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生死不往再无牵连
雪染忽笑出声，似哭似嘲，她丢下手中烤的野鸡肉站起身，没看朝月一眼，径自走入夜色之中……
“染染！”墨风一惊，放心不下的急忙追了上去。
朝月犹豫了片刻，终是叹息着没有追去，事已至此，怕是不能再同路了…郎…
夜色之中，雪染与墨风穿梭于树林中，一前一后。
其实雪染走的不快不慢，并没有狂奔什么的，只因她神色有些恍惚，方让墨风担忧不已。
走了没一会儿，雪染停在了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下。
她抬眼，黑眸中尽是熊熊燃烧的愤怒，以及几不可见的希望。
在随后追来的墨风眼中，雪染周身旋绕起一股七彩光芒，她两手一挥，一百二十根金光灿灿的千凤骨魂针凭空而现。
脚踏鬼隐步，两手飞快舞动，恐怖的气息震得周围树叶纷纷掉落锎。
她如黑夜中精灵，美丽而危险的精灵。
自看到对朝月的那几行字开始，她便起了疑心，普天之下知道朝月是古族圣女的，除了她便只有猫云……
后又见对她浮现的那几行字，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七星明珠，如果说世上还有人知道，又与她有所牵扯的，就只可能是创造七星明珠的凤云……
两相结合，想到那一夜恍惚中似看到了凤云，又想起朝月说“没有人来过”时欲言又止的神情，雪染又怎会猜不到？
而从到这树林不久，她便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更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强烈的几乎不用她去辨认来者身份！
她本不想问，想装作不知道，怎料满心的烦躁在听到朝月发问时，质问竟脱口而出，更得到意料中的答案……
如果不知那夜凤云去过，任她想到死，也不会明白猫云的灵魂为何会突然消失！可知道凤云去过，答案便不言而喻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事隔这么久，凤云会突然收回猫云这缕魂，却因此想到当年的一幕一幕。
当猜测变成真相，往事顿如波涛汹涌浮现眼前……爱不得，恨不得，拿不得，放不得，屡屡交织的失望、愤怒、悲痛，在说道不尽的委屈和苦涩中发酵，叫她颤抖的心越发混沌起来。
无法再装作不知，无法再沉默下去……所以，她爆发了！
萧肃的风带着无尽凌厉，犹如锋利的刀刃，将雪染和梧桐树紧紧围绕！
雪染冷笑一声，就像是入了魔，被无法控制的心绪逼得几近疯狂，“凤云，事到如今你还不想给个解释吗？深渊之地，你改猫云记忆，断绝联系，它便不再是你的分身！后到天罗大陆，它力量尽失九死一生，我以鲜血和元力帮它重生，将它丢弃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收它回去？”
一声重重的叹息自梧桐树间蔓延，雪染一声大喝，手中一百二十根神针朝梧桐树上奔涌而去，犹如星辰点点的银河美得壮丽而冰凉，所过之处，皆于瞬间化为虚无。
原本枝叶很是繁茂的梧桐树，被毁得七零八落，当一百二十根神针疾飞上梧桐树顶端，朝月和墨风才发现，雪染不是在发疯乱吼，也不是漫无目的胡乱攻击。
光秃秃的梧桐树顶端，一个男子轻立于枝头，他长发如在夜中燃烧的火焰，温暖的红色，脖间一条轻纱围绕飞扬，绝代风华的容姿，傲然如天生的王者，不经意便令人臣服。
见恐怖的神针飞来，他不避也不闪，仅望着树下的雪染，狭长的金色凤眼满是笑意，“远古封印，再生之恩，我无以为报，却又欠下情债……我逃的够久了，今日今日，就将欠你的尽还于你，染儿，从此我们再不相欠。”
雪染难以置信的猛睁大眼，还未细想他的话，便眼睁睁的看到那一百二十根千凤骨魂针汇聚一起穿透过他的心口。
一切，仅是发生在刹那间。
“不——！”
雪染张口发出一声悲戚，她只觉世界恍然崩塌了般，凤云是何等实力？是从相遇起她便一直一直仰望追逐的人啊！
原以为自己的攻击根本伤不了他，怎料他会不避不闪，更不做任何防御，凤云，你狠，真的好狠！为了撇清和她的关系，竟不惜以命相抵！
可哪来的再不相欠，他是还清了她，而他对她数次的救命之恩又该如何？
看着梧桐树端的男子急速掉下来，胸口鲜血直流，如断了线的风筝，径直坠落。
看着墨风将他接住，快速检查伤势。
“放心吧！有哥哥在，他不会有事！”墨风大致检查完，转而对她安慰了声，便飞快的治疗起来，他神色凝重不已，或许在想这伤口是否真能救下？
凤云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半睁着眼凝望她，笑着，金眸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惨白沾血的唇轻动了动，又似说了什么。
可她听不见，也没想去弄清楚，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千凤骨魂针都忘了收回去。
凤云，我等了你三个月，当你不再逃跑，反而主动出现在我身边时，我就知你已做出选择。
而在见到你的刹那，我便知道了你的选择是什么，我悲愤不已，却不想你比我预想的更加决绝，明知我只是撒气，却生生让那一击穿透你胸口。
你是神兽凤凰血脉，拥有生命之骨，我知这击要不了你的命，却仍因真的伤了你，因你决绝的话，痛得不能自已……
蓦地，她笑了，惨白的笑容，如正要绽放又快凋零的花。
她张口缓缓说了几句，声音干涩而沙哑，在那三双惊恐失色的眼中，拿出一柄匕首，连刺了自己心窝五下！
每一下都穿透了前胸背后，鲜血喷涌而出，动作却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如果可以回到相遇之前，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是否还会逃进死亡幽府？是否还会不顾一切的解开封印，自此追逐你的脚步？
又是否，还会爱上你？
她说：“你的意思无非是要与我彻底做个了断，可你还清了，我却还欠你五条命……死亡幽府，云溪城门，唐少战院中，白府禁地，还有诺尔城的那一夜，你以一命还我一命，那我就以五命还你五命，自此生死不往，再无牵连。”
声音还在回荡，人已倒了下去。
满身鲜血，闭上的眼角挂着两颗泪珠。
“染染！”墨风脸色惨白，丢下正在救治的凤云，惊慌失措的冲过去。
“染儿，染儿。”凤云轻喃，双目充血，布着浓浓的疯狂和痛楚，他想要去看看雪染，却根本动弹不得，因为，他就快死了。
寻常的武器伤不了他，即使伤了也会马上愈合，但雪染那一百二十根千凤骨魂针是以凤凰骨打造、凤凰魂为灵的神器，对凤凰的杀伤力更是翻了数百倍，一旦被伤到，灵魂受损，伤口根本无法愈合，心脏被其穿透破坏，即便是他也会死，正是明白这点，他才会全然接下。
他本就是来求死的，为了将他与雪染的一切斩断，就算雪染没有用千凤骨魂针攻击他，他也带了自己的剑。
凤凰死后，尸骨将回归凤族圣坛，灵魂未灭的则会重新转世。
转世后会忘记前世一切，再也不会想起，但拥有生命之骨的他不同，转世后的他只要能修炼到一定境界，生命之骨里的记忆就会自动开启……
于他而言，若不能跟雪染彻底做个了断，他便永远无法一心一意的为雪姬复仇，不过是一场轮回，他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个千百年还受得了。
可雪染不同，她是人类，一旦转世，就再记不起前世了。
一想到雪染刚才刺向自己的利刃，一想到那四溅的鲜血，一想到雪染会就此死去将他忘记，凤云便痛得无法呼吸。
他偏头死死盯着雪染，双目瞪得流出了血泪，满心的悲怆深深恨上了自己，这一刻，他没有想到雪姬，没有复仇，他只想把那个少女抱进怀中，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但如此卑微的愿望，在此刻却是一种奢侈。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那个将他从封印里救出的女孩，在他心里是何等重要！
力量自心口流失殆尽，他的身体泛起了金光，化为庞大而美丽的凤凰真身，渐渐透明、渐渐消失。
在最后那一眼中，他看到了雪染四周疯狂生长的花草树木，看到了一地的鲜血慢慢倒回她身体，他震惊的难以置信……染儿她，是血灵体！
在最后那一刹那，他脑海里猫云留下的禁制消失，猫云和雪染在一起的记忆涌现，真相是何其残忍，残忍的更令他想仰天大笑，苦苦寻觅追逐，却不知两生所爱竟是同一人！
染儿，就是雪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