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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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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良人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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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头转至此处,程氏不免又思及郭冲,复觉忧心。

  爵位不旁落,她自是欢喜,可是,郭冲还是个大问题,总不能叫她的嫡长子,就这么一辈子养废在府中吧?

  她程氏的儿子,怎能活成废物?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夫人若是不放心冲儿,我倒还有个主意。”长公主像是料准她所思,笑盈盈地道。

  程氏正自心乱如麻,一闻此言,下意识便问:“殿下有何高见?”

  长公主笑容温和,不紧不慢地道:“我听说,陛下近几日正拉着阁老们议事,似是想出了好些生钱的法子,要将国库大大充盈一番。若传言不虚,我猜着,用不上三、五年,陛下怕就要对北疆并西夷用兵了。”

  她顾住程氏,唇角勾一抹淡笑:“只要战事一起,武勋们便有了前程。如果我是夫人,我就会好生劝一劝伯爷,请他将那些风雅事先搁下,有空儿便联络联络当年部曲,叙叙旧、吃吃酒,总好过忙着学文效儒、白白浪费光阴。”

  程氏越往下听,那眼睛便越亮,到最后,目中竟似窜起火苗,也不理对方语中对兴济伯的讥嘲,只频频颔首,双颊竟泛起潮红。

  “我听明白了,我听懂了。”她整张脸都亮堂起来。

  长公主此法,果然高明!

  郭冲虽被黜了世子,可是,他少年习武,又时常与兴济伯在军营走动,若能立下军功,何愁无路登高?

  刹那间,程氏只觉眼前光明,心头敞亮。

  她不是那等无知妇人,不会舍不得叫儿子上战场。她比谁都清楚,富贵从来险中求。

  就如她自己,若无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勇决,又如何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年,为了自己的后代,她做下无数大事,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死死抓牢才是唯一的选择。

  再者说,打仗也未必就一定要亲临险地。以兴济伯在军中多年的经营,再好生谋划一番,让郭冲轻轻松松领上一份儿军功,想亦不难。

  程氏越想越觉欢喜,花了妆的脸上,尽是笑意。

  “殿下果然高瞻远瞩,一语点醒梦中人!”她欢喜不禁,虽竭力抑住满腔情绪,却掩不住眸中亢奋。

  长公主心下极为得意,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摆手笑道:“我也不过这么一说,到底该怎么拿主意,夫人比我更清楚。”

  “殿下太谦了。”程氏一把拉住她的手,眼圈儿都红了:“我今儿真是来对了,若不是殿下指了条明路,我这时候还在家哭呢,殿下这是救了我的命哪。”

  语至末了,到底迸出两行泪来。

  这实是她肺腑之言,长公主所知所见,确实比她这后宅妇人高明,今日得此良策,可谓满载而归。

  长公主越发得意起来,笑容中也掺着几许张扬,然说出来的话,却仍旧谦和。

  “您这话可折煞我了。”她将帕子掩唇,捏得细细的眉,弯若弦月:“到底您才是长辈,在您的面前,我这个晚辈也不过班门斧罢了,您可别再夸我了,我受不起。”

  程氏闻言,口中又是一连串的恭维,暗地里却直撇嘴。

  长公主幸得是长公主,若是身份低些,怕在内宅里活不过半年,委实是城府太浅。

  可是,转念再想,程氏又有几分羡慕。

  到底是太后娘娘最疼宠的女儿,哪怕陛下怪罪,长公主也仍旧尊贵显赫、无人可比,就连她这个婆母,也只能矮下去一截儿。

  这般想着,程氏心里的那点羡慕,便又为苦涩替代。

  当婆母当到她这份儿上,也是举世皆无的了。

  一时间,她也说不出是何滋味,口中谀词却是未断,正所谓舌灿莲花,说得长公主笑个不停。

  直到这所谓儿媳心怀大畅、再无芥蒂,程氏方收声。因委实说得口渴难耐,便捧盏喝茶润喉。

  长公主也笑得倦了,亦自饮茶,又往窗外瞧。

  夜色渐浓,窗缝里漏进细碎的冷风,偶尔风疾,便有凄厉的呜咽。

  她缓缓起身,向门前踱几步,启帘观瞧。

  院子里点着绛纱笼灯,四四方方的几盏,在夜风里放出嫣红的光,映出冷寂门庭、雪满空阶。

  她又将视线放远。

  朦胧灯影中,几名内侍在廊角立着,若不仔细看,倒教人疑心那是死物。

  长公主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这朝阳院儿里,可不就是死气沉沉的么?

  她微仰起头。

  天边挂一弯淡淡的眉月,时而破云出、时而云遮面,山石子上开了大朵的山茶,像揉卷的白绉纱,迎着烛火的那一面,色若朝霞,朝向月华的那面儿,却是茫茫一片微白。

  又是一阵风起,花枝俯仰,白纱委地,斑斑落花,有若月光。

  长公主怅怅一叹。

  如此良夜,却不知,良人何时归?

  “殿下,我这里还有件小事儿,需得知会您一声儿。”程氏的语声蓦地响起。

  长公主身子轻震,倏然梦醒。

  她放下帘幕,回首时,面上仍余着几分黯然,勉强打起精神来,向程氏笑了笑,问:“何事?”

  程氏起身行至她身前,细声道:“前几日,我寻访到一个人,据说是那柳婆子遗下的孤女。”

  柳婆子?

  长公主先还疑惑,待想明,眸光陡寒。

  给她的阿娇下毒的那起子贱人里头,不就有个柳婆子?

  只是,她的人查到的时候,柳婆子已经病死了。

  长公主面色森然。

  这老虔婆却是走运,早早死了,免去在她手底下讨饶求告之苦,算她命大。

  只是,据长公主所知,这柳婆子膝下只得一个痴傻儿子,儿媳都未讨上,又哪里来的女儿?

  “坐下说。”长公主提步归座,整张脸沉如暗夜,程氏亦坐下,将身子向前凑了凑,低语道:

  “此事说来也真是巧。我原想着助殿下一臂之力,便派了几个得力手下去查那投毒之事,正查到柳婆子时,她一个邻居却说,便在殿下的人走后没多久,有一个年轻女子来找柳婆子,说是来寻亲娘的。我的人顺脚找了找,还真找着了这人,查其出身年岁,倒像真是柳婆子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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