里面的鸡肉鲜嫩多汁特别好吃！
乔昕昕打开一瓶牛奶，递到了他面前。
卡卡不喜欢喝酒，而且现在是晚上，喝牛奶有助睡眠。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能看到他就觉得很窝心呢。
……
“心脉正常。”
“脑电波正常。”
“情绪正常。”
莉莎之前吓得腿软，她现在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力气站起来呢。
在九点三十六分左右的时候，卡卡的各项指数一直上升，每次他在死亡游戏里频临崩溃边缘的时候，都会如此。
可是……后面却慢慢的趋于平静。
真可惜啊，监视器被他弄坏了，不然真想看看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管怎么说，下水镇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