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的血

  因为这时坂旺之战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我也就一五一十的战斗经过跟刘团长和罗营长说了一遍。

  刘团长和罗营长都是在战场上打滚过来的，同时也对战术协同之类的有所了解，当然会知道这一仗的难点和重点在哪里，于是一边听着一边就若有所思的直点头。

  等我说完了，刘团长才感叹道：“好家伙！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不见你又干了件大事……我还说是哪支部队那么厉害呢，能用一个营就把坂旺给拿下了，没想到还是你们！”

  “就是啊！”罗营长笑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讨论坂旺的战事，都在猜着这个营的番号……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咱们自己的部……”

  说到这里罗营长赶忙收住了嘴，眼睛瞄了瞄刘团长……这意思很明显，一个不小心又说到刘团长生气的地方了。

  “罢了罢了！”刘团长笑道：“反正你们营的番号还是我们118团的，打了胜仗也长我们部队的脸，我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哄的一声，周围的人全都不由笑了出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刘团长这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这战场上打仗的事，最关心的应该是能不能占上风把敌人压着打，至于长脸……那都是活着回来之后的事了。

  “团长，这段时间打得还顺利吧！”我随口问了声。

  没想到我这么一问场面立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刚刚还有的笑声也变得不自然了。

  “怎么了？”我察觉到这其中的异样，很快就明白情况不是我想像的那样乐观。

  罗营长苦笑了一声，说道：“这事也不瞒你，打得还真不顺利！”

  “怎么会这样？”我问：“越鬼子不是让咱们给压着打了吗？”

  我这的确是有点想不通，要知道在我来燕京的时候形势还是一片大好，越军的攻势刚刚被我军击退，在高地上的坑道工事又没我军完备，而且炮兵方面也比不上我军……

  “形势有些不一样了！”刘团长带着些沉重的语气说：“自从你到燕京做报告以后，越军就开始改变战术，由以往营、团级以上的大规模进攻，转变成各高地小部队逐步推进的进攻……这种进攻，看似规模小了，但给一线的压力却是无处不在，简直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们背上！”

  “哦！”听着刘团长这话我就有些明白了。

  这也是中越十年战争的发展趋势，首先我们跨过边境教训一下越鬼子，然后退到边境一带防守……这越鬼子被我们打了一顿之后自然不会服气，于是也想反过来冲进中国境内或是在边境打几场大规模的战役争回点面子……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兵力及火炮都不如中[]队，更何况他们还是两线作战……真要算起来的话还是三线作战：一线广西，一线云南，一线柬浦塞……对于像越南这样的小国来说，要三线作战而且还是打大规模的战役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

  于是……战斗很快就转变成了另一态势，就是在边境僵持。

  这一来越南就有了很大的优势了，原因是边境僵持并不需要太多的兵力，中国部队在高地上一个连，越南只要对应的安排一个排就可以了。

  再加上越军天生就比中[]队更能吃苦、更能坚持……对于这一点或许有许多人并不认同，但事实的确如此。当然，这其中越军也有吃不了苦贪生怕死的，中[]队中也有部份比越军还能吃苦的……不过这都是特例，从总体上来说……越军在这方面无疑要强过中[]队许多，这一点是由越军长年生活在战争和艰苦的生活中，而中[]队却是成长在和平时代决定的。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事实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越鬼子又发明了一种新的战术！”刘团长给我们各人分了一根烟后，就指着地图对我说道：“他们叫这种战术为‘分层掘进’战术……顾名思义，就是把战壕一层一层的挖，把我们一步一步往后逼……”

  “哦！”闻言我不由皱了皱眉头：“我们难道守不住吗？”

  “并不说守不住！”罗营长解释道：“是磨不住……越鬼子随便挖个战壕带点粮食就能在里头躲个几天几夜，咱们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走……于是双方就在前头耗着，这时候越军就让神枪手上了……咱们冒下头他就一枪，再冒下头他又是一枪……等咱们不敢冒头了越军又把战壕往前挖……”

  我不由在心里暗道一声厉害，这就是用狙击手与战壕相结合两者相辅相成……一方面狙击手为战壕掘进提供掩护，另一方面随着战壕的掘进，越军狙击手就有更多更好的活动空间。

  “我们也几次想跟越鬼子神枪手打！”罗营长吐了一口烟雾说道：“但是我们的枪……是56半，最远也只有打四百米，人家那狙击枪是能打一千米的，又远又准，几次都吃了大亏……于是这么磨着磨着……很快山顶阵地就守不住了，这山顶阵地一守不住形势很快再次恶化……越军把狙击手往山顶阵地上调，打得战士们白天黑夜都只能缩在坑道里不敢出来。这白天还好，防御纵深的火力还可以为我们提供些掩护，越军不敢上来摸洞，一到晚上那就……”

  “就拿他们没办法吗？”我心里升起了一团无名怒火。

  “能有什么办法？”罗营长苦着脸扬了扬头：“二连在的时候我们还有几把狙击枪，二连一走就什么也没有了，咱们什么办法都试过……用炮炸，用机枪打，甚至高射机枪都搬上去过好几挺，最后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罗营长说的这些我是了解的……主要原因是狙击枪精准而且掩蔽，偷偷的打上一枪解决掉一个目标马上又潜回战壕里了。其它武器比如火炮、机枪、高射机枪等等，这些玩意虽然威力大但却没有迅速掩蔽这个特点……于是在战场上自然就无法压制越军的狙击手。这也正是狙击手越来越被各国所重视的原因。

  但可惜的是，我国现在还没有狙击手，更没有狙击枪……于是在战场上要吃亏那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而且越鬼子的攻势还仅仅是这样！”罗营长接着说道：“越军在一线采取分层掘进战术的同时，又派出越军特工四处突袭，我军军火库、补给仓库、指挥部、补给线等都成了越军特工的目标，打到后来……我们一线守在猫耳洞里的战士甚到连压缩饼干都吃不上，整个部队的士气都遭到严重的打击！这要不是有别的部队把我们给换下去……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那阵地是怎么守住的？”我问。

  从战场上下来的我知道，如果仗打成这样那要守住阵地都难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罗营长回答：“越鬼子打狙击战……我们就打阵地战，山顶阵地让越鬼子占着一段时间，战士们实在受不了了，就发动一场战斗把山顶阵地夺回来，再把越军的工事给炸个干净……”

  听着我心下不由一沉……因为我知道虽然罗营长并没有明说，但这用阵地战去对越军狙击战……其实就是用人命去填。

  “好了好了……说这些干什么！”刘团长把烟屁股往地上一丢，狠狠地用脚踩灭了，说道：“咱们都活着回来了嘛，今天难得聚在一块了……就应该高兴下！”

  说着招了招手对警卫员说道：“小林，让炊事班的弄几个酒菜，咱们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杯！”

  酒菜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同上桌的还有我带来的两个连……这并不是说刘团长大手笔能请得动这么多人吃饭，而是因为这里后方……基地考虑到战士们在前线条件艰苦，这又是躲猫耳洞又是跟鬼子拼命的，所以有一笔款项是给部队改善伙食的，这会儿当然就正好派上用场了。

  酒桌上那是一片热闹，像姚福昌之类的原本是属于我们二连但后来因为受伤而又回来的兵也有十几个，这会儿一听说我们回来了也都凑了上来一阵嘘寒问暖，说起一起阵亡的战友又难免抹上一把辛酸泪，但最后往往都会变成一杯一杯的黄酒下肚……于是没几下就醉倒了几个。

  这就是上战场打仗的人哪……个个都被战场给逼出了一副“今朝有洒今朝醉”的心态。

  但是我却做不到这一点，这时的我心里就挂着一点……战场上的问题没有解决的话就会始终存在，现在虽然是别的部队上去受苦，但很快我们部队就会再次被派上战场，到时我们还是一样要面对越军的这种战术……

  也许，战士们不考虑这个问题是可以的，甚至罗营长、刘团长不考虑这个问题都可以，但我却必须得考虑。

  因为，我相信这才是张司令把40师拉到这个基地整训的目的……让我更好的与战士们交流，之后再解决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