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官途

  商易回到局里，一路上遇到好多同事，对他的称呼都变了，一口一个“商台。”现在的人特会说话，从来不会把副字叫出来，一律按正职称呼。听着心里很受用。尤其那些人说话的态度，年龄都比他大，但却似乎比他还小一样，声音里全是恭敬还有几丝讨好的成分。难怪大家都喜欢当官，感觉就是不一样。

  按照惯例，出差回来得和相关领导汇报，按理说商易只要找主管业务的邱明局长汇报就可以了，但这次不是普通的出差，和市长出差，汇报的等级自然也就不同。

  站在局长李俊的办公室外，商易犹豫了一下，脑袋里想到了昨天李俊去自己家的事情，心里就多了一份忐忑，也不知道现在李俊心里对自己是什么想法。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喊“进来”后，商易抿了一下嘴角，推门进去。

  李俊抬头看进来的是商易，先是一愣，接着眼里就闪过复杂的眼神。两人目光一对上，彼此都发现了对方的目光格外有深意。

  商易觉得这样不好，赶紧调整自己的思绪，脸上马上就显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做出很高兴的样子说“李局长，我回来了。”

  “哦”李俊好像才缓过神来，指了一下沙发“坐吧，商易。”

  商易坐下，微笑着说“来和李局长汇报一下这次下乡的情况。”嘴里说着，眼睛却在观察李俊的细微反应。

  李俊打量了一会儿商易，似乎在端详他是不是瘦了或是黑了，看得商易浑身不自在，虽然长的帅，也不习惯被人盯着，要是美女看还能引起点骄傲，被局长看就像被抓小辫子一样难受。

  “什么时候回来的？”李俊随便一问，漠不关心的声调，眼睛却在审视、研究着商易的表情。

  商易暗示自己脑袋一定不要乱想，只要一想，面部表情就会有所暴露，就当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

  “昨天。”商易以最正式的方式汇报，一脸的标准化表情。

  “嗯，情况怎么样？”李俊没在商易脸上发现异常，好像轻松了一些。明明不是很关心，还是不得不问下去，眼睛低头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文件，拿起笔，划了几下。

  商易了无生机的把一路情况从头说起来，自然把给老乡看阴宅风水的事情略掉了，也把自己去福利院和抢救妞妞的事情忽略掉了。他无法确定李俊有没有兴趣听，听进去多少。反正他不喊停，自己就干巴巴的讲着。

  李俊机械的频频点头，然后放下笔，身子往后一放松，靠在椅背上，偶尔的嗯一声，即没说什么商易辛苦之类的话，更没有表扬商易。

  商易怀疑他根本就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眼神很复杂的在自己脸上上下左右的做b超，害得商易和他对上目光后一下把下面的话给忘记了。

  商易分析李俊这样琢磨自己可能有几种情况，一是关注自己和市长亲密接触的程度，虽然气象系统是直属单位，但和市里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市里领导的态度不能不重视，二是琢磨自己给他预言的那个灾祸，三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在纠结着。

  在商易喘息之际，犹豫还要不要接着汇报时，突然李俊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让商易确定了局长的心思。

  “你家住在长旺村？”李俊点着一支烟，貌似漫不经心的一问，眼睛并没看商易。

  商易还是愕然，怔忡了一下，看来他的确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商易知道说谎是没用的，那个城建局长一说出来父亲的姓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李俊肯定会猜到，商易机械的点点头，简单的回答“是的。”

  李俊“哦”了一下，夹着烟的手一挥“你继续说。”然后继续做b超。

  商易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现在李俊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无法猜透，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又知道了他跑自己家去的事，两个人内心彼此都有很多想法，却谁也猜不透谁。

  商易知道他无心听自己汇报，就开始抽条，把能不说的全都删掉，只讲梗概。

  其实一旦知道了局长的秘密是很尴尬的事，如果你表现的若无其事呢，领导可能会认为你城府深，象一个定时炸弹，说不上什么时候就给领导一个响；如果是张扬呢，那你死的更快了，而且会死的莫名其妙。所以一旦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你就是领导心中永远的痛。

  从今天的情景看，以李俊的心机，商易估计自己未来的日子不会舒服。

  到走时，李俊即没一句批评的话，也没一句肯定的话，似乎听腻了、烦了，就对商易说“行了，上班去吧。”

  商易带着一肚子的狐疑从李俊办公室出来，站在走廊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李俊现在对自己预言的灾祸经爸爸的确定，肯定是深信不疑了。而且通过去了自己家，应该知道自己是懂易经的，这一点，可以成为他要挟或是搞自己的把柄，给自己冠以封建迷信的帽子。但同时他也清楚，爸爸一定会和自己说他去自己家的事，前后联系，自己肯定会判断出是他，所以他又有了一个不好的把柄落在自己手里。目前是一比一，谁都有短处，所以李俊没有合适的理由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

  想明白厉害关系，商易觉得轻松了，既然这样那就相安无事的工作和生活。

  商易接下来要到主管局长邱明那汇报一下，邱明刚来，自己就下乡了，这次也算是挺长脸的一件事。

  去邱明的办公室会必经过韩林的办公室，韩林的办公室开着，商易侧头看了一眼，见吕岩在沙发上坐着，本来两三步就可以走过去，不想韩林抬头刚好和商易的目光相撞，商易就不好不停下来。

  敲敲门进去“韩局长，吕岩也在啊！”商易同时和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商易，快坐。”韩林摊了一下手，示意商易坐下。

  吕岩马上站起来“我走了，你们聊。”说完向商易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商易看着吕岩离去的背影，揣测他刚刚和韩林在谈些什么内容，自己意外站了副台长的位置，就等于灭了吕岩的希望，韩林又是力挺李岩的，那韩林对自己是不是也会有些成见？

  “今天刚回来？”韩林心中在重新考量商易，这个人运气好了点，但能力也不能说没有，至少比吕岩有深度，能藏得住东西，现在邱明来了，自己对业务这块的控制就算彻底的失去了，如果商易能站在自己这方，那就算没完全失控。

  商易推推眼镜，淡淡的一笑“昨天回来的，路过老家，看看我爸爸，住了一夜，今天才回来。”

  韩林含着笑打量着商易，点点头“嗯，下乡可是件辛苦的事情，吃不好，睡不好的，应该在家多呆几天。老人身体还好吧？”

  这话就暖人心了，很少有领导这样关心下属，商易心中一暖，这韩林从心机上要远比李俊厉害，知道如何笼络人心，可惜他却屈居第二，和韩林处好关系，将来他升上一把手的位置，对自己还是有利的。

  “谢谢局长关心，我爸爸身体还行。现在汛期台里忙，人手不够。早点回来值班。”

  “嗯，年轻人好好干工作，总不会白付出的，不管别人怎么说，邪不压正。看，现在你可是全省最年轻的领导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气象系统是不会埋没人才的，对人才是爱护的，不拘一格的提拔任用。”

  商易很认真的听着，然后说“谢谢韩局长，其实没有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也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会好好工作的，以后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韩局长还得多批评我，毕竟我年轻，阅历少。”

  韩林一听商易说出对自己感激的话，心里就高兴，而且商易说话的态度非常诚恳，看来商易已经站在自己这队了，而且这小子如此有觉悟，肯定还会有发展，几年之后，台长的位置必定是他的，到时，不管是谁任业务局长，自己都可以通过商易间接控制业务这块。

  “不错，你的能力还是有的，我一直都看好你，放心干吧，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韩林对商易的知恩非常满意。

  “以后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我还要和您汇报并请进指导，韩局长别嫌我烦啊。”商易故意把话说的轻松些，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了。

  韩林笑了，用手指了指商易，满意的点点头。

  商易觉得自己这次进韩林办公室还是对的，把自己的心意表达给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忘恩负义的。也就得到了他的继续支持，至少不会搞自己。

  商易推了一下眼镜，感觉自己一踏上官路，这思想就不自觉的复杂起来，开始攻心了。摇摇头，往邱明办公室走去。

  邱明办公室关着。

  一般来讲，没有特别情况，领导在的时候，办公室都是开着门的，商易停下来，想邱明是不是没在办公室？决定敲门试试，不在就先回气象台。

  刚要伸手去敲门，门开了，差点与出来的人撞个满怀，商易一惊，往后退了两步，一看出来的人，心里一震。

  出来的人看到商易，也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