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有人来了
按照明朝的宗室爵位制度,皇子封亲王,授金策金宝,岁禄万石;嫡长子为王世子,长孙为世孙;其他诸子年十岁封郡王;郡王嫡长子为郡王世子,其他诸子封镇国将军,孙封辅国将军,曾孙封奉国将军,四世孙封镇国中尉,五世孙封辅国中尉,六世孙以下皆封奉国中尉。
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这就是明朝宗室的爵位制度。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到了万历年间,明朝宗室人数越来越多,封亲王、郡王的宗室子弟也越来越多,给朝廷造成巨大的负担;朝廷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加以限制,其中就有一条规定:若是亲王由旁支入继者,取消旁支推恩。
也就是说,原来被封为郡王的旁支而继承了亲王之位的,那么除了他的嫡长子外,其他各子依旧承袭镇国将军爵位,不得进封为郡王。
而朱以海的父亲朱寿镛恰好就属于这种情况,他原本是鲁宪王朱寿鋐的弟弟,被封为泰兴郡王;朱寿鋐死后无嗣,便由朱寿镛继承鲁王之位。
所以身为朱寿镛庶子的朱以海就只能封为镇国将军,而未能被封为郡王。
至于眼前少年,他名为朱以潜,今年虚岁十七,封爵辅国将军,从小就与朱以海很亲,不过因为比朱以海小七岁的缘故,所以一向都是跟在朱以海身后,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以六哥马首是瞻”。
说起来,明太祖朱元璋不愧是最为勤政的皇帝,不仅将明朝的各项制度都制定得极为完备,甚至连后世子孙该如何取名字都做了规定。
按照朱元璋制定的规矩,他的诸多儿子每一系都有独特的传承辈分。
其中鲁王这一系以“肇泰阳当健,观颐寿以弘,振举希兼达,康庄遇本宁”这二十个字作为辈分依据;取名字的时候,前面一个字表明辈分,后面一个字则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顺序依次取名。
比如朱以海和朱以潜二人是朱元璋的第十世孙,也就是“以”字辈,而后面的一个字“海”和“潜”都带了“水”;朱以海的兄长鲁王朱以派也是如此。
而朱以海的父亲朱寿镛则是“寿”字辈,后面带“金”字旁。
朱以潜爵封辅国将军,也就是说他的祖父是郡王,与朱以海的祖父乃是兄弟;而朱以潜则是朱以海的堂兄弟。
许久之后,朱明融合了记忆,也对自己这两天的遭遇有了一些了解。
原来清兵攻破兖州府后,城内一片大乱,清兵发疯一般的冲进城来大肆烧杀抢掠。
但城中毕竟百姓众多,一时间清兵难以将他们全部杀光;而且清兵那时候忙着抢劫财物,也无暇多杀人,所以不少人趁着混乱逃出城外,这其中就包括了朱以海和朱以潜兄弟二人。
当城破之时,他们两个恰好在一起,慌乱之中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准备便一同逃命,竟让他们侥幸逃出城来。
不过出城之后,二人一路上跌跌撞撞,身边的随从早就失散了,身上也没带什么有用的东西,朱以海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后脑勺昏迷过去,结果被朱明趁虚而入,醒来后就是此时了。
“咱们一路逃命,从早上到现在,路上都没怎么休息。可惜不知道其他叔伯兄弟们现在如何了,还有没有人像咱们一样运气好逃出来的。”朱以潜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红。
朱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乱世人命贱如狗,即便是贵为宗室也不例外。
而且朱明知道,明末乱世的动荡前后持续数十年,如今崇祯皇帝还有一年多的天命;等到崇祯皇帝上吊自尽,接下来清军入关,天下的乱局才会进入新的阶段,那也将是更加残酷而血腥的阶段。
朱明既然既然来到这个乱世,就要做好迎接乱世的准备。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既然继承了朱以海的身份,那么从今以后,我便是朱以海!”
既然机缘巧合来到这个时代,那就以朱以海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而且他前世作为一个特种兵,到了如今乱世正应大有所为,总不能白白浪费这一次机会。
这时,朱以潜注意到手中的馒头已经凉了,道:“六哥,你瞧,都顾着说话,连馒头都凉了。不过此地也没地方热,六哥你就将就一下吃吧。”
“六哥我不饿,兄弟你吃吧。”
“六哥还说不饿,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咕咕’叫了,不信你自己听。”朱以潜一边说,一边倾听。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仔细去听时,听到的却是他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不由得有些尴尬。
当然,朱以海的肚子也在欢快的唱着歌,两人谁都不比谁好多少。
朱以海苦笑道:“得了,咱们谁都不要推,这个馒头就一人一半吧。”说着,从朱以潜手中将馒头接过来,从中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回去。
这一次朱以潜没有再推迟,接过馒头几下就吞入腹中。
这种粗粮做的馒头,若是放在往日,以朱以潜的身份是不屑一顾的;不过如今落难至此,这样一个粗粮馒头顿时就成了难得的美味;可惜馒头并不大,又分成了两半,根本不足以充饥。
朱以海一边将自己那半个馒头填入腹中,稍稍解了饥饿,一边寻思着出去打点野物来吃,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
就在这时,朱以海神色一动,连忙小声道:“嘘!有人来了,咱们到神像后面去躲躲!”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到来,谁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躲一躲是有必要的。
朱以海拉着朱以潜向神像后面躲去,在经过摆放香炉的案台时,他见上面的烛台有一段一尺多长的尖刺,便将其抄在手中准备用来防身,又见旁边有一块陶器碎片,只有半个巴掌大,不过带了一些锋利棱角,于是也将其拿走。
这座龙王神像高约一丈,后面的空间较大,隐藏两个人倒是没有问题。
二人在神像后面藏好,没过多久就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较为沉重,还伴随着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
这是两个身穿钉着铜钉的棉甲,头顶顶着一根长长避雷针,手持精铁长刀的雄壮汉子,其中一个肤色较黑,满脸横肉,另一人则蓄着长长胡须。
他们进来之后一边将头盔取下来放在一边,一边将之前用来隐藏朱以海的那些干枯稻草堆积起来,又捡了些干树枝,准备生火取暖。
“他娘的,追了这么久还是让那小贼给跑了。若是下次再让老子见到那小贼,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好不容易将火生起来后,那满脸横肉的黑脸汉子一边烤火一边骂骂咧咧的道。
听到这个声音后,躲在神像后面的朱以潜身子一震,神情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而朱以海则从此人的话中得到不少信息:“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人,这极有可能是两个清兵;不过他们说的乃是汉话,难道是汉八旗?”
联想到塘报中提到过,今年年初的松锦战役中,洪承畴、祖大寿率军投降,这些降兵大部分都被编入汉军八旗,朱以海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哈哈,你这老小子,整天打雁,却被雁给啄了;真是笑死我了。”长须汉子带着一丝心灾乐祸的道。
“哼!你也别得意,那时你不也在场,要不是老子及时发现,只怕咱们丢的东西就不止一个馒头了。”黑脸汉子冷哼一声,显然很是不爽。
“得了,咱不说那小子了;赶紧休息一会就回去吧。”
神像后面,朱以海神色一动,顿时猜到朱以潜的那个馒头是如何得来的。
“想不到我这兄弟还挺机灵的,居然能从清兵手中偷来东西,这本事就算将来沦落街头也不至于饿死。”朱以海心中暗自发笑,同时又有些感动。
要知道兖州府刚刚被攻破,虽然大部分清兵都忙着在城中大肆抢劫,但也有不少清兵留在城外;此时只有离兖州越远才越安全。
在这种危急关头,朱以海又磕到后脑勺昏迷过去,此时就算是亲兄弟也有可能抛下他独自逃走,但朱以潜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将他安置在龙王庙里用干枯稻草藏起来,自己出去寻找食物。
在冒了极大风险从两个清兵手中偷到一个馒头后,他没有将其独吞,而是选择返回龙王庙给朱以海。
就凭这份义气,朱以海觉得这个兄弟对他真不错,自己将来不能亏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