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捌三章 逆转神位
“嘶……”红雾散去防壁崩溃，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第二理事用身体护住了那个一言不发的白化症女孩。
他的背后被李静云收束不及的分解粒子烤焦，破烂散碎的衣物残片黏着在黑红色的血肉上让人不忍直视，空气中弥散着蛋白质被烧焦的恶心味道。
“哦？”龙之峰拖着让人厌恶的长音，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司令？”被保护的女孩茫然地小声呼唤着第二理事，没有得到回应，大面积灼烧的剧痛让这个心志坚定的普通人晕了过去。
“这算是什么感情呢？亲情？爱情？心理不正常的人真是难以理解。”深知内幕的龙之峰摇着头叹口气。
顿时，女孩仇恨的目光射向这个说风凉话的男人。
“喂喂，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大家各为其主罢了。”龙之峰苦笑，“反倒是你的司令，看伤势起码是三级烧伤，抢救不及时可是会死人的，为了一时仇恨让他就这么死掉好吗？”
龙之峰的话让女孩陷入了思考，在复仇和憧憬之间进行了短暂的衡量，女孩无言地扶起昏迷的碇源渡走向通道的反方向。
“哎呀，如果不是在人类危急存亡的关头充当反派，这两个家伙的关系还真是感人。继续前进吧各位，前面就是全灵法阵的主体结构，应该不会再有人阻挡我们了。”文艺青年似的感慨一声，龙之峰迈开脚步。
众人向着通道尽头的亮光走去，从狭窄的通道出来眼前豁然开朗，每个人都恍如从一个世界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全灵！”李静云仰望着眼前冲天而起气势磅礴的灵魂之光，自己不过是世间沧海一栗的渺小感油然而生。
直径数公里的大型魔法阵绘刻出睹之目眩的奇特符号，而在其中心则汇聚着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的灵魂实体——那是一种青白色的、冷冽的光芒，照在身上不会有任何温暖的感觉，反倒是如同浑身毛孔都被冰做的细针所贯穿让每寸皮肤都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痛痒感。这束光芒的尽头远达天际，隐隐还能看见极光样的东西在其顶端源源不断地汇集，那是流放于大气之外的灵魂在返回他们的故土。
从来没见过这幅光景的人们瞪大了眼睛合不拢嘴巴，他们的神智仿佛要被这束光芒所吸取，眼前的光束如同一条升往天堂的通道，诱惑着每个灵魂步入其中、融入其中……
“啪啪啪！”一片沉静中，忽然响起刺耳的拍巴掌声。
“啊！”李静云被这声音惊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向前迈了好几步，除了龙之峰外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各位小姐，感觉我们创造的神如何？”龙之峰放下巴掌，笑着向每个人问道。
“确、确实厉害。”连萧梦羽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她绝对无法凭借自力破坏，恐怕连接近都很难。
“这个……嗯，‘东西’，你有破坏的方法吗？据我所知教会里面并没有能和它抗衡的法阵。”大主教满怀畏惧地仰视着那束光芒，茫茫然说道。
“当然有，而且是你们教会里面非常常用的一种法阵，附带一提方法也是教会自己提供的，可能是你们施行大魔法的失误次数太多了吧，教皇猊下和他的主教团都很谨慎。”龙之峰早有准备地拿出一张绘有图样的纸，那张纸看上去是那么不起眼，很难让人联想到全人类的命运就被画在这么一张草纸上。
“这个法阵是……灵魂拷问？”不愧是号称东罗马教皇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法阵的名堂。
“没错。”龙之峰点点头，“每个高级异端裁判官必修的魔法，将人的灵魂活生生从肉体里面扯出来直接拷问，和阿博拉萨斯唤灵阵不同是教皇厅原创的粗糙魔法。不过也要感谢它的粗糙，不会把灵魂扯出来之后做点别的用途才给了我们一个解决方案。”
“你的意思是在唤灵阵的上方构筑一个大型拷问魔法，反向将全灵里面的灵魂抽出来？！”大主教瞪大了眼睛，这个方法他确实没想到，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了。
“正确。”
“可、可是哪有那么大的法阵供我们使用啊，这个唤灵阵是你们理事会用几个月时间上千人工构筑出来的，我们只有几个小时，而且就这么几个人！”大主教觉得这个方法根本不可能施行。
“几个小时足够了，至于人手更是一个人就够。”龙之峰不在乎地笑笑，“你只记得是我们建设了这个法阵，可知道这块地方原来是干什么的？”
“原来是……侧城隔离区？”大主教不明所以。
“侧城隔离区毁于半年前的扫荡行动，虽然战火造成了很多破坏，但最终将其整个夷为平地的只是一个人。”说着，龙之峰将视线投向了小队中的一人。
李静云！
没错，那个一己之力将侧城隔离区化为白地的人正是李静云，瘟疫般的分解粒子将大半个隔离区变成了基本粒子，如果不是李静云在最后关头向天空释放了这股磅礴的能量整个中都学院八成都会变成等离子体下的焦土。
“我需要做什么？”听龙之峰提到自己，李静云就知道有些别人不能做的工作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你的能力是物质分解、能量塑形，没错吧？”龙之峰向李静云确认。
“对。”
“你的任务是用能量在全灵法阵的上方绘制一个和这张图纸上一模一样的法阵，不过规模是图纸的几万倍大，至少要和唤灵阵的大小相等，当然更大更好，做得到吗？”龙之峰把图纸递给李静云。
“做不到也得做啊，画完这个什么什么阵呢？”李静云苦笑，自己似乎总是被迫做一些超过能力极限的事情。
“完成后向阵中心的节点注入能量，等离子态或者光态都无所谓，能量够了它自己会启动你便不用再管，然后尝试从法阵影响范围逃出去吧。”
“如果逃不出去会发生什么？”
“你的躯体会被瞬间放出的数亿灵魂侵袭，很可能再也无法认知自我，还有如果你的能力无法积攒足够的能量可以用全灵直接代替，那东西的本质是灵魂同样是电磁能量体。”龙之峰补充道。
“被我利用的灵魂会如何？”李静云追问。
“彻底消失，主人会变成一具植物人。我和潘多拉那个总喜欢说些无聊谎言的人不同，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
“明白了。”李静云点头，义无反顾地向法阵方向走去。
“姐姐！”背后，萧梦羽充满担心的声音叫住李静云。
“没关系的，一路那么多次我还不是都化险为夷挺过来了，别担心，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李静云侧过头，给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姐姐小心。”那个笑容让萧梦羽意识到李静云是在做一件不得不做又心甘情愿去做的危险任务，她只能强迫自己挤出笑脸。
“嗯，我去了。”对自己的伙伴们点点头，李静云走进了那片冷冽的灵魂之光中。
越是接近法阵的中心视线越是模糊，四周充斥着冰冷的呼唤，如同堕入深海般要睡去的感觉，大抵在法阵最外围的圆环边界，李静云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就这里吧。”手中放出一条由分解粒子构成的丝线，它轻柔地避过身周呼啸而过的灵魂钻入地下，爆出狂风和光华。
“呼！”
能量膨胀带起的飓风暂时驱散了灵魂之光，视线重新恢复清明，脚边的岩石开始崩解，等离子球体冲上天空成为即将构筑的反向法阵的起始点，更多等离子体燃烧着飞向高空，仿佛诸神的画笔般在与全灵法阵相对的界线上绘制出完美的弧形，一滴汗水从李静云额头滚落，不等落地就被翻腾的分解粒子缠绕，成为等离子洪流的一部分。
终于，就在外围圆环将近完成的时候，他的画笔停了下来。
“现在才想起来，上次是靠兴奋剂才有那般效果啊。”李静云自嘲着，尽力榨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能量，不停地制造和维持等离子体运作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与心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但是，李静云从来也没想过利用那些唾手可得的灵魂能量，他知道那里的每一束光芒都代表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一生、他所有宝贵的记忆、他的爱与恨都在这束微不足道的光芒中保存着。李静云不是救世主，不是英雄，更不是眼睛都不眨就能牺牲千万百姓的政治家，他的良知和曾经那些苦痛经历让他不可能用任何理由夺去任何一个人的宝贵之物，哪怕理由是拯救世界。
忽然，光芒和火焰注入李静云的等离子洪流中，给它添加了新鲜的活力。
“姐姐！”
“恩人！”
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静云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这就是自己的朋友，明知会被拖累照样义无反顾飞蛾扑火的朋友们。
你们怎么来了……现在的李静云才不会说这种不解风情的话。
“来了就帮帮忙吧，我有点累。”李静云对二人苦笑道。
“嗯！”二人点头，更多的光芒与火焰被交付到分解粒子的红光中，画笔再一次启动，比之以前更快。
“友情啊……”在安全区冷眼观察这一幕的龙之峰发出一声莫名叹息。
“你会感伤？”两仪讽刺地问道。
“我也年轻过，也曾经有群一起胡闹的朋友，感伤一下而已，即使我是反派也没什么吧？”龙之峰自嘲。
“对了，这个委托之后我俩基本不会再见面了吧？”
“你要是不接到与我敌对的委托就不会，经历过这些之后新生的联邦想必不会再允许中都学院存在了。”
“那么我有个问题要问清楚。”
“什么，随便问，我知道的言无不尽。”
“那个第二理事，你一句话就动摇了他和他的能力者的意志，什么东西杀伤力这么大？”
“亲情……大概吧？我说的那个被冷冻的人是他的儿子，好像叫碇真嗣还什么来着，和别的理事不同他本人并不想成神，他将自己的儿子藏在了一个自认为别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冷冻起来，想来是希望他成为这世界的最后一人吧。”
“真是残酷的父亲。”
“说不定他自以为这是爱呢。”
“就算是爱，也是自私的。”
“什么爱没有自私的成分呢？就像我们面前这份友情，你能说它就没有一点自私参杂在里面吗？”龙之峰的目光凝视着已经完成的反向法阵，阵心在积蓄着最后的启动能量。
“嗡……”随着大地的剧烈震颤，站在神对面的法阵缓缓开始运转，虽然法阵的外貌秉承了拷问法阵的特色显得邪恶而粗野却散发出一种温暖人心的光芒，与外表华丽实则冷冽的全灵阵正好相反。
法阵边缘，大地上所有的物质都被李静云分解抽空，三个人瘫坐在一块突兀的岩柱上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成果，已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姐姐，你不会忘了我吧？我不会……也忘了你吧？”萧梦羽带着哭腔，这个刚强的女孩现在和普通的同龄人一样被恐惧所围绕。
“不会的，我们的灵魂和命运在当初见面的时候就连在一起了，不管什么都无法将我们分开。”李静云抱住萧梦羽，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压下她的恐惧。
“恩人……”天子紧紧地攥着李静云的手，仿佛两人的关系会因为这双手的松开而消失。
“放心，没事的。”李静云报以微笑，两只手攥得更紧了。
反向法阵旋转着，越转越快，全灵发出濒死恐惧般的震天啸叫，单一的灵魂从全灵中分离，升天之路在崩解，化为世间最灿烂的烟花飞散向世界各地，灵魂飞向自己本来的栖身之所，在天空中构筑了一条壮丽的魂之河。
三人手手相牵，仰望着这条生命本源的河流，然后为它所吞噬。
“也许这一次真的没有自私的成分在里面吧？”这是两仪此生中听到龙之峰说的最后一句话。
ps：本卷结束，之后是玛利亚老师的特典，还有预定一大一小的两卷，大约三十章左右？总之漫长的拖稿煎熬之后终于快结束了。
ps2：忽然有种逝者如斯夫的感慨，这本书的第一章在什么时候写下作者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不知道当年第一批读者里面又有几人能看见作者在这里感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