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心难测
一旁，少言寡语，不知是何身份的周邦彦，转向黑袍人，语气随意说道：“加上这一个，离提炼出足够的楚国皇室血脉还差多少？”
自刚刚，黑袍人的声音又恢复了清脆，如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想要开启楚国秘藏，必须要有皇室直系血脉，现在我们找的几个，关系都太远，血脉稀薄，即使提炼出来也意义不大！”
‘仙人’降世，规矩崩坏，人心不古。
听三人此时的对话，那还有刚才一副想要恢复楚国荣光的忠臣模样？
隐隐为三人之首的韩良一锤定音，最后说道，“那就按预先设想的来，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点仙根的皇室血脉，自然不能让他白费，否则之前的戏也就白演了。”
其余两人尽皆点头。
三人再交谈几句，便再次分开，黑袍如夜，遮挡了一切，没人看到，那件黑袍下，一双亮若秋水的眸中，闪烁着焦急！
观中云林，什么也不知道。
昏睡中的他，正经历着一个玄奇的梦！
……
……
如鱼在渊，如龙在野，金色的血液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刚刚融入己身，云林就陷入一场奇异的梦境里。
在那里，他变成了一条鱼，金色的鳞片反射着阳光，在清澈的河水里自由自在。
与水草嬉戏，与乌龟赛跑，一个恍惚，他又成了一条金龙，翱翔在白云之间，俯瞰着天地万物……
这是个如幻境般的世界，鸟语花香，欣欣向荣，不管是万丈巨峰，还是低矮山丘；无论是小溪浅流，还是击穿云层、仿佛从天上坠落的瀑布，都带着一种强烈的生机！
云林就在这片世界里，遨游……
一晃眼，便是两夜一天。
启明隐匿，黎明将至，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云林缓缓睁开眼睛。
原本略显稚嫩的脸上，莫名的多了许多沧桑，如夜色的眼眸更加幽深，仿佛两口掩藏了所有秘密的深谭，残留着浓浓的茫然，似乎分不清刚刚那一切是真实，还是一场梦境。
韩良三人早早站在观里，此时全部拜倒，“恭喜殿下血脉开启”
听声音，皆是忠肝义胆！
……
……
“仙人降世，天地大变，秦国虽然灭了百国，但再也没有以前的无上权威，大楚的复兴也有了一条明确的目标”
包括云林在内，在落云观外的竹林里，四人围石而坐，昔日的中书令韩良缓缓说着以后，“只要殿下拥有仙根，就能拜入仙门，一成仙人，那所谓的秦国不过是水中流沙，大楚的复兴指日可待”
这番话韩良不知说过多少次，熟练无比，说到最后，一如既往的激昂。
他的身边，刚刚耗费众多奇珍异宝，血脉开启的云林，一直是一脸担忧。
楚国皇室是个大坑，原想着先简单开启血脉，借此领悟《麻衣神相》，把落云观发扬光大，完成师傅最后的遗愿，那之后自然是离这些人有多远走多远，但谁能想到所谓的启灵会是那么奢华，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现在他想要脱身那是真的难了。
不过此时，云林更多的是好奇，“仙门？什么是仙门？”
韩良说道，“所谓仙门，就是以成仙为目的修行宗门，其中万般大道，据说可以直通长生不死的境界，其中之人，也就是百姓口中的‘仙人’，而其真正的称呼，应该是练气士。”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仙人是突然出现的，但对于大楚庙堂来说，这世上没什么是突然的，他们知道的远比想象中的多。
求仙问道，长生不死，这是自古以来人们在做梦都在追寻的事，即使现在‘仙人’降世，似乎大多数人并不远，但求仙问道终究是少数人的事。
云林一个前几天还在为肚子发愁的小道士，现在不仅可以一窥‘麻衣神相’的奥秘，似乎连仙门都能接触到，世事变化，简直猝不及防！
“微臣有一个子孙已经拜入仙门，只要有机会，他就可以为殿下引路，加入仙门，以殿下的资质，必然可以练气有成，增强血脉，光复大楚”三人中，开口的永远是韩良。
语气激昂！
韩良说的这些，云林其实不太懂，他不懂，但他不问，对于莫名其妙卷入这场皇室风波里，云林一直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如果不是《麻衣神相》寄托了太多东西，他早就把三人赶出落云观了。
至于那几个黑衣人……难道威武就能使道爷屈服？小道士悄悄的想着。
……
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大肉包子，云林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接下来的时日，云林一直沉默的跟着黑袍人学习星象卜卦之法。
大楚钦天监的占星之法虽与《麻衣神相》诸多不同，但可以借鉴的地方却也很多，对于一直不得其门的神相之法，云林随着时间，终于看到了几分门内风景。
命理之难，玄之又玄。
懂了，便是真的懂了。
不过，这点却没办法确认，在韩良三人的监督下，黑袍人着重教授的是一种古怪语言，没有文字，只有十二个发音，注解却有足足一摞书，光是背诵这些就花了云林十天时间。
没有任何含义的描述，只有音节的变化，据说经常吟诵，就能壮大血脉之力，玄之又玄，云林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连这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
时间如流水般淌过，又是一月。
夏日远离，秋意渐浓，凄厉的蝉鸣渐渐平静，天地间肃杀渐起，依然青翠的竹林里，一身道袍的云林与黑袍面对而坐，似乎在说着什么。
这种画面在这一个月经常出现，落云观周围看似平静，但已经不知道遍布了多少防护，云林从没有见过那些人，但他知道那些人存在，因为他从没有逃出十丈之外。
“先生，今天要讲什么？”
这个永远裹在黑袍里，连面孔都遮挡了一袭黑纱的钦天监监正一直没有说过自己的姓名，云林也只好以先生称呼，这段时日，跟随其学习星象发音，倒也名副其实。
黑袍中人声音清脆如铃，“今天没什么要说的，韩良的嫡孙从仙门传回消息，也就这两天，他便会接引殿下拜入仙门，殿下已经掌握十二个发音，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云林听到这个消息，明白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突然沉默良久，问了一句：
“为什么？”
现在也只能直接问了。
对面人影不动，黑袍中传来一声轻笑，“什么为什么？”
云林的神色第一次如此严肃，“我的年纪可能不算大，但也见过很多人和事，不过天上掉肥鸡这种事一次也没见过。消耗那么多珍贵之物，就为我这个八竿子打不到的皇室血脉？
即使你们是难得的忠臣，三十年来不忘故国，也太过奇怪了点，净世雪莲可不是满大街都是！”
黑袍中人看着少年眉间的清明，不由哑然失笑，韩良选中云林是因为他身世清白，年纪偏小便于控制，但现在看来，似乎走了一步臭棋。
小道士能想到这些，黑袍中人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个问题？
在小道士问出这个问题之前，黑袍中人并没有看出太多端倪。这段时日，云林脸上更多的是血脉开启的新奇和对于仙门的向往，对于心中所想没有表露半点。韩良老于世故，连他都没有看出，那说明这个小道士多少是点意思的。
“也许那件东西……该交由他来保管。”
黑袍想着自身的处境，犹豫良久，最终也没有伸出手。“还是再等等吧，他虽然是最有机会跳出这个局的人，但结果如何，谁又能肯定。”
黑袍下的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淡淡的期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天空之上，一声鹤唳，只闻其声，不见其踪，淡淡威压笼罩落云观周围，这是一种与人世截然不同的感觉，缥缈而沉重，直接侵染心头。
等了一个月的仙人弟子，终于到了！
蝉鸣立止，竹林里仅剩的声音也消失了，落云观周围，一片死寂……
没有等到回答的小道士站起身来，对着黑袍拱手一礼。“先生教授月余，云林无以为报，昨日闲来无事，便为先生算了一卦”
一月观察，云林也只能确认这个裹在黑袍里的人与韩良二人似乎有一些不同，更亲善，也更亲近。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问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神秘人这样一个问题，他觉得，可能有机会知道的多一点！
可惜黑袍中人并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是有些不以为意的问了一句，“卦象如何？”
“煞气缠身，黑云罩顶，接下来可能有身死魂灭之灾，卦象…下下！”
黑袍中人这才发现，小道士的双眼不知何时染了一丝金黄，竹林幽暗，似乎能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有一条金鲤跃动！！
皇室血脉，似乎真的能窥得天命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