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未妨惆怅是清狂
“殿下究竟想做什么?”子胥郎追于身后大声问道:“他是太子的人,若他与太子有了罅隙,我们更容易趁虚而入,让太子的势力崩解,殿下此刻所做之事,究竟为何。”
郑赟谦不说一话,只是打马狂奔,子胥郎见他不答,心头愤然,一勒缰绳,道:“殿下若下不了手,就让子胥来,子胥绝不让殿下深陷下去。”
郑赟谦身子骤然回转,一个飞跃追上子胥郎,扑住他一同滚入雪地,狠狠钳住了他的身体。
子胥郎蓄力挣脱束缚,脚步不顿,直奔渡口而去。
“子胥——”
子胥郎对身后叫喊充耳不闻,只管轻身狂奔,到了渡口,挥剑砍断绊住船只的绳索,竹篙一撑,船顿时远远而去。
“子胥——你若伤他,我不会原谅你——”身后那人咆哮着,却已经无法追上远远而去的船只,子胥郎带着满身杀气直奔烟雨湖而去。
郑赟谦心急如焚,他知道无瑕武功不弱,但身子太虚,子胥郎并非泛泛之辈,此刻情形只怕于无瑕不利,可是大雪纷飞,整条湖除了远去的小船再无一只船影,眼见小船速度加快,郑赟谦一把扯下披风,脱去外袍,竟就此跃入湖中,直追而去。
子胥郎听身后入水声,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云城的冬季寒冷异常,再加上今年的风雪极大,温度已经十分低,郑赟谦竟不顾一切跳入水中,这里离岛心尚远,他定是不肯罢休,然如此追下去,那身子又如何受得住。子胥郎双拳紧握,心有不甘的一声咆哮,终将船停下,向着郑赟谦划去。
郑赟谦全身湿透,刺骨的水已经让他失去知觉,上了小船,子胥郎将外衣脱下,将他一把裹住,仰头长叹:“殿下,你如此付出,那无瑕公子又怎会知道!天下女子万千,偏偏将此情付与一男子,何苦!”
“不需要他知道……江山之争,各凭本事,他当初选择郑澈轩为扶持对象,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子胥,我同样不会忘了我们所做的努力,等他离开,我便回燕京去,不让他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这样,我便不会越陷越深,越来越痛苦,子胥,子胥……”
那话让子胥郎心头泛起酸楚,如此沉着冷静的燕王殿下,竟深陷在情爱之中苦苦挣扎,却连自己的情感都不能表露于那人面前,深埋,深埋,内心明明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外表却掩藏得像一团寒冷的冰,如此折磨,让人怎堪忍受!
殿下啊!你竟如此傻,傻得让人心疼哪!
“你的信已经送到了,冷二说,立刻让人日夜兼程赶往东都,还说,太子令人问过你的行踪……”
“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无瑕打断了郑赟谦的话,指尖触向他的额头,郑赟谦身子一退,避开他的手,然只一触间,无瑕已经感受到了那不同寻常的热量。
“怎会突然发热了?你这里可有备药。”
“没有!”那人老实的答道:“一点发热而已,没事,天黑了,外面风雪太大,懒得来回折腾,睡一觉,明早便好。”突然想到那人儿还未吃晚饭,郑赟谦道:“我去做饭,你定已经饿了吧。”
“我来做。”无瑕伸手将他一拦。
郑赟谦低下头,似笑非笑的望着无瑕:“我怕一会儿没得吃。”
无瑕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双颊一粉,却又不服输的扬眉道:“不过就是做个饭,我便不信我竟真就做不了。”
一刻钟过去了,郑赟谦终还是忍不住进了膳房,见那人儿青丝高束,长袖扎绾,一身素洁站在灶台前,架势十足,然……
郑赟谦摇着头走了过去,将无瑕一拉,道:“你去坐着,我来。”低头一看,无瑕那美丽的脸颊上污痕点点,一双明眸带着不甘,又透着一丝无奈,模样实在痴嗔可爱,不再如往日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不可接近,而是平添了一种普通人该有的喜怒哀乐,让人更觉亲近。
“脏死了!”郑赟谦笑着抬手去拭那脸上污痕,无瑕一愣,郑赟谦手一顿,马上收回,将无瑕一推,道:“擦下脸,马上便能吃饭了。”
无瑕身子被推着走了几步,却回过身,站在门边,望着郑赟谦发起呆来。
感到那人儿站在门边望着自己,郑赟谦回眸去看,道:“竟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莫非我的脸上也有什么污痕。”说完拿起手抹了一把脸。
无瑕突然低头笑了,口中低低道:“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跟你在一起,无瑕似乎没什么压力,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或许可以做朋友。”
“莫非跟你心中所想那人感觉一样么。”郑赟谦调笑道:“那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我,他是他。”那声音突然低了半分,似叹息,又似一种自嘲:“我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影子。”
“我……明天便回去了。”
郑赟谦身子一僵,抿着嘴角微微一点头,道:“当然,你对我,也不必有什么顾忌,我只是恰好路过,给了你一个避难的地方而已,你终究还是要面对一切的,明天之后,你踏出这烟雨湖,依然是太子身边的冷公子,你我,依然是敌人!”
那话,却突然令这人儿心头一酸,无瑕望着面前这人,他不知道郑赟谦为何要如此待自己,似乎很冷淡,却又似乎很贴近,他与自己是敌对的两面,可是,却又一次又一次的陪在自己身边,给予自己温暖和安慰,心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令人有些烦乱。
身子一动,返身出了门去,想到离开这烟雨湖回去面对太子,无瑕突然感到茫然无措起来,自己依然还是无法面对他,便带着弦伊去巡游四地吧,也好仔细想想以后的路,该往哪走。
5年的时间,没想到最终只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自己,还能再次给予他信任吗?还能将自己的命运与他紧紧相连吗?
席间有酒,拿出酒的时候,郑赟谦是有犹豫过的,他知道无瑕不能喝,所以,他将酒放在了自己面前。他不能喝,但自己能喝,正如自己所说,明天无瑕踏出这烟雨湖,自己离开云城回燕京,两人之间便又是对立的两面。
心中苦涩,却又不能将自己的情感显露,郑赟谦揪着一颗心,满满的倒上了一杯酒,笑道:“我也要走了,回燕京去,今后咱们各凭本事,今日,便当是告别了,你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跟我干了这杯吧。”
无瑕却站起身子,进屋拿了两个碗出来,道:“要喝就用碗喝,俗话说,一醉解千愁,无瑕看得出殿下也有心事,无瑕心里正好也不痛快,便任性一回,看看这一醉,是否真能解千愁!”
郑赟谦哈哈一笑,拿过碗满满倒上两碗,道:“那说好,一会儿有人喝醉了,可要讲酒品,不许借酒撒泼,否则,本王可是不客气的。”
“区区在下酒品一流,倒是燕王殿下你,喝醉了别撒泼。”那人儿突然一扬眉,神情若孩童般无邪,端起酒碗道:“今天咱们不提是非恩怨,只喝酒,无瑕敬殿下!”说完竟仰头一饮而尽。
见他如此喝酒,郑赟谦倒是吓了一跳:“你倒是也敢喝。”说完也是一饮而尽,那一碗酒对他来说没什么,但对无瑕来说,却是一个挑战,他很少如此喝酒,当初在云雾山庄如此喝过,却立时便已醉去,因而主动吻了孟白炎,此刻的他,因想到明日要面对的一切,想逃避,却又无法逃避,引得心中烦乱,竟也如此喝了一碗,却不料脑中竟没有糊涂,反而愈发清醒,所以,他又动手倒上了两碗。
“呐,你自己要喝的,一会儿醉了小心我将你扔进烟雨湖去。”郑赟谦见他又倒上两碗,伸手按在了酒碗上。
脑中清醒,但那身子却已经发软,无瑕跌坐在凳上,眼神潋滟,双颊绯红,笑道:“还说不定是谁扔谁呢,怎么,殿下怕了?来,再喝!”说完拨开郑赟谦的手,拿起碗,又是一饮而尽。
郑赟谦望着他,摇了摇头,道:“不知死活,敢跟本王拼酒。”
那两人各怀心事,难言于心,推杯换盏间竟斗起狠来,互不相让的你一碗,我一碗,到了最后不光是无瑕,就连郑赟谦都已醉得不行。他二人一人是根本不善饮,一人却是身子受了寒,发着热,这一下都醉得晕头炫目,连站立都已不能。
醉眼朦胧间,无瑕抬头望着面前那人,突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脸,道:“你太皮了,居然敢装死骗我,我告诉你,我为你掉的那么多眼泪,你要一滴一滴的还给我。”
郑赟谦酒意上涌,发觉有人伸手拉自己的脸,一把将那手扣住,道:“大胆,敢拉本王的脸,可是不想活了。”
无瑕唇角一勾,扬眉道:“拉了怎样,你能奈我何。”那斜觑的眼眸带着挑衅,神色居然勾人万分,郑赟谦怔怔的看着面前那人儿,似乎想不起来他是何人,凑过头去细细看他,然后笑道:“你的脸脏了,眉间染了什么,让我瞧瞧。”
修长的指尖触到那眉间朱砂,郑赟谦喃喃道:“竟似天生的,倒是为了谁,烙下的这一滴朱砂泪。”
那人儿仰着头,用一种迷离的眼神痴痴的望着他,呢喃着:“无瑕的这一粒朱砂,今生为你烙下,白炎……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郑赟谦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脸,那水润的唇角透露着无限的魅惑,那轻柔的气息让人沉醉,让人无法清醒,他的头慢慢压下,唇轻轻的碰触着那粉嫩的唇,那人儿没有退开,没有躲避,似乎在等待着这炙热的亲吻,郑赟谦伸出手,紧紧搂住了那个身子,然后肆虐着那一片透着酒香的芬芳,那压抑的情感如同奔腾的水流一发不可收拾,呼吸渐渐急促,却不愿放开那柔软的唇,那透着冷香的身子。一种求而不得的感觉紧紧摄住了心智,想带着这人离开,不想放开他,想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欲望,无法抑制的欲望在燃烧。
透不过气来,无瑕推搡着那个怀抱,将头向后仰,避开那份炙热,郑赟谦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那光滑的额间,口中喃喃着:“无瑕!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儿抬起头,望着他的脸,似乎带着一种疑惑,纤长十指慢慢伸出,抚上那脸颊,柔声道:“你不是白炎,不是……”然后身子一软,靠在那怀中沉沉睡去了。
明日预告:情针意线绣不尽相思泪:风雪交加,耳边簌簌之声传来,无瑕突然勒马回转,远远的山坡之上,一人一马静静站立,在苍茫一片中,似幻影般不真实。
见无瑕突然回转,郑赟谦口中一声大喝,勒马向后。
那是燕王吗?无瑕心头疑惑,可是,那人却向后退去,只一瞬便已没了踪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此情,付与一男子,却依然无怨无悔,只因,爱……便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