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五章:喜悦
“守护骑士么?”
墨檀转头看了一眼再度陷入昏迷的依奏轻声呢喃道:“上一个说这种话的是朵拉·希卡她的下场可不怎么唔”
他那并看不出情绪的双眸微微一凝忽然感到了一种浓浓的违和感。
有关于朵拉·希卡这个人的违和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出身太阳教派的女骑士在米莎郡一役中受了很重的伤虽然当时被勉强吊住了性命却也被断定失去了痊愈的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再握剑了。
朵拉·希卡当时最后的愿望就是想在伤势痊愈后成为‘黑梵牧师’的守护骑士墨檀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首先墨檀并不清楚就算清楚也不会特别在意守护骑士这一身份的概念他当时只是单纯地想赋予对方活下去的希望;其次墨檀知道只要不出意外的话朵拉·希卡终其一生都没有痊愈的可能了而后者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个承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安慰罢了更别提历史上就从没有某个教派的圣骑士去给另一个教派的牧师当守护骑士这种事了。
守护骑士这一概念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而且对应的是‘骑士’而非‘圣骑士’尽管圣骑士也可以成为守护骑士但因为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千百年来还真没有过哪个教派的圣骑士给另外一个教派的某人当守护骑士这一例子就算大家同为圣教联合的袍泽但教派与教派之间那些事儿说复杂还是很复杂的。
简而言之朵拉·希卡给黑梵牧师做守护骑士不现实也不可能。
一方面是她已经没有了痊愈的希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就算真的有奇迹发生因为教派与教派间那些心照不宣的隔阂她也会自发忘记这件事。
所以念想就真只是字面意义上的一个念想罢了墨檀也完全没有必要把之前那个承诺当回事。
而且就算他确实当回事了也不介意在朵拉·希卡痊愈后冒着忌讳承认她做守护骑士现在的‘黑梵’也没有再将其当回事了。
因为他现在看很多事情都变得通透了
因为他早在离开光之都前就知道朵拉·希卡已经死去了。
所以既然自己这位便宜学妹想当自己的骑士那就让她当好了。
逻辑清晰明确一切也都很合理完全没有什么任何不对的地方。
墨檀原本是这样以为的但是
有两个原因让当下已经变‘通透’的他在一定程度上陷入了混乱。
首先他在恍惚间看见了一个并不算熟悉但也说不上陌生的身影
那是个有着柔顺金发的女子她穿着一套通体漆黑的铠甲在昏沉的夜空下恭谨地侍立在自己身侧手中拿着一柄颜色与铠甲相仿的制式十字剑。
女子名叫朵拉·希卡。
铠甲是从未见过的铠甲。
十字剑是太阳教派的十字剑款式。
原本应该病逝在光之都的朵拉·希卡在一间不认识的宅邸中静立在自己身边宛若一尊冰冷的雕像。
身上激荡着令人胆寒的力量波动。
【她还活着?】
这是离开前特意去这位太阳教派女骑士墓碑前送过花的墨檀心中第一个疑问。
然后就是
【等一下我记得大教堂里有挺多守护骑士与被守护者的花边文献来着虽然有很多都是杜撰或夸张出来的但我就这样答应了依奏语宸会不会】
语宸会不会
她会不会
不开心?
墨檀浑身一震猛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那双重新找回了清明的眸子便由‘瞪’转‘翻’嘎的一声就晕死过去了。
在他的意识彻底沉积前听到了三个声音。
第一个声音是系统的——
【原罪侵蚀度+12%】
第二个声音是盖尔长者的——
“卧槽这俩人殉情了嘿!”
第三个声音是普兰娜重拳划过空气的呼啸声。
游戏时间am05:28
沙文帝国王都特洛恩罪爵邸书房
“你上线多久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沿旁的银发少女柳眉微蹙用她那清脆且清冷的声音淡淡地问道。
桌前的罪爵并没有给出丝毫反应只是依然宛若假寐般靠在椅背上与他平时离线时浑然无二。
但季晓岛依然知道他已经醒了。
没错是‘醒了’而不是‘上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会忘记这只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忘记自己所置身的只是一款名为【无罪之界】的精神虚拟游戏。
忘了面前这个人按理说并不会‘醒’只会像自己一样躺进游戏舱里合上双眼登录游戏。
她似乎越来越了解他了也似乎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但至少此时此刻的少女很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已经‘醒了’。
因为罪爵邸上空那片原本已经蒙蒙亮的天幕又重新归于了黑暗。
可是他醒是醒了却又跟没醒一样并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察觉到这一点的季晓岛也就陪他在这间书房中发呆一直呆到拂晓。
终于被消磨了九成耐心的少女忍不住出口问了。
然而对方却依然毫无反应
于是最后一成耐心也消失殆尽。
季晓岛抬起右手用她那纤长白皙的食指在半空中轻点了一下。
剑光乍现。
然后背对着他的男子肩膀处顿时迸发出了一道血光。
“你!”
尽管料到了包括对方随手击杀自己在内的无数种可能性但季晓岛唯独没有料到的是面前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被自己伤到了被一招乍看上去颇为犀利实则不快、不准、不狠且直来直去的剑影伤到了!
若是他没有醒那么自己是绝无可能在系统限制下打伤他的。
若是他醒来了就算什么都不做那无所不在的黑色光盾依然会保护他不受伤害甚至会将刚才那一招原封不动地‘折射’向自己。
然而
没有限制、没有黑盾自己那胡闹般的剑影竟然确实打伤了他!
少女陷入了短暂的凌乱中
真的很短暂因为直到她带着一阵香风冲到对方的身前凝出一片薄冰想要覆住后者伤口的那一刻时间也仅仅只过了不到两秒而已。
但是
“不用了。”
墨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团令少女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的黑雾从伤口处逸散而出飘回去的时候他的肩膀已经彻底愈合了。
而半空中那片薄冰在仿佛撞到一面无形的墙壁般直坠而下落入了桌上那杯已经被换了第三杯的咖啡中。
“今天想喝凉一点的。”
墨抬头瞥了季晓岛一眼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还是温了。”
然后
在短暂地呆滞后少女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屈指在墨手中那杯咖啡的杯沿处轻弹了一下然后这杯五秒钟前是热咖啡、三秒钟前是温咖啡的饮料就变成了冰凉的冷咖啡里面甚至出现了些许浮冰。
第二件事她在那杯沿上弹完之后纤手猛地上扬笔直地向墨脸上糊去。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拍开了。
“干什么?”
墨冷冷地看着对方但眼中的温度似乎没有往常低了。
至少季晓岛是这么觉得的。
“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她用疑问句如此说道。
“没有。”
墨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而且我有面具。”
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发不发烧你隔着面具也摸不出来。
“我知道。”
少女点了点头语气跟往常一样冷清但温度似乎也稍微高了一点点:“所以我先瞄准的脸。”
言下之意就是我打算先把你面具掀了再看看你发没发烧。
“不到时候。”
墨托着脸颊斜靠在扶手上重新合上了双眼。
短暂的沉默后
“你很高兴?”
季晓岛忍不住出声问道那双很少流露出神采的双眼中满是好奇。
“或许吧。”
意料之外的他回答了更意料之外的是回答的内容。
“你为什”
“安静。”
他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他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然后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重新陷入了沉思。
出现了自己之前有所预料但并无把握一定会实现的情况却是令人欣喜。
至少值得期待一下。
但自己为何没有直接掌握那所谓的【罪律令】以至于在关闭掉所有被动技能之后会被季晓岛伤到这件事却还没想透。
为什么使用了同样的方式‘他’做得到自己却做不到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墨轻轻叩了叩扶手轻呼了一口气。
然后他想到了。
原因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虽然短暂地映照出了自己却依然还是‘他’不是‘自己’。
所谓的此世之罪也仅仅只是一个定义而已毕竟无论是100%还是1%罪就在那里。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罪其实在‘这里’只是短暂地被映去了‘那里’罢了。
正如同四个人无法变成一个人一样两个人也无法变成一个人。
就像真迹和赝品哪怕赝品做的再怎么真哪怕复刻了真迹的一切都无法成为真迹。
或许赝品的价值更高、观赏性更强但赝品终究只是赝品。
他能感应到罪体悟到罪甚至可以去驱使罪但他终究不是自己终究不是此世之罪。
如果说罪是墨水那么他的【罪律令】则是一把喷水枪可以用来发射墨水使用墨水把墨水变成武器。
而自己则是墨水本身。
两者之间的差异是决定性的。
可笑的是自己刚才竟然还想要去掌握那所谓的【罪律令】。
真是太荒谬了仔细想想只要自己愿意的话
“漫无止境的狂夜。”
他轻声念了一句下一秒两人所置身的书房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大地一片无垠且荒芜的黑色大地天空中宛若火焰般流转的黑色天幕正在熊熊燃烧。
然后伴随着他的一个念头大地崩塌天幕消散两人又重新回到了静谧的书房仿佛刚才那一切仅仅只是一场幻觉。
事实上那确实可以被理解为幻觉只是在某些情况下却也可能化作现实每个人都无力阻挡的现实。
【罪律令】依然没有出现在墨的技能栏中。
它也不需要出现在墨的技能栏中因为在这个人手里任何繁复的形式都是多余的。
毕竟
他即为罪此世之罪。
【掩耳盗铃很有趣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低声念了一句。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只有墨能感受到的杂波他人物面板中的阵营忽然从【混乱邪恶】变成了【此世之罪】并在几秒种后重新变了回去。
【看来你确实觉得这很有趣。】
墨摇了摇头然后睁开双眼看着倚在桌旁的少女:“威廉那边调整好状态了么?”
“两个半小时。”
少女惜字如金地给出了回答。
“足够了”
墨微微颔首然后站起身来重新变成了那个少女所熟悉的罪爵一边缓步向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亚瑟呢?”
“醒了。”
吹熄了魔晶灯的季晓岛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书房。
“既然醒了就去看看他吧。”
墨依然保持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步伐走到那片昏沉的夜空下然后转头看了一眼侍立在书房的朵拉·希卡:“你还活着。”
“是。”
朵拉莞尔一笑颔首道:“我还活着。”
“白骑士做不做。”
“不做。”
“怕死?”
“不属下已经死过一次了自然不会怕第二次只不过”
“说。”
“我想做您的守护骑士而不是亚瑟殿下麾下的白骑士。”
“是么?”
“是!”
“你不够资格。”
“您可以让我配得上这个位置。”
“代价很沉重。”
“”
“怎么?”
“您今天很高兴?”
“”
“抱歉是属下唐突了。”
“无妨。”
墨摇了摇头没有再看朵拉一眼便与跟在他身后的季晓岛一起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第八百一十五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