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8章:莫愁棋局
莫愁湖位于南京秦淮河西,在隋唐以前,长江沿南京城西侧流过,与秦淮河汇合于石头城下,后长江改道北移,留下大片淤积地与一系列沼泽、池塘与湖泊,莫愁湖即其中最大者,南唐时称横塘,因其依傍石头城,故亦称石城湖。北宋《太平寰宇记》记载:“莫愁湖在三山门外,昔有卢妓莫愁家此,故名莫愁湖,朱元璋建立大明,定都南京后,对莫愁湖进行了大规模开发建设,沿湖畔筑楼台十余座,一时热闹非凡。被誉为“金陵第一名胜”、“第一名湖”。
如今的莫愁湖,园内楼、轩、亭、榭错列有致,堤岸垂柳,海棠相间,湖水荡漾,碧波照人,美艳无比。
这里是开国大将徐达的产业,徐达文武全才,初朱元璋为郭子兴部将,往归之。从南略定远,取和州。渡江拔攻城取拔寨,皆为军锋之冠,后为大将,统兵征战。吴元年,为左相国,拜大将军。洪武初累官中书右丞相,封魏国公,追封中山王,一生为大明的建立,立下赫赫战功,这座莫愁湖能成为徐家的产业,据说还有一段佳话。
当年徐达棋艺超群,每与朱元璋对弈,恐犯欺君之罪,均佯以失子服输告终。一次,两人又对弈,朱元璋示其尽使棋艺,一决高低,两人从清晨下到午后,未分胜负。后朱元璋连吃两子,以为胜券在握,此时,徐达说:”请皇上细看”,朱元璋至徐达一侧清目一看,只见徐达以棋子摆成”万岁”两字,朱元璋大悦,于是便将把整个湖面、院子,连同华严庵一起赏赐了给徐达。从此,整座莫愁湖为徐家产业。
这些都是民间仰慕徐达的好事者牵强附会之说,朱元璋身为一代雄主,自不会做出这等儿戏之事,为了一局棋艺,便将大明皇家的封底随意封赏,况且这事徐达没说,朱元璋没说,世人也不知道,但这莫愁湖和胜棋楼的确是徐家的产业。
在旁人看来这是徐家赢了朱元璋的那盘棋所得,但很少人知道,这莫愁湖之所以是徐家的产业,是因为徐达被封为中山王,自古无王不封地,徐家的府邸就在莫愁湖附近,徐达一生对朱元璋忠心耿耿,立下战功无数,莫愁湖成为徐家的产业倒便也不足为奇。
因是徐家的封地,偌大的莫愁湖便成了禁地,方圆数十里,严禁闲杂人等进入,私自进入者,徐家便可送之见官。所以,莫愁湖虽为金陵第一湖,却没有西湖的热闹,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此时湖面碧波荡漾,湖面四周松林掩映,繁华似锦,宛若一副绝美的江南古画。
位于郁金堂东侧的胜棋楼。是一座灰瓦飞檐的木楼。楼高两层,矗立在一片绿色之中,巍峨而古典。此楼建于明朝洪武年间,原为皇室别墅。楼檐横匾上书”胜棋楼”,据说便是当年中山王徐达和朱元璋下棋之处。
楼外,数十个身着青色锦衣,肋下佩刀,身材高大魁梧,一看便知是朝廷精悍勇武的侍卫,越发无人敢靠近。
楼上顶层,两扇松木窗叶被打开,一位白袍如雪的年轻人坐北朝南而坐,浓眉朗目,英气勃勃,面前放着一具棋盘,盘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黑白棋子,远看显得杂乱无章,近看便知黑白分明。
棋盘的对面端坐着一个老头,老头年约五旬上下,浓眉细眼,面容清瘦,颌下一把长须随风而动,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两人各自盯着棋局,年轻人皱眉沉吟,年老者拂须而望,不时的摇了摇头,显出在沉思。
楼内陈设非常简单,正中悬挂着明tai祖朱元璋和中山王徐达弈棋的画像。楼外两侧槛柱上的楹联云:“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烟雨,王侯事业都如一局棋枰!“外侧有一茶几,茶几与左侧两根柱桩之间,几上,放着一只古炉,炉中炭火正旺,一把紫砂长壶就架在炉上,水已滚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阵阵烟雾随风而动。
茶几旁端着一个太监,那太监约莫五旬上下,五官明朗,极具富态,此时将茶几旁的茶具、茶叶、以及各色需要添加的作料都一一摆放了出来,见水已沸腾,方才起身提起泡茶,右手小心的将滚烫的茶水轻轻往杯中注入注入茶壶中,茶水刚没入茶叶不足两寸,随即用壶盖轻轻一扫,茶汤顺流淋满壶身,然后盖上壶盖,再盛茶汤,如此这般,又淋一遍,谓之三淋壶,做好这一切,那太监,茗香合壁 递手传香:将茶壶中的水注入茶杯中,将闻香杯盖于其上,左手托起 右手覆于杯上 端至胸前 左右晃三次 让茶茗之香与茶气之香jiao合在一起,微微停顿了片刻,取下闻香杯,双手端于鼻前,捻转而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太监似乎经常如此做,这一大套动作做下来,竟是丝毫不乱,额头不见半分汗水,太监端起茶杯,将那如雪般的瓷杯轻轻的送到了为首的年轻公子面前,目光随即看了一眼棋面,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不动神色的返回身子,重新双手捧了茶汤走到了那老者面前,略带狡黠的目光随意的瞥了一眼老者的面前黑子,只是一眼,那太监似乎略有所悟,悄无声息地的退了出来。
年轻人久久不语,两道浓而密的剑眉早已拧成了一道疙瘩,显得出他苦思冥想。
老者稳坐如山,长须随风而动,宛若一派仙长。
年轻人端起茶杯,揭开了茶盖,低头望杯中轻轻吹了一口气,将茶面的上叶芽儿吹了开去,方才低头喝了一口茶汤,微微在口中酝酿了片刻,慢慢咽了下去。
年轻人斜眼看了一眼对面老者,又看了看棋盘,眼里神色显得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正要放下茶杯,弃子认输,便在这时,身旁的那太监微微伸手在在一处茶汤出点了一下,趁着那老头没注意,快速写了几个字,冲着年轻人努了努嘴。
年轻人微微一愕,不动神色的斜了一眼,只是一眼,年轻人“啪“的一声,笑道:”孤怎么没想到呢?“话音未落,“啊!”地一声轻呼,原是手掌轻轻一颤,茶水溢出,烫了手指。
身旁的太监吓了一大跳,急忙双手接过茶汤,躬身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年轻人并没有在意,摆了摆手道:“只是被茶汤烫了一下而已,孤哪有那么娇气?你起来吧?”
那太监道了声谢,站起了身子,瞧瞧拉出了衣袖,在额头上轻轻擦了几下,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旁。
眼前的一幕,对面的老者仿佛没看见一般,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的湖面,湖面烟雨朦胧,一叶扁舟泊与湖面上,朦胧的烟雾中,一件蓑衣、一项斗笠、一叶轻舟、一支钓竿,垂钓者一面歌唱,一面饮酒,显得萧瑟而又有些冬意,老者似乎沉浸于湖面的景色之中,与身旁年轻人所言,浑然不觉。
“杨大人,该你了?”片刻,年轻人轻轻的喊了声,语气温和而充满自信。
老者点了点头,收回目光飞快的瞟了一眼身旁的太监,跟着目光落在了棋盘上,棋盘上黑白分明,只是刚才还满是萧杀之气的黑子去了一半,老者目光盯着看了片刻,一直舒展的眉头这时微微跳了一下,许久才轻轻叹了声“一寸长,一寸强,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殿下这一手下得妙,微臣输得心服口服!”
年轻人瞥了一眼棋局,眉宇间涌出一丝喜色,但不动神色的一笑,便恢复了常态,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今日这棋是孤下的最痛快的一盘棋了,杨大人你明白为什么?“
身后的老者抬眼看了一眼年轻人的身影,晨曦中,年轻的身影不算很高,更谈不上伟岸,但就这么一站,那种真正的威严,高傲便油然而生。
老者看了约莫一战茶的功夫,才缓缓道:“因为殿下的朋友要来了?”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朱瞻基,身后的老者便是礼部侍郎,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士奇了,那泡茶的太监则是朱瞻基的贴身太监陈芜了,群臣三人相约在此下棋之外,自然有些话儿要说。
“朋友——?”朱瞻基微微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杨大人说的不错,正是孤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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