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卅六章 下水仪式
——公元2272年六月二日·地球上空普罗米修斯船坞——
六月二号，这一天正好是联邦和同盟正式签署停战协议一周年的日子，这一天的普罗米修斯船坞中张灯结彩热闹异常，政治巨头、军方大佬和成百上千的媒体记者齐聚在这座太阳系最大的军事建筑里，他们并非为了庆祝那份苦涩的停战协议而是庆祝联邦军首艘安装了能力跳跃引擎的新战舰在船坞下水服役，这标志着联邦军从现在开始具有了和同盟军同等的宇航战力。同时记者们大张旗鼓聚集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总统发言人在很早之前就曾经放出过风声说总统阁下有一项事关全体联邦公民的重要决议将在下水仪式上宣布，对于被吊了几十天胃口的媒体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个“重要决议”更加值得报道的新闻了。
“总统阁下，在看风景么？”歪戴着联邦贝雷帽，领带位置也不那么正的一名将军来到独自站在舷窗边的鲁鲁修身侧，随意地跟他打着招呼。
“哦，是杨提督啊。”鲁鲁修侧过头看发现是地球圈舰队的总指挥官杨威利，“离下水仪式开始还有段时间，来得这么早？”
“毕竟这里是我的驻地嘛，比起要从地上过来的其他各位我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自然就来得早些。”杨威利微笑着解释道。
“杨提督还是一如既往地尽忠职守啊。”鲁鲁修表情不变地客套着。
“哈，总统阁下您就别挖苦我了，军队上上下下有几个不知道我为人是最懒惰的，为此军部里面不少人都希望把我从地球圈舰队指挥官的位子上换下去呢。”杨威利挠挠头笑道。
“那么杨提督自己是怎么想的？实话实说您在第二次月面战争时候的表现很有争议，我这里偶尔也会收到……嗯，对您不怎么友好的评价和建议。”谨慎斟酌着自己的措辞，鲁鲁修道。
“我么？”杨威利万万没想到鲁鲁修这个他眼中的典型政客会如此直接，“既然您说了实话我也跟您直言不讳好了，我个人是巴不得被调到什么参谋之类的闲职上混到退役的。”
“哦，理由呢？”鲁鲁修一愣，心想世间还有如此没上进心的人。
“因为我懒嘛。”杨威利憨厚地笑笑，“地球圈舰队指挥官可不是个清闲职位啊，尤其离我们这么近就有一个军事政权的舰队在驻守。”
说着，杨威利将视线投向舷窗外的月球，这个时间段正好月面在轨道空间站的目视范围内，虽然相隔太远看不见其他东西，但整个太阳系的人都知道根据停火条约同盟最精锐的舰队现在就驻扎在月面上空。有句话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便他们被联邦军安置在月面上的大量反舰武器指着肚皮想必也没有任何一名联邦军人对这支舰队的存在真正放心过，更何况现在这支舰队的总指挥官正是威名赫赫的莱因哈特总帅。
“呵，不知道这艘战舰下水的时候那位总帅怎么想呢？”既然提到了同盟军，鲁鲁修朝着同盟军舰队的方向笑道。
“总统阁下没给他发份邀请函么？”杨威利忽然一脸正经地问，也不知道是当真认真还是板着脸说冷笑话。
“那么讨人厌的事我才不会干。”鲁鲁修玩笑似的摆摆手，“虽然和平条约的文书上说不分胜负，战争是我们战败这个事实我心里还是清楚的，在这个敏感时间用这种理由挑动人家的神经绝非良策。”
“看来我欠您一个道歉啊。”不知为何，杨威利突然道。
“杨提督，这话从何说起？”鲁鲁修疑惑道。
“我一直以为您是个善于表演和捡便宜的政客，现在看来您确实是位货真价实的政治家，我为自己的浅薄认识向您道歉。”取下自己的贝雷帽，杨威利啪地一声向鲁鲁修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是么，原来我以前在杨提督心中都是这个印象啊……”鲁鲁修闻言苦笑着，“好吧，自从就任以来一直在处理地面上的麻烦事，和军方之间缺乏交流和理解也属正常，我接受您的道歉。”
“多谢您的宽宏大量。”重新给自己戴上帽子，杨威利笑道。
“呵呵，可别会错意了，我这人从来谈不上宽宏，原谅你是没错，不过你得帮我办件事。”嘴上说得好像不客气，可从表情上来看鲁鲁修明显就是玩笑心态，想必提出的要求也不会是什么过分要求。
“您说说看吧。”杨威利自己也是这么理解的。
“那就是……”话说到这，忽然鲁鲁修的表情一凛，两道大雁形的五彩光泽从他眼中飞跃而出钻进了杨威利的瞳孔中。
“……您刚才说什么？”愣了片刻，杨威利才好像从走神状态刚回魂似的问道。
“我说待会的仪式杨提督能不能陪我一起进场，也算表现军方对我的支持吧，杨提督在听我的要求时都走神，这可有损道歉的诚意啊。”重新恢复了刚才那副和蔼的形象，鲁鲁修笑道。
“哦哦，当然可以，走神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窘迫的杨威利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杨提督还是工作太忙太累缺乏休息了吧，要不要真的给你找个闲职调过去？”这句话就纯属玩笑了。
“如果您找到了合适替代我的人，请务必给我这个从文书堆里解脱的机会。”杨威利也回以笑容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一会，登陆场临时改建的会客大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鲁鲁修瞥了一眼手表，发现距离仪式开始没剩几分钟了。
“该是给咱们的新战舰揭幕下水的时候了，以杨提督的身份经历走地毯的时候该不会怯场吧？”鲁鲁修提醒道。
“额，这个嘛……我尽量。”好像还真让鲁鲁修说着了，杨威利当初仓促答应的时候可没想到这点。
“哈，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其他人不存在就是了。”鲁鲁修边传授经验边整整自己的衣领面向身后的大厅，脸上已经换上了肃然的表情。
进场后是雷动的欢迎与喝彩，不管军人、记者还是平民，甚至很多立场上与鲁鲁修是政敌关系的政客都真心实意地起身为这位拯救联邦于危难并带来了中兴希望的总统阁下鼓掌，在他身后变相沾光享受了一回这种待遇的杨威利才知道前面这位总统的人气真不是盖的，相比之下肩膀上挂着将星的他就仿佛被降格成了某个不称职的贴身卫兵了。
“总统阁下，请。”既然答应了自然就要做到底，杨威利临时代替主持人把鲁鲁修让到发言席上，然后自己退回了后面给军队将军们准备的坐席上。
“提督，你什么时候成了给人打下手的了？”刚一落座，属下一名少将就偏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偶尔碰上的而已，”对这有些冒犯的疑问杨威利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而且我觉得他值得我这么做。”
很遗憾地，不久之后杨威利就会为他看人的眼光后悔不已，而此时台前鲁鲁修的演讲已经开始了。
“各位联邦同胞们，大家好。”简单的开场词，鲁鲁修用左右点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问候，“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国第一艘具有跳跃航行能力的战舰成功下水服役，之所以选在今天这个日子进行我想大家也都明白其中的含义。古语有云：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联邦在一年多前的连串失败正符合了这则箴言，当时的同盟军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都远胜我军规模，但正是由于在场与不在场的各位联邦军人浴血奋战才用劣质的武器和巨大的牺牲守卫住了我们的家园。首先，作为联邦总统，我要在这里代表联邦人民感谢诸位官兵的奋战与牺牲，正是你们的付出才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和大家和平地谈话，才让地球联邦的领土上维持了长久的和平。”
说着，鲁鲁修后退半步，向着军人们就坐的方向深深躬下身体。
“哗哗哗！”掌声再次雷动很久才熄灭，有些官兵连巴掌都拍红了，军方和政府之间互相看不起是常有的事，故此两者的关系也时时紧张，一个肯对军人鞠躬的总统当然是会受到军人们欢迎的，何况那场不堪的战争并未过去太久，这里的很多人对它都有鲜明的记忆，因为没有取得胜利而是选择割地求和结束战争军人们时常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停战都是因为全灵事件发生才得以达成的说法也时常风闻，来自总统的肯定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正是因为这份和平来之不易，我们才必须要对他珍惜，政府与军方挪用珍贵的重建资金来制造这艘战舰的目的也是如此，尽管我们的心是热诚与善良的，这个宇宙的规则却是现实和残酷的，落后就必然意味着会被欺凌。为此，我们将自己武装起来，不是为了去侵略任何人，而是为了保住我们通过努力所得的果实，让任何觊觎它的人都知道不管是谁来，对它伸手的下场只有被迎头痛击！”语气陡然一变，鲁鲁修同所有煽动者一样扬起手臂高声道。
“哦！”这些话更是激起了军人们的共鸣，他们本来就是以战争为天职，却因此往往被人责难以好战者之类的丑恶名头，鲁鲁修的所说就是给了他们的行为以正当解释。
“所以，理所当然地这艘战舰也会被用于这个正义的用途，战争已经渐渐离我们远去了，但试图破坏我们建设果实的并非只有国境外的敌人，在这场下水仪式之前我就让我的发言人对各位放出过风声说我有一项重要的总统决议要在这场仪式上宣布，现在我将正式宣读我上任以来所签发的第一号总统令，各位听过之后就会明白我选在这个仪式上宣布的原因。”终于鲁鲁修进入了让所有人关注的正题。
顿时下面的记者们骚动起来，麦克风和亮闪闪的长枪短炮一齐对准了发言席，他们期待了许久终于等都这个时刻了，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大睁着眼睛生怕错过任何内容。
“现在，我宣布第一号联邦总统令，根据联邦宪法授予我，鲁鲁修·温莎四世的神圣权利，我命令将联邦境内所有能力者强制遣送至金星殖民地定居，此命令将在总统令被联邦议会推翻之前保持生效，并且立即执行！”俯视着向自己投来的各色目光，鲁鲁修高声宣读出了总统令的内容。