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树底下的泥菩萨
顺子跑了进去,看见张长生倒在床上,床边上吐出一大堆黑漆漆的脏东西,特别的臭。顺子伸手在张长生的鼻子上试了试,摇摇头。
我们离开屋子没有多久时间,走出院子说了几句话。就这么一下,张长生死了。看到张长生的死样,我觉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阵的翻腾着。
不一会儿,警察就来了。我和顺子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就在外面看着。带头的警察是陈冲,他看了我们一眼也没有多说,就进去忙活了。
过了一会儿,陈冲从现场走了出来,顺子才喊了一声:“老猫!”看样子顺子和陈冲认识,在古董的世界里,特别是一线交易的地方,总会伴随着死亡。像顺子这种铲地皮的人,都认识陈冲,他们暗地里叫陈冲老猫,只有顺子当着面叫。
“顺子,你在这干啥呢?”
“咋死的?”
“这事不能告诉你。”
陈冲说完看了我一眼,我赶紧乐呵呵的喊了一声:“陈叔叔。”
“怎么又是你?”
我不知道咋回答,只能尴尬的笑,碰上了还能咋办啊?顺子没有想到陈冲认识我,不过他到不急不忙的说:“你不会怀疑一个小孩子下毒吧。”
“我没说过他是中毒死的,是你说的。你们可以走了,要是想起什么给我打电话,我的分机号你比我熟。”
本来顺子是骑着摩托来的,按照和师傅的规定,在古街长长见识之后,晚上顺子先把我送回家,然后去师傅那取他的那颗仙丹。
但顺子从张长生家出来之后,告诉我,瓮棺里那个孩子没走,他还在张长生的家里。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张长生撒了谎,另一种就是那个死婴在作怪,张长生觉得那东西走了,其实那东西就留在他家里,和他生活在一起,导致了他的死亡。
我听了顺子这么说,就提起了精神,忍不住的问:“有鬼吗?”
“有没有,晚上看看就知道了。”
上一次,我就特别想知道,那些想得通却说不通的事儿,到底是谁在作怪。我想看到鬼魂,但又有点怕。心怀忐忑的和顺子吃了一顿馅饼,然后又找了一个住处。旅店离张长生家不远,这个屋子又四张床,一张十块。顺子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就把四张床都包了。
他睡了一会儿,我却咋也睡不着,心里总想着飘飘荡荡的鬼魂,有点迷糊。顺子起来,把我叫上,偷偷去了张长生家里。
我们躲在栅栏的角落里,也不进去。顺子小声的和我说:“张长生青龙位上的三棵树,有一棵树已经快死掉了,那下面一定埋着东西。”
晚上乌云盖日的,连月亮和星星都看不见,我蹲在地上感觉腿都快麻了,可是在看一眼顺子,他连姿势都没有变,脸上还是干干爽爽的,怪不得我听见有人喊他顺妖,他真的不像一个活人。
今天晚上真是白等了,没有看到飘渺的鬼魂,倒是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从门口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他背着白口袋,手里拿着两尺长的铁铲。这个家伙进来以后就四处的观望,我看见他的脸,差点失声喊了出来。还好顺子手快,捂住我的嘴。
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我们白天见过,他是王蓉地摊旁边的隔壁老杨。白天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可是一脸忠厚模样,我还以为遇到了好心人,没有想到晚上就拿着铲子偷偷的跑到人家里面。
“果然埋在了树底下。”
老杨看了半天,还是动了铲,他从里面提出一个沾满泥土的白布袋子。看来张长生说的是实话。白布袋子里面的古婴儿尸,不是自己走了,是被人家狸猫换了太子。
这里面的事儿经不起推敲,张长生说他的酒量不错,就在老杨那喝了一点,骑着摩托就能迷糊了,弄了一个一辈子的残废。
老杨也是做古董生意的,他不敢收荒货,做这种生意就得被人家拦一道。买进卖出的生意混个温饱还可以,想发家致富可没有那么容易。
这个古婴儿是俏货,在市面上起码能卖上两万块。两万块在八零年代,吃利息就能吃好几年。但有一点奇怪的是,出了事儿之后,张长生咋就没怀疑老杨呢?
老杨的体力不咋地,才挖了几下,就气喘吁吁额。老杨还在那喘气,顺子就喊了一声:“干什么的?警察!”
老杨撒腿就跑,里面的东西,也顾不上要了,顺子走过去,把袋子背上,低声和我说了一句快走,就匆匆忙忙的跑了。
到了旅店,顺子拿着一块双鱼玉佩,冥想了半天,这才把白布袋子打开。本来还挺严肃的,打开袋子一看,连顺子那波澜不惊的脸,都有些僵了。白布袋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古婴儿,是踏踏实实的一个泥菩萨。
我有点想笑,看着顺子一张精明的脸被人算计了是一件挺可笑的事儿,我毕竟还小,意识不到现在发生的事儿有多么的严重。
顺子应该挺生气的,他一晚上没有和我说话。我带着一肚子疑问进入梦乡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总觉得一个剃着福娃头的孩子,在后面追着我跑,一圈又一圈的,累得我满身大汗。我想停下来和那个小孩理论,可是回过头的时候,那个小孩子已经不见了。这个时候,有人和我说,你永远也追不上他,他一直在你的后面。我觉得说话的人听起来有些耳熟,抬起头一看,这个人竟然是张长生。看到张长生的脸,我一下子就醒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顺子已经穿戴整齐,像射雕英雄传里的那些全真道长一样盘腿坐在床上,我都不知道他昨天什么时候睡的。看见我醒过来,顺子和我说:“今天我们在去一趟古街。”
我点点头,被顺子带着,吃了一肚子油条豆浆。到了古街,老杨的摊子早就摆上了。昨天晚上他扔下那个白布袋子,就在顺子手里拎着。
这要是普通人,早就翻脸了。可老杨脸上没啥变化,还是那副诚恳的模样。看到我和顺子靠近,他反而乐呵呵的和顺子说:“小哥,还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要不在我这看看。”
“我手里有一件东西,你要不要?”
顺子说完还把手里的白布袋子放到老杨的面前。
“现在生意不好做,小哥你也看到了,这古街一天也没有几个人,我手里还有不少囤货,你这个我就不收了。”
“你连是什么都不看,就不收了,难道你知道里面有什么?”
“小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哪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又没有孙猴子的火眼金睛。”
真不明白大人的世界,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挖的,顺子喊了一句,就吓得他屁滚尿流的逃了,可今天他竟然变得和没事儿人一样。
我又看了一眼顺子,顺子的脸就是一块木头,对方死不赖账,也没看出他的表情有啥变化来。他喊了我一声,我答应了一声。
“小峰,这里有公用电话厅吗?”
“那边有一个。”
“走,咱们给警察局打个电话去。”
我们一唱一和的,老杨的脸上终于还是有了变化。他笑着说:“小哥,要不这样,前街有一个玉器铺子,如果那里宝贝你喜欢的话,咱们以货换货。”
“行啊!”
老杨让人帮忙看着摊子,就带着我们走了。他摊子有玉器有铜钱,照顺子的说法,除了做旧的,就是一些卖不上价钱的砖头料。这些东西大部分是赝品,一般卖给外行人,要是被内行人一语点破,就带着内行人去铺子里看,真正的宝贝从来都不会摆在街上,这也算古街上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顺子在老杨的玉器铺子看了一圈,看他的样子还有几件能看上眼的。老杨沏茶,漂亮的茶海和从南方那边买回来的地道的紫砂壶。
茶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唯一的认知,就是师傅大把大把放在茶缸子里的猴王牌茉莉花茶。顺子坐下来,端起茶杯,用鼻子闻了一下茶香。
“杨老板这回要说实话,还是继续你的老调陈腔?”
“说实话,只是有点难以启齿。”
“见财起意,当然是难以启齿。”
我就坐在那里听着,大人们说话,不让我出去买糖葫芦已经是好事了。我保持着安静,一时之间也猜不到顺子的想法。
“见财起意?小哥,这话你可不要乱说,整个古街谁不知道张长生是中毒死的,你这句话没准就得让我进了局子。”
“看来你还不想说实话。”
“我说,我都说,昨天晚上去张长生树下挖东西的,是我。你以为我是去挖张长生得到的古婴儿吗?我才不会那么做,那个东西邪乎的很,第一天就让张长生折了腿,肯定是一个生坑。我不懂风水玄术,就是一个真正的买卖人,生坑我可不敢碰。”
“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要不是踩了点,你怎么知道张长生家树上有东西?”
听到顺子这么问,老杨的脸变得特别别扭,唯唯诺诺的说:“其实我挺喜欢王蓉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